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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素素笑着说是。薛氏看了一回,便说:“回去阿翁阿婆问起,我也有得说道了,这两个孩子长得可真好。”二人不能离开太久,又相携回到席上。席上正在说:“今年柴炭耗费得比往年都多,太冷了,哎,城外比城内更冷,老夫人一定要保重身体……”
程素素想了一回,心道,这书院的墙一定要修得厚一些才好,要是能做夹墙烟道盘个炕就更好了。晚间要与谢先生提一提,至少得有那么一间屋子冬天好住,郊区没有遮挡,确是比城里要冷不少的。热岛效应嘛。
她脑子里一面想着,一面应酬着,分心二用丝毫不错。正与谢家一位近亲的娘子说儿女经,忽然听到前面嘈杂的声音,心道:来了。
林老夫人也住下话来,问道:“他们怎么了,这么开心?”
程素素起身道:“我这便使人去问。”
不一会儿,张娘子就一脸喜色地道:“老夫人,各位娘子,咱们家学士要办个书院,就在旁边那块地,各家儿郎都能来读书呢。老侍郎还说要捐助……”
程素素心说,聪明人还真是不少。这份捐赠却是不能不收的,只好自家出得多一些,占得份额大一些,免教喧宾夺主了。
林老夫人欢喜地道:“这也是应该做的,他阿翁在世的时候就喜欢他提携后辈。”族内女眷又凑趣,说是一定要让自家儿孙来读书,又有来宾也捧场,也说要来读书。林老夫人笑道:“那叫他们去商量,我只管听着这个消息乐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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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还只是划出了一块空地,便已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三元及第的噱头很吸引眼球,但是到了六部九卿这个级别,也只是知道了有这么一回事而已。须知开山立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个二十年的功夫,是不可能自成一派,桃李满天下的。
成体系、分科目,不同老师教不同科目的,官学比较多,私人讲学打孔夫子起,就是一个老师讲全场。比较流行的也是一个大儒,再几个、几十个学生,专治一门学问。
谢麟丁忧三年,能做出什么样子来?大家都是存疑的。是龙是凤,还得经过时间的考验才行。
比较热心的是谢氏族人,他们似乎有一种将族学搬过来的美好愿望。同时还有一些姻亲,也有些到亲戚家的族学里附学的念头。
期望与现实的落差略有那么一点大,谢麟的狗脾气是不可能给别人家当保姆的。好在是书院正在打地基,不用即时就教学生。谢麟聚了族老们商议,退还了大部分对书院的捐赠,且提醒他们:“书院在建,如今子弟们还在族学读书,若人心浮动,反而不利于向学。族学里的先生也要不安心了。”
谢侍郎知晓其意,与他一搭一唱:“这倒也是,子弟这般多,又有附学者,书院一时容不下这么些人,再则芳臣学问深,小学生们未必听得懂,不若取学问有成的过来。”
这才避免了谢麟有可能做幼儿园老师的窘事发生。谢氏族人在甄选弟子,谢家有一个通病——好面子,因谢麟说要开书院,学生便不止是姓谢,为了在外人面前维持住自家的面子,从旧年十一月廿四开始,直到第二年春天,谢丞相周年祭的时候,通过各种考试终于精选出十人。
此时,书院也初具规模了,匾额是牌坊上的字是谢麟自己写的,并不用请任何人来题字。谢麟将他的印章大大方方地扣在了匾的左下角:“难道我还写不得一个书院的名字?”
