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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还是一副情深样,转瞬就是变脸,饶是那些面无表情的死士,此时,神情亦是微微破颜。
南宫醉墨脸上神情一寸一寸缓缓绽开笑意,眉目舒展,连眉梢都是一层薄薄的笑意,缓缓道:“兰天赐想要她来当药引,我告诉你,没用。你回去告诉兰天赐,这天下,能救谢良媛的只有我南宫醉墨,想要心上人的命,让他亲自来东越,向朕磕三个响头,朕必定不吝赐教。”
谢雨离感到呼吸被阻,稍稍挣扎了一下,缓缓睁开双眼,扯了一下嘴角,苦笑一声,她想提醒:他不会受你威胁的,我不过是他手里的玩具,他只是不喜欢自己动过的东西,被别人抢了。
可她咽喉被掐,无法开口。
姬墨枫并没有被南宫醉墨转移了话题,他指尖更强势地扣住谢雨离的颈项,月光下,谢雨离双眸渐渐充血,头被迫半仰着,已经完全无法自主呼吸,她的眸光飘移地看着重重乌云探出的一丝月光,慢慢眯起了眼,她在笑,嘴角虽有裂开的讥讽,却并没有怨毒。
她的眼中却仿佛流淌着一弯水月——是眼泪!
那笑蜇得南宫醉墨五内俱焚,却又不敢上前一步,哪怕是开口阻止。
时间象生命般缓缓在在流逝,空气中迷漫着沉沉的死亡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醉墨那双如淬了鹤顶红般的眼睛,在火炬的光茫下,流光艳如火凤凰涅磐,无穷无尽漾着杀意,他甚至连眼角也不曾掠过谢雨离,直直盯着姬墨枫,一字一顿,“东越央央大国,应城更是国之皇城,岂容肖小如此放肆,朕千里奔袭,只因事关国耻,岂会因为一个妇人而兴师动众?你想杀,随便!左右不过是个妇人!”
谢雨离是他亲自带大的孩子,他身边拥有奇人异士,自然比谢夫人清楚,这孩子身上的病症并不是简单用野山参就能吊命。
但那时的他也嫌麻烦,只想她能活就活,不能活死了,也不过是死了个玩宠,一个普通的孩子能每日以野山参吊着,算是福大命大。
所以,没怎么费心思。
直到谢雨离六岁时,因为一块糕,被另一个豢养的女童推进湖里,小家伙临咽气前,手里还抓着半块几乎糊掉的糕点,睁着一又水雾般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那样毫不知人间生死的笑,也不知怎么就这样缠进了心里。
他命太医吊住她的命,马上下令请鬼医进离王府。
鬼医给他配出的药,虽然每一道药材都极为刁钻,但以他的权势,并不难得到。
后来,谢雨离过得平平安安,基本能象正常的小孩一样,蹦蹦跳跳成长,直到初潮来临。
如果谢良媛的体质和谢雨离一样,那以兰天赐的医术必然知道,谢良媛根本受不得手术诊治,所以,他断定,不出一个月,兰天赐必挺而走险,再次潜入东越求方。
既然如此,兰天赐手下的暗卫怎么可能杀了谢雨离?
