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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落芳华尽桃花-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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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纪在当夜潜入大理寺,半威胁半贿赂的买通狱卒,见到了斥尘衣。

    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没有天窗没有火烛,就连一床棉被都没有,稻草倒是厚实,十一月的大寒天,即便是呆在王府里的炭炉边也是够他受的,何况是这等阴寒的暗牢。

    火把光亮中,元纪看清了黑暗中的人影,似乎一时接受不了光线的照射,偏着头挡住了眼睛。

    “元绍!”

    斥尘衣移开挡住眼睛的手,苍白的唇勾住一抹笑意。

    “你还笑的出?”用埋怨掩饰心疼,元纪命人打开了牢门,身后抱着被子和补药的仆从将东西搬进牢房,重新整理了铺榻,扶着他窝进了被子里。

    “外面什么情况?”斥尘衣拥着被子,找了个舒服的坐姿。

    元纪在蒸笼食盒中拿出驱寒的补药一勺勺喂他。

    “你下狱都没人打点,难道不明白晋王府的一干人等也都身陷牢狱?”

    “我不是问他们。”斥尘衣叹了口气。

    元纪将探听到的大概说了一遍,当说到地方上表求情时,斥尘衣眉头一皱,苦笑道:“那些人还真快,这是往火里添油,只怕我死的不够快。”

    元纪本就心有疑虑,听他这样一说心下明白了,这些地方官员十有八九是新月族的暗手。

    “那要通知萧静好了,否则他们还会继续做鬼。”

    斥尘衣看了他一眼,正要摇头,元纪眉毛一挑,怒到:“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想想自己也要顾虑王府的其他人。”

    “韩宁还好吗?”

    “全关在燕京府衙,那边我已经打点了,你放心,只要你没事他们自然不会受到连带。”

    元纪凝视他半晌,接着道:“晋王府还未被抄,只是已经乱了,只怕斥字营会打乱重编,耶律清也会调往别处,她那边和边将军我都已经给了信,让他们不能轻举妄动,这几日皇上在气头上,只要是出言替你求情的人都会受到迁怒,乌有庭已经被罚俸半年,其他几位和你要好的官员均被我压下,等皇上平息怒火了再见机行事,只要还没进入三法司会审,就有希望让皇上改变态度。”

    斥尘衣点点头,似乎懒得说话,又似乎神游九虚,靠着墙壁静静看着跳动的火把,昏黄晃动的火光映在侧脸忽明忽暗,仿佛就会随着下一个跳动消失不见。

    被子里露出的一截手腕,腕骨突出,尖锐的几乎戳的死人,元纪心中又堵又涩,沉默良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元绍。”元纪眼睛一亮,拉住斥尘衣的手,道:“皇后好不容易怀上龙种,怎么可能会用自己的孩子来陷害你?”

    斥尘衣转头看他,唇角浮现的笑意有些意味难明。

    “除非她的胎本就保不住。”元纪脸色兴奋,声音微带颤抖:“太医院里你不是有人么?我去查卷档,一定能查到。”

    斥尘衣笑意散去,表情漠然,低声道:“不用了,这样做会牵涉过多,皇上还需要汤家的辅佐。”

    “你死心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汤家?”元纪愤愤的往稻草上一墩,“皇后不是个好货色,有她在汤家便不会本分……”

    “所以皇后活不过今日!”斥尘衣冷笑,眸中寒芒闪过。

    元纪直起背,突然觉得背上一阵寒意,定定看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斥尘衣笑笑不语,元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有些发颤:“皇后活不了?”突然站起身,厉声道:“你既然有能力除掉她,我就不信你找不出她陷害你的证据,难道只是为了保全汤家名声好继续辅佐皇上?你可知道皇后这时候死了,皇上更加不会放过你?”

