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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白忙扶起绮玉:“其雨!其雨你怎么样?”
“别管我……”绮玉气息微弱,身下的白雪被胸前的鲜血染红了一片,“乔行止武功太高,你们战不过他……你快同潼青脱身离开,王府是个是非之地,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飞白顾不上答话,数招凝花指点住绮玉伤口周围的几大穴位。绮玉的血好像是止了住,可也不知伤势到底如何,是否致命。飞白急道:“你先别说话,我给你包扎好……”
飞白手忙脚乱地从自己衣衫上撕下布条,匆匆忙忙为绮玉包扎。
“飞白姐……”绮玉轻唤了她一声。
飞白一怔:“我在!其雨,你可还好?”
绮玉望了她片刻,却没有再说话。她闭上眼睛,泪水滚滚自她的面颊滑落,便没了声音。
飞白不由得着急,然而就在此时,身后的潼青突然闷哼一声,踉跄两步跪在地上。飞白一惊回头,只见潼青脸色痛苦,长剑撑地,手捂住腹部,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他咬牙欲重新站起,却是踉跄一晃,昏倒在地。
“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乔行止走上前来,举起手中之剑,狞笑道,“三个不要命的小鬼,你们且去阎王殿再相会吧!”
一片剑芒如同闪电划过,似是阎罗殿白无常手中的的索命长链,猛地将三人困于死亡之圈。然而只听“当”的响亮一声,剑的去势瞬间被另一把剑挡住。飞白咬牙,死死扛着乔行止压下来的剑,慢慢站起身来,倏然狠狠一挥,瞬间将乔行止汹汹来势挡开。
自己几乎用了全力的一剑竟被这黄口小儿挡了开!短暂的惊愕过后,乔行止道:“小姑娘年纪轻轻,武功倒是有几分意思。也罢,老夫正愁这京城之内无敌手,就先拿你来磨磨剑锋!”
飞白更不答言,不待乔行止出手,她已然一剑刺出,剑如长电,剑光中又分成无数道光影,齐齐射出,仿佛万道日光穿透云端,倏然照亮万里长空。
欧阳十三剑第十三式,飞云剑影!
这是何等壮观的景象,何等高超的武功境界。乔行止戄然一惊,急忙周身运气,只来得及挡住剑锋,身体被剑气之力直撞,瞬间被弹出数丈之外,重重地摔在地上!
过得片刻,乔行止方才咬牙捂住受伤的腰腹,颇为费力地爬起身来:“你!你这招是跟欧阳鉴学的?”
“当然是跟他学的。”飞白冷冷说道,强忍着胸腔之中翻滚的疼痛,“难道你忘了,他是我的师父?”
“哼,我可不记得欧阳鉴曾把他的看家绝学教给过你们任何一人!”乔行止眯起眼睛,沉思片刻,突然恍然,眼中精光大盛,“除非你们后来重新见过!原来如此,难怪那晚你能从火中逃出来,原来是因为欧阳鉴!五年前上京那夜,欧阳鉴叛走出逃,竟然就是为了回去救你?”
飞白心中突然咣当一声。
“叛走出逃?” 飞白声音蓦然发颤,“也就是说,师父那夜,不是被你派回坎离庄的?”
“什么?自然不是!”乔行止皱眉道,“我果然大意了!若是早知欧阳鉴存的是这心思,就应多派些人前去坎离庄,将你们二人立毙当场!当年留着这个祸根不除,真是后患无穷!”
飞白已然听不到他后来的话。她脑中嗡然作响,仿佛终于拨云见日,一身释然。
一切真相大白。那日被派去烧庄的,是贤王的人,但不是欧阳鉴。
欧阳鉴独自逃出折返,定是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危险,才会回到坎离庄试图施救。然而为时已晚,火起太快,只救出了自己一人。而那夜欧阳鉴在匆匆赶往坎离庄的路上还遇到了误以为他是被贤王派回烧庄的千衡众人,由此阴差阳错,造成了极大的误会。
别人误会他也就罢了,自己为何也……飞白紧紧咬住嘴唇。
师父……师父,我知道了,你是无辜的。可你为何要在我面前将这一切揽在自己身上?