更何况,雷鸣在此,如果罔顾谢雨离的生死,只需雷鸣一吼,便可伤人无数,成功脱身,哪需要姬墨枫吐那些流氓话,意图打乱他的心智。
所以,他只能一赌,否则,谢雨离一旦进入西凌,凭西凌天网般的暗卫,他的死卫只要一潜进西凌,就会被监视得无所遁形。
“哦……。既然没有,那就不留了”姬墨枫嘴角一勾,双眼一沉,猛地提起谢雨离,朝着身后的悬崖一掷,将她抛了下去。
“不——”厮长的吼声破喉而出,他目眦欲裂,看着谢雨离如一件破布娃娃般飞了出去,直直下坠。
他,登时胸口如火烧,心胆俱震,疼得他连心都快从心口中溢出,那一瞬,只想与她一起落下!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冲向悬崖,向她落下的地方冲去,那冲势,势必刹不住——
身边的死士见状,几个人同时猛地一扑,将南宫醉墨扑倒在地,众人滚成一堆。
姬墨枫与雷鸣在那一刹间,如同鬼魅般朝着北部方向掠去,遇阻时,雷鸣气沉丹田,仰天一啸,瞬时,所有人体内气血翻滚,内力在那一瞬间仿佛被生生压制了下去,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消失在北方。
“走开——”南宫醉墨连呕出几口血,眸中赤红,几欲暴裂。
死卫抵死不从命,发狠地抱住,喊道:“皇上,请您冷静,让属下下去寻找,皇上龙体保重。”
“大胆,还不快放手?”也不知是心头太疼,还是蹙不及防时被雷鸣的吼声所震伤,南宫醉墨只觉被心口那涨得象积蓄了千年般无法排解郁气,在一瞬间爆炸,炸得他血肉磨糊。
这是泯山悬崖,悬崖上有无数颗凸起的巨石,就算是一头兔子掉下去,经过连连碰撞后,也会被撞成一堆血肉。
何况是谢雨离那弱不经风的身体……。那是他娇养大的孩子!
这一想,疼痛如刀,活剐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皇上……属下已放绞索,皇上龙体保重,或许,夫人会被树枝所缠,皇上……。”死士拼死抱住帝王的腿,任其拳头击在他的后背上。
第95章 千里寻人
泯山悬崖上,谢雨离被远远抛出时,颈上的力道骤然消失,她便如失了水的鱼张开了口,近乎贪婪地吸食着。
身体的坠落带来凌厉的风声从耳畔灌入,仿佛中,隐隐约约听到南宫醉墨近乎悲凄的呐喊声,她仰面看着乌云蔽月的苍穹,天地间一片宽阔,唇角绽开,张开双手,如同小鸟飞翔——
悬崖下,树影憧憧,燕青一身大红吉袍,长发披散两旁,头上的沉重的喜冠早就被扔了,可身上的衣裙她没办法脱,因为深山里,比外头还要湿冷几分,且,稍后还要深入沼泽,更需要做好保暖及防护。
此刻,他正悠闲地坐在一根大树叉上,嗑着花生和瓜子,地上,一群小松鼠在争抢着燕青扔下的果核。
雷泽和其它几个暗卫则呈扇形的位置站开,全神贯注地盯着悬崖上方。
只见,悬崖石壁和参天大树间,三道纱网以长两丈,宽两丈铺开,为防人从高处落下受到强震,纱网上还铺了软软的棉花垫。
应城对峙,南宫醉墨一声下令“杀”,雷鸣兄弟马上咆哮出声,趁着死士气血不定时,隐在人群中的三千暗卫,同时向四面八方散去,让东越的死士一时困惑,不知该从哪个方向追踪。
一路上,为了躲避南宫醉墨死士的追踪,他和一群兄弟窝过集市,蹲过桥底,反正哪里人多就窝哪里。
不过是一天,换了几种身份,狼狈得如同丧家犬。
雷鸣身负重任,要提前一步至泯山悬崖和姬墨枫会和,竟想出了躲在茅厕避过东越死士,燕青抵死不从,但又不能误了时机,只好把主意打在婚嫁队伍中,套上了新娘子的衣裙,坐在花轿上,一路吹吹打打中,终于到达三叉镇。
按着计划,姬墨枫和雷鸣会在泯山之上布陷阱,阻击南宫醉墨的死士,而他,则在悬崖做最后的预防,万一姬墨枫和雷鸣任务失败,无法成功带着谢雨离从山上逃离,则剑走偏锋,直接将谢雨离从悬崖上抛下,他和雷泽等八名暗卫则在崖下用三道纱网接人。
而后,从沼泽上撤离。
沼泽上的路线图是兰天赐根据沈千染的诊疗记录,编汇而成,里面详细记录了沼泽地哪的水可以喝,哪里有毒虫蛇窝,及最后的出口。