    “知道!”斥尘衣答的简单,“皇上对边家的忌惮是正确的,边家手握二十万军权,这几年边疆平静,无战事对百姓是好,但对皇上来说却是个威胁,汤老德高望重门生无数,加上他几个儿子都是朝中重臣,用来牵制边家是最好的。文臣揽权自专,武将拥兵自重,这两者正好相互牵制,绝不能失去平衡。”眉梢欣慰的一扬,笑:“从他这样对我来看,皇上已经有了帝王该有的决断,自古以来辅政王的下场只有两种,登临至尊或是死于非命,他这样做是对的,但是太过年轻加上才大婚,难免会被红颜迷惑,故而,皇后不能留!”

    扯了扯元纪的衣角让他坐下,轻声道:“韩宁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你若求情皇上会放过他……送他去瀛州或是看他自己意愿,总之别再留在燕京,你……”深深的看了元纪一眼,“你也走吧……龙小妹是个好姑娘,莫要辜负她……”

    手被一巴掌挥开,斥尘衣摸着发麻的手背苦笑。

    “你这是在交待后事?”元纪目光燃火,“当真生无可念?该说你痴还是愚?心里想的从来都是皇上,你就不为你自己想想?”

    “哈哈……”斥尘衣伏膝笑了半晌,抬起头直直看向元纪,语气寒凉,“你错了,我心里只有北渊,我只想让北渊稳固,让国祚一直延续下去,皇上太过重情实不可为,作为一个帝王,他必须断情绝爱,他可以去喜欢一个人但不能爱,爱过深就会对一人专宠,后宫嫔妃积怨就会影响到前朝。”直视元纪,凉凉道:“他爱的那位秀女,方进宫就被破格晋封为妃,那妃子娘家的势力一路水涨船高,荣宠太过势必折福,同皇后必死是一个道理,这种人怎么可以留在皇上身边?”

    斥尘衣看着元纪越来越苍白的脸,笑了笑,掀开被褥站起身,平视他,淡淡道:“所以皇上不欠我的,相反是我欠他,我对谁都好,唯独对他却是手段残忍心思用尽……盛王一案我让你远离漩涡,却让他赐死自己大哥,那日为了引大哥进宫,我抽去了所有的京畿护卫,只留下一万禁卫军守在皇宫内门,离皇上寝宫只有区区数十丈,次日皇上因病罢朝,却是被吓病的,我没有安抚他,只是告诉他若无防人之心,下次就不会只杀到内门为止,也许会是他的寝殿。”

    “无欲无爱,试问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来说是不是很残忍?但我必须这样做,要将他推上无人能及的巅峰,让他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斥尘衣挑眉凑近元纪,笑得绝情:“当皇上可不是那么简单!”

    扯开衣襟,雪白的胸膛上一抹乌青自左胸口散开,一排排肋骨也是清晰可见,元纪只觉得刺目,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看到了没,毒性已经侵入心脏。”斥尘衣漫不经心拢好衣襟,道:“不想死也是死,我无所谓,反倒是比前几十年好过多了,不需要每个月泡那该死的药浴。”

    “本就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缓缓坐下缩进被子里,语气平淡如水,似乎议论着别人的生死:“你也不必伤心,我这是超然的解脱,也算是赎罪吧,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也不少……对了,新月族立藩后便将堪舆图拿过来吧,烧掉留着随你。想办法让门外那些百姓都回去,吵的很!”打了个哈欠,挥挥手道:“走吧,该交待的我已经交待了,别再来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权 皇权之路?

    元纪木然的走在暗牢的甬道上,耳边不停的回荡着他的话。

    ……将他推上无人能及的巅峰,让他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我对谁都好,唯独对他却是手段残忍心思用尽。

    ……荣宠太过势必折福,同皇后必死是一个道理,这种人怎么可以留在皇上身边。

    ……他必须断情绝爱!

    ……所以皇后活不过今日!

