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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五官生得极好,眼中又藏了笑意,就像是一幅水墨丹青的画卷。只不过此时窗外天色将晚,殿内的烛火又有些飘摇,他的脸便掩映在这明暗之间,虽让人心神向往,却也教人捉摸不透。
皇后看得入神,差点就深陷在其中了,回过神来后望着他的眼神又多了一丝怜悯。
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了啊。
萧丞自然是看得懂她的眼神,也并未觉得受了侮辱,笑意不减分毫,继续说道:“娘娘不是说心烦么,不知到底被什么事所扰?”
皇后听他这么一问,这才想起正题,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带了护甲的手指在炕桌上敲了敲,嘴角扯出了一个轻蔑的笑,问道:“听说皇上近日都在咸福宫过夜,你可知道?”
她这么问当然不只是为了要一个答案而已,于是萧丞没有做声,听她接着说。
“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他爱**谁便**谁去,本宫既然当了这皇后,断不会为了这事争风吃醋。只是没想到宁妃这个贱人恃**而骄,越来越不知好歹,现在竟敢爬到本宫的头上来了!”她越说越激动,连脸都涨红了,可见她的确是怒不可遏了,“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怀不上孩子,就在皇上面前扮可怜,居然打起了本宫的瑄儿的主意来了,想把瑄儿抢走!”
其实要说这宫中的女子,又有谁不会希望能够得到皇上的垂青呢。皇后虽然把话说得好听,可也不例外,只是比别人好在膝下有子。如果不能入皇上的眼,至少还可以把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在孩子的身上,可是眼下就连这最后的一丝希望都要让人给夺走了,能不气么。
常伴在皇帝身边的萧丞自然早就知道他有意让宁妃养小皇子,却也不能坦白相告,只能抬手替皇后顺了顺气,宽慰道:“娘娘,**极爱还歇,不过都是些转瞬便逝的东西,您无须太过担心,等皇上尝过了新鲜便会厌了。”
“能让人不担心么!若是留她在这世上一日,本宫便要提心吊胆一日,倒不如趁早解决了,省得本宫夜长梦多!”皇后依然气不过,“听说那神宫监有一个会制香的太监,时常给咸福宫送香品。你随便派谁去把她收买了,让她调一味香出来给送过去。就算毒不死那贱人,也得让她废了!”
萧丞抚着她背的手一滞,手指微微蜷起收了回来,笑容也消褪了几分,“娘娘,恕臣寡闻,咸福宫确有一直送香的人,却从未听过神宫监有什么会制香的太监,不知娘娘是否记错了?”
“没有这人?”皇后一脸的疑狐。
也不给她细想的时间,萧丞继续说道:“再者,眼下宁妃正是得**的时候,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皇上定会追究。往好处想,假若此事办得不留一点痕迹,就算查也查不到什么,那就皆大欢喜,可也保不齐不会出什么纰漏,到时候您要再想把皇子留在自己的身边可就难上加难了。”
皇后也不是什么工于心计的人,说难听就是没什么脑子,凡事都依赖萧丞依赖惯了,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图一时痛快罢了,听他这么说也不疑有他,连忙追问道:“那依你之见,我应当怎么做?”
“娘娘什么都不必做,一切都只管交给臣。”
权衡之后,皇后点了点头,“也好,你办事向来谨慎,我也放心。”
“既然事情都已交给了臣,娘娘也不必再为这档子事操心。您最近不是常说头痛么,臣替娘娘找了位擅长按跷的,今晚你好好活络活络筋骨,好好歇息一晚。”
“还是你最懂本宫的心思。”这话中的玄机皇后一听便明白,掩嘴一笑,“不过宁妃那事儿可拖不得,得尽快办妥了。”
“臣省得。”
皇后“嗯”了声,“好了,这儿也没旁的事了,你就先退下吧。”
外面的天已经渐渐染上了夜色,雪早就下了多时,不过风比雪还要大,似是要将檐上的灯笼吹到天上去,来时的脚印也被新雪铺满,再也寻不见踪迹。
邵生和锦一别过后便在坤宁门外候着,见萧丞走出来后,连忙迎了上去,将手中的伞举高,替他挡去风雪见他沉着一张脸,也不敢多问什么,只好说说木匣子的事。
可才张了嘴就被萧丞打断了。
“那些在皇后面前嚼耳根子的人你都给我一一查清楚,再带到本督跟前来。”
“是。”他习惯性地应了一声,转念一想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这坤宁宫里成天都有人进进出出的,能在皇后面前搬弄是非的人多了去了,总要说说是关于什么事情的吧,不然就连从何查起都不知,岂不就像是海底捞针。
他将手中欲落下的木匣子往上提了提,再把被吹歪的伞扶正,问道:“莫非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说了您的什么不是,让皇后生疑了?”