难道是怕敌人太过强大,所以故意让我不要去向乔行止和贤王寻仇?你宁愿我恨你一世,宁愿自己身上之毒从此无药可医,也不愿我以身犯险,为你求治?
师父,你惊才绝世,本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却怎的又这般傻……
飞白心中激荡,内息也开始在体内四处乱走不听使唤。她强忍喉头翻滚的血腥,提起长剑,对着向她步步逼近的乔行止。
“乔行止,就是你害得坎离庄数十条性命枉死于大火!”飞白咬牙道,“今日……今日且让我为他们报仇!”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乔行止哈哈大笑,“小丫头,虽说你天资不错,本事不小,只可惜没能为我所用,老夫只能亲自送你上路了!会几招欧阳十三剑就敢来挑衅于我?今日我且让你开开眼界,也好死得明白些!”
话音刚落,乔行止举起剑来,剑指长空,声如洪钟:“天地神冥,七绝剑魔,皆由我心!”
他陡然一挥长剑,大风将他的衣袍冲得鼓起,肃杀的剑气犹如狂风暴雪,掀起无限煞气,直冲飞白而来!
飞白奋力用剑护住自己全身,却根本挡不住那铺天盖地的来势。剑气汹汹,飞白只觉五脏六腑仿佛被震得碎裂,双手一颤,长剑脱手。随即冰冷的剑刃袭来,猛地刺入了她的前胸。
飞白蓦然睁大眼睛。
剑又倏然抽出,飞白双脚一软,倒在地上。她胸前的鲜血顿时如泉般喷涌,在雪地里浸染成大片盛开的罂粟,艳丽得刺目。
乔行止俯望着她,唇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如何?小姑娘,这七绝剑乃是失传已久的神功,比起你师父的欧阳十三剑,何如?”
飞白跌在冰冷的雪地里,脑中嗡嗡作响,双目失去了所有神采。
不……不可以,自己不可以死!她死了,师父怎么办?师父他一定还在等着她,等着她回去!
她竭力让自己神志清醒 ,却抵不住意识的抽离,视线渐渐模糊……
然后便是一世界的黑暗。
乔行止忍不住哈哈大笑,挥舞长剑,面色狰狞:“主子助我!我修习独门神功,已是天下无敌手,别说你这黄口小儿,便是欧阳鉴在我面前,也休想……”
乔行止话音未落,突然感到后心一凉。
“休想怎样?”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一切戛然而止。
乔行止睁大了眼睛,目眦欲裂。他不敢相信!自己内功已至化境,不可能听不到背后有人悄然来袭的声音!
这人难道,难道是鬼魅?幽灵?
只是,他永远不会看到杀死他的人的正脸。他的得意,他的野心,一切的一切都随着这穿心一剑而灰飞烟灭。
脑中意识渐渐涣散,乔行止缓缓低头,只看见自己胸前透出一枚血红的剑尖,冰冷刺骨。
长剑抽出,乔行止轰然倒下。持剑人将沾了血的剑扔在地上,即刻便向着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飞白走去。
他的身形高而瘦削,脸苍白而清俊,目光紧紧锁定在白雪与鲜血中昏迷的少女,仿佛他的眼睛一离开她,她便会带着他所有的思念和梦境,执念和痴狂,散入那风中消逝无踪,或是,融入那白雪悄然化去。
?
☆、问君何相随(一)
? 乔行止的暴毙犹如沉水之石,将贤王府平静表面之下的暗流生生翻出,击起一片惊涛骇浪、乱鸿飞鸟。
“一群没用的废物!”贤王宁安浚暴怒,“王府大总管竟然都能在我府中被杀,养你们还有何用?统统拉下去,杖毙!”