    活不过今日……今日……

    “吱呀”一声,大理寺重狱的牢门门轴发出沉重的锈迹摩擦声,听的到的陈朽,掩不了的心寒。

    外面一色雪光刺眼,一阵凉风扑面,元纪的眼泪涌出眼眶,流到脖子里一阵透心凉。

    为什么?

    一条皇权之路就能将一个人从里到外磨得千疮百孔?

    皇权之路?

    黄泉之路……

    “是岚王殿下……”

    “殿下可是探望过晋王?”

    “晋王可还好?”

    “有没有受苦,有没有受刑?”

    “求殿下做主,带我们上皇宫为晋王鸣冤!”

    “殿下……殿下……”

    “殿下……”

    元纪驻步,回头看了看那些守在衙门前的百姓,挥了挥手转身。

    “都回去吧!”

    看不到数百双期盼的眼睛,渐渐被雪幕掩盖。

    漫无目的的踩着雪,烙下一双迤逦的足印,穿着北风越走越快,似乎想将某些缠绕在周身的阴影让北风吹散。

    一阵浑厚的钟鸣……

    元纪停下了脚步,嘴里呵出团团白气,静静的聆听皇宫中敲响的钟声。

    丧钟!

    闭上眼睛,想逃避……

    元绍果真手段果决,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掐断了所有退路,只为了让所有人不作它想?

    父皇……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失一子保一子,他可是你最疼爱的儿子啊……

    孝诚四年十一月初九,皇后薨。

    十一月十五,晋王一案在大理寺开审。

    不知道为什么,连下了几日的雪竟在今日停了,一大早,大理寺衙门前就聚集了无数的百姓,沸沸扬扬的喊冤声从大门一直传入主审大堂。

    大理寺卿付廉为主审官,受皇命初审晋王谋刺皇后和勾连外臣一案,岚王奏请圣上旁听聆审,实则是为了盯住刑堂上的各种刑具不被有心人动用,元纪的顾虑一点也不多余,只是,该动的刑却是在前几日都动了,因为……人犯是被拖出来的。

    “嗙!”

    随着一声震怒的掌击桌案的声音,外面同时喧哗更甚,衙门的门环被百姓敲击出更加愤怒的声音,朱漆大门被推的摇摇欲坠,门缝正对着大堂,一双双满含怒意的眼睛似乎要化作利刃,直穿正堂首座的主审。

    “本案还未定案,晋王身份尊贵,为了维护亲王颜面,外面那些百姓去驱散了吧!”大理寺卿付廉闲闲的挥了挥手。

    手还未收回去,已经被一张大掌给狠狠攥住,抬头只见岚王殿下冒着青筋的脸。

    付廉挑眉正欲挣脱,只听手腕腕骨“咔擦”一响,一阵剧痛让他立即猫起了腰哀嚎。

    “你还知道未定案?”元纪甩开付廉的手,几步跨下堂中将昏迷不醒的斥尘衣抱起来。

    只见他一身单衣,快速将全身检查一遍,只摸到手足冰凉,脸色苍白偏青,想必是冻的,探了脉象只觉得脉浮大无力,近是危证,除了一点点微弱的脉息证明他还活着,几乎找不到生命的迹象。

    付廉偷眼瞥到,似乎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神色有些惶恐。

    “你对他用了什么刑?”元纪暴怒。

    付廉捂着碎了腕骨的手,面上的神经一抽一抽的,冷冷道:“无伤无血,殿下凭什么说下官动过刑!?”

    元纪抬起斥尘衣的脸,指向苍白的唇,下唇一排带血的牙印清晰可见。

    “你以为无伤无血就能狡赖?未用大刑他何至于忍痛咬破嘴唇?”

    付廉斜睨一眼,正要狡辩,被元纪的一声怒吼震的一跳。

    “说!”

    旁审的大理寺少卿步下堂,躬了躬身,道:“殿下莫急,该先让大夫诊治,否则延误了审讯圣上开罪就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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