话音刚落,不知为何,萧丞突然硬生生停了下来,低头看着邵生,好似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犹如春风拂面,可若是敛起笑意后,虽然还是那张漂亮的脸,琥珀色的眼睛却凌厉得像是一把利刃,教被盯着的人忍不住直发颤,生怕自己下一刻便会丢了性命。
而此刻的邵生就正在发颤。
这天气本来就冷得人浑身发抖,还要被他这样看着,真是雪上加霜,邵生欲哭无泪,想要说些什么弥补,却又没弄清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这令人难熬的目光下,他只能将木匣子托高了些,说道:“督主,这是薛锦一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只好用锦一来挡一挡这来得莫名其妙的灾祸了。
本来萧丞只是在想事情,没有生他的气,听了他的话,便打开了木匣子,看见里面的东西后是真的动怒了。
他把木匣子重重地盖上,只说了一句“扔了”便负手走了。
“……扔了?”因为吃惊,邵生的声音都高了几分,还偷偷揭开木匣子瞄了一眼,发现里面装的除了各式各样的香品并无其他。
满脑子疑惑的邵生小跑着追了上去,追问道:“那方才您交代的查……”
“不查了。”
“……是。”
“不必再跟着,退吧。”
“……是。”
再次落了单的邵生站在原地,满腹委屈,有苦说不出。
尽管平日督主就喜怒无常,却不知道怎么今儿个反常得如此厉害,明明他没有做错什么事啊。
他失落地垂着头,和木匣子相视无言一会儿,突然之间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锦一,都临到最后了还坑他一顿!
正裹着被褥喝酒的锦一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把被褥裹得更紧了些。
三杯酒下肚后身上果然暖和多了,待会儿再喝个一两杯,晚上睡觉就应该不会再冷了,可是这阵膝盖却隐隐痛了起来,而后愈演愈烈。
真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她赶紧放下手中的酒杯,把搁在肚子上的手炉拿了出来,捂在了膝盖上,却没有一丁点效果,依然钻骨得疼,就像是有什么虫子在啃她的骨头似的。
还好也不是头一次遭这种罪,痛得久了也就习惯了。于是锦一缓缓躺了下来,开始背诵起了香方,来转移注意力,谁知还没背几个方子就听见有人在敲门。
“谁?”
门外无人应,她也懒得起身去开门,就当没听见,可是那人又敲了起来,敲得如此锲而不舍,弄得锦一开始担心是不是宫中出了什么急事,只好认命地爬了起来。
猛烈的风从敞开的门吹了进来,似乎还夹了些飞雪,而来者也带着一身寒气,覆在眉目上的细雪还未融,清寒似已入骨,更衬得五官清俊。
不知怎的,锦一突然想起了许多年前,他也曾是这般模样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时候她还笑他是“老翁”。
可雪仍是当年的雪,人怎么就变得不似初时了呢。
正文 第3章 两阑珊
锦一自嘲地摇了摇头,收起纷杂的思绪,呵腰说道:“奴才不知厂公会来此处,有失远迎,还望厂公见谅。”
萧丞却也不理会她,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
因为这屋只住了锦一一人,所以小了许多,而且条件也不算好,屋内不比屋外暖,也未点烛台,比外面亮堂不了几分,就连个能坐的地儿都没有,他只能站在这屋中央。
跟着他一块儿走进来的锦一见状,思忖了一番,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把乱七八糟的被褥给收拾好,腾了个空地出来给他坐,反正也不能赶他走,那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
可是裹在被褥里的手炉一骨碌落在了地上,她立马捡了起来,再重新塞回了被褥里,不过萧丞还是注意到了,下意识瞥了眼她的膝盖,也没有多言什么。
“厂公,您坐。”拾掇好后锦一拍了拍炕,见他不为所动,也不强求,“不知厂公找奴才所为何事?”
萧丞还是不动声色,却一步步朝她欺近,近到她的眼里只装得下他一人。
不过这回锦一也学聪明了,不再急着逃。毕竟这也只是多一人都嫌挤的小屋子,就算想躲也躲不到哪里去。
在她面前站定后,萧丞垂着眼睫道:“装模作样地说话,有趣么?”
锦一的视线始终向下三分,听见他的话后恭顺地回道:“奴才愚昧,不知厂公说的是什么意……”
一只手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让余下的话音被阻断在喉咙,那腕间露出的琥珀手串被雪光镀了层莹白光芒。
“锦一。”萧丞叫得很是亲昵,五指却又扣紧了些,说出口的话也同他掌心的温度天差地别,像极了阴曹地府里来索命的使者,“你知道的,我的性子一向不太好。”
被迫抬起头来的锦一恰好对上了他的眼睛,可是这屋里太暗了,暗得她看不明白他的眼里到底藏了什么。
“你也知道的,我不怕你。”
沉寂过后的声音恍若雪落在了屋檐上,轻得教人难辨真假,然而她的神情却又是那般坚定,坚定得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倔强的锦一。
萧丞没有说话,只能感受着她的脉搏在自己的指尖跳动。
片刻后,她又开了口,说出口的却又是那些听得耳生茧的老话,好像刚才那句真的只是彼此的幻听而已。
“若是奴才有哪里碍了厂公的眼,从此断不会再出现在厂公的面前,还恳请厂公饶了奴才,留奴才一条命。”
“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萧丞微微一哂,倾下身子,贴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你以为仅凭那箱东西就能将所有都一笔勾销了么?”
温热的气息吹得锦一的耳朵有些痒,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萧丞便松开了手,替她理了理衣领,又成了高高在上的萧厂公。
“咱家今儿来就只是为了告诉你,今后你同咸福宫的人不必再来往了,听明白了么?”
见她还在傻愣着,萧丞摇了摇头,叹了句“真是蠢奴才”便踱步离开了。
久久才回过神来的锦一揉了揉还有些痛的脖子,关上门又爬回了被褥里,把剩下的太禧白一饮而尽,捂着膝盖睡去;不再去想其他。
唯一值得高兴的便是自那日以后,萧丞好像也随着那场风雪一同消失了。
大雪过后竟然连着数天都是晴空,在这个冬天实属罕见,倒教人多少有些不适应。锦一把受了潮的衣物都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