贤王宁安浚连夜召集所有的侍卫,甚至连自己的三个儿子以及侧妃王氏均被召了来。此令一下,王府主院当值的七八名护卫立即被拉了出去,门外响起阵阵惨叫之声,片刻之后,惨叫之声渐弱,一会儿便没了声音。主院附近的十几名分管侍卫在阶下乌压压跪了一片,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贤王凌厉的目光扫来,为首的侍卫吓得磕头如捣蒜:“主子明鉴,小的们冤枉!我们当时虽然在附近当值,但是乔大人特别对我等下了严令,说今晚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必不可靠近绮玉姑娘的居处。属下也是发觉动静不对,才冒令出来查看,谁知竟看到乔大人的尸身……”
“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统统给我说清楚!”贤王厉声道。
“是,是!原先我们被乔大人叫去,是因为绮玉姑娘说,她发现了入府的刺客,乔大人便带着我等随她前去……”那侍卫将当时自己所见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后来绮玉姑娘将我等遣散,单独将潼青和那女子留在那里,再后来的事,小的便不知道了……”
“绮玉?”贤王皱眉,向身边的王侧妃问道,“绮玉醒了没有?”
王侧妃三十多岁年纪,亦是比贤王年轻许多,只是比起倾国容貌的皇后周碧,她的眉眼甚是平淡,性格也内敛。听到贤王询问,她抬起眼睛,轻声道:“妾身已经将她安置在后罩房派人照顾,但绮玉伤势严重,尚未醒来。”
贤王厉声道:“好好照顾她!如果绮玉也出了什么状况,我拿你是问!”
一旁的宁昱均闻言不禁急道:“父王,娘亲她又不是神医,怎能保证绮玉不出状况?”
宁昱均是贤王的第二子,为王侧妃所亲生,只是王侧妃向来不受宠,母子二人在王府中无甚地位。听得宁昱均出言,王侧妃急忙拉了他一把,躬身道:“王爷说的是,妾身必将好好照顾绮玉。”
自己母亲身为亲王侧妃,居然要低声下气地照顾一名侍婢,宁昱均只觉突突的火气撞上脑门,张口欲辩。
贤王冷冷地睨他一眼,不怒自威。宁昱均本要冲口而出的言语不由得梗在了喉咙中。
“二弟,父王说话,哪有我们小辈插嘴的道理。”一旁的宁旭城冷冷说道,“王府中已经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想惹出什么乱子让父王生气?”
他刚刚还在与绮玉云雨偷欢,没想到转眼就出了这等事情,只觉得晦气,想将事情快些了结,自己好回去抱几个美貌丫鬟去去霉运。
父兄在前,宁昱均只得压下满腔愤懑,垂下眼睛:“是,大哥教训的是。”
贤王不再理会他,冷如玄冰的目光扫过两个儿子,落在第三子的身上。
三个儿子均称得上是俊雅人才,只是宁旭城流于纨绔轻浮,宁昱均过于率直莽撞,贤王对这两个儿子虽然称不上失望透顶,却也只能是差强其意。然而宁明尘却全然不同于两名兄长,他尽管沉默地立在角落里,却是犹如明珠蒙尘,光华隐隐,引人不由得注目。从前,贤王只觉得这孩子是个漂亮易碎的玩意儿,但现在看来,竟好似自己看走了眼一般。
贤王皱起眉头。
他并不担心自己会失去对宁明尘的控制。但是,若是想要放他去边关用以牵制周皇后,还必须敲打他一番,最好断他几个膀臂,自己才能完全放得下心。
“潼青呢?又在何处?”贤王冷冷问道。
“回禀父王,潼青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我已派人将他置于我的院中救治。”宁明尘垂目回答。
贤王冷笑:“潼青玩忽职守,私通外敌,还以下犯上,伤了行止的性命。也不必救醒了,直接拉下去,凌迟处死!”
宁明尘心下一惊,立即抬头道:“父王慎重,此事万万不可!”
“好你个小子!”贤王喝道,“潼青是你的手下,你御下不严,我不追究你的罪过已是给足你面子。你竟还得寸进尺,敢与我顶嘴分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