突然,燕青将手中的手中花生一抛,人已朝着纱网方向掠去,果然,上方一个小小的人正以极速下坠,八人马上配合,将内力同时向上烘托,延缓对方下坠的趋势。
谢雨离坠落在网纱上时,甚至感觉不到震动,只是那纱网承受了她的体重后,开始左右晃荡,让她感到头晕目眩。
谢雨离先是一脸懵憧,进而有所明白,感激之心油然而生,细声细气地开口:“多谢诸位英雄相救之恩。”
在悬崖上,她断然跑向姬墨枫,却被一把掐住脖子,她心中绝望,果然,这世上都是邪恶之人。
被抛下悬崖时,她心中是没有恨,离开东越皇宫,与从未蒙面的人接触,她心里比谁都怕,可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她想见女儿唯一可行的路。
“雷泽,你来背,小爷不方便。”燕青一个千金坠后,落在一树枝上,扯了一下胸前的流苏,神情一脸嫌恶,率先腾身跃向沼泽的方向。
雷泽背着谢雨离,与身边的暗卫偷偷相视一笑,紧跟而上。
亦是足不沾地,在繁枝间跳跃,很快就消失在丛林之中。
其它几个暗卫迅速收拾好纱网,紧跟而上。
地上,一群松鼠满载而归,带着花生,各奔自已的巢穴。
悬崖上,南宫醉墨终于挣开死士的缚缠,巅狂地冲向悬崖,他双腿灌了铅似的疼,目过处,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在变形,但都不及胸口的疼痛,象摧枯拉朽般撕着他的心。
“皇上,请您节哀,你是万尊之屈,如何能冒此风险?”死士之首申屠身形一晃,拦在了帝王身前,单膝跪下。
同时,几十个死士围着一道人墙堵在了悬崖前,个个单膝跪下,齐声:“皇上,请保重龙体,属下等即刻下崖查探情况。”
这样的深崖,就算有绞索,也要冒极大的风险。
何况,万一有埋伏,恐怕他们将成为网中兽,被射杀。
南宫醉墨武功虽高,但他是万尊之躯,从不曾真正冒险过,甚至连今天亲自参与阻狙,也是第一次。
死士中,已有十几个走到悬崖边,用绞索上的铁爪固定在岩石缝隙中,抓着绳纵身跳下。
“滚开,谁敢再拦,朕诛他九族!”南宫醉墨脸色愈来愈诡异的苍白,象是冰雪覆面,没有一丝的生机,全身抖得连剑都握不住。
下一刻,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申屠无辙,只能迅速点了他的穴位,扶帝王躺下后,当即跪下,“皇上恕罪,属下即刻下崖寻找,誓必给皇上一个答案。”
“放肆!造反!”南宫醉墨苍白无色的脸因急,慌,痛而变形,额间浮起道道似要崩裂开来的青筋,厉声喝:“解开!”
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只想跳进那深崖,去寻找那孩子。
是死,是活他都要!
申屠沉声对四周噤若寒蝉的死士道:“你们一队在此护住皇上,如果半刻钟内我等没上来,说明是中了埋伏,你们不必等,带着皇上撤离,二队,随我下崖。”
“是!”众人齐声应喝,几十个人迅速固好绞索,随之跃下。
岩石上,南宫醉墨仰躺着,心潮激荡,一缕缕血丝不停地从唇角蜿蜒流下,没进冰冷的岩石之中。
他瞪着双眼,明明视线清晰得可以将三十丈外的一只夜行兽看得清清楚楚,眼前却只晃着谢雨离噙着微笑的脸。
死别来得太快,太仓促,竟连多看一眼,上苍也不给。
此刻于她而言,所铭记的必是他那一句:左右不过是个妇人!
他阴阴而笑,果然报应来了,他从来都是如此待她,哪怕把她含在嘴里,也要时不时地咬她一口,让她疼一疼,把他记在心里。
现在,她死了,一定不肯再听他的话,如果俩个人哪一个先死了,先死之人一定要在奈河桥上等对方。
只怕,她会迫不及待地饮尽孟婆汤,将他悉数忘记,来生来世与他再无干系。
他惨然而笑,这天……。这地,没了她,真真乃天地化为零,万物晦暗如尘埃。
月光终于透着厚厚的云层洒向黑暗,朦胧的月色下照着一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