好好好,你行的,惹不起,随便你。
其次便是学制,谢麟拿出了自己读书时的劲头,将学生的功课排得满满的。学生们此时面对的不是那个循循善诱,深入浅出,风趣可爱的族叔/族兄了,而是一位严师,顿时觉得以前遇到了一个假的谢麟。
谢麟耐着性子,与他们从日出到日落,每门功课都盯着,一直盯了一个月。课表也从谢麟擅长的部分,讲到了律法等等,谢麟便将舅舅叶宁给请来,给弟子讲一课。叶宁顺手将儿子也带了来听讲,又听谢麟听一回,便将叶斐留下来听课了:“芳臣讲得更好些,你也来入这书院里吧。”
叶宁这个身份,也有荫生的名额,他儿孙也是不少,便遇到了“不可能每个人都入国子监”的情况,叶斐放到谢麟这里看着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令人放心的。
天一书院第一个不姓谢的学生出现了。
有一便有二,因一开始谢氏择选子弟的标准就高,此后入学学生的标准也被提高了。入学便要先考试,考过了谢麟出的题目,才准许入学。
学生渐多,谢麟便开始广邀大儒来讲课,史垣自然而然地便被请到了书院。天一书院本是在谢府别院的地皮上建的,府里人也常有出入,程素素假意去听讲,听到史先生讲课时,赞叹一句:“真先生!”
自此水到渠成,拜了这位“真先生”做老师。这是一个强烈的信号,程素素以谢家妇的身份拜李丞相的学生做先生,与她尚在闺中之时娘家与李家结为通家之好,情况是不同的。这代表着谢麟认可了这层关系。
落入旁人眼中,又是一番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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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素素不管这些,她名正言顺多了个老师,多了处可以明着走动的关系,走路都带着点小细风。趁着这股高兴的劲儿,程素素问赵骞:“老梅还能快活几天?”
彼时二人自林老夫人处离开,如今程素素主管家务,而赵骞因与谢丞相的旧日关系,与谢麟若即若离,府中上下都知道的是,娘子是学士与赵先生之间一根绳子,将二人给拧在一起。
赵骞好笑地问:“娘子就这般着急?”
“水到渠成,谈不上急吧?”
“李相公在找机会。”
“咱们送过去的,还不是机会吗?”
“是,但是要怎么使呢?就送到陛下面前?怎么送,是门学问。”
程素素仰起脸来:“要不要与伯父通个气?”
赵骞的兴趣来了,一直以来,他听到程素素不少事迹,但是在谢丞相面前、在京里,程素素总是装老实,赵骞也很想知道她能做些什么:“娘子有主意了?也不必事事都问李相公,自家没有主见,如何能让人看得起呢?不投到水里,永远不会游。”
程素素眉毛一挑,打袖子里摸出一封书信来:“先生看。”
赵骞接起来一看,唇角微翘:“娘子想好了派谁去操办吗?许多事情办不好,不是因为主意不对,而是因为做事的人不够妥当。”
这是一封勒索信,写给梅丞相的勒索信,信尾附了一小段当年梅丞相给古老太师拍马屁的信件的节选。
相当的精彩!
第183章 文弱得紧
就是想问问你可行不可行; 顺便探探你有没有别的门道。
程素素趁势问赵骞:“先生的意思是?”
赵骞对程素素的做法不置可否; 这种事情他见得太多,做过的也不少,现在只想看看程素素会怎么办。赵骞并不想程素素手段太阴暗; 母亲对孩子的影响可不小。
要试探一下; 赵骞用一种见多识广的平静口气问:“娘子是想现在就做吗?”
“这一天我等了十年。”
赵骞回忆了一下李、梅之争,又想一想程家在这里面的无妄之灾,昔年程素素下大理寺狱的时候; 谢丞相也是知道的,回来曾向赵骞感慨过:“大理寺卿真是什么人都能做了; 但凡多读两本书; 都该知道这里面的套路了。”
但是谢丞相还是很欣赏这种套路的; 套路并没有阻碍他同意了谢麟与程家结亲。且能等上十年; 握住这样一个机会; 也是很不容易了。
想到这里; 赵骞就不觉得程素素阴暗了; 口气里也添了一丝亲切:“既然是这样; 就要筹划妥当。只有这么一页纸是不行的。”
程素素道:“不过是衙门清理旧书文; 将过期了的字纸贱价卖掉……”
很多公文最后的归宿都是这样的; 字纸珍贵,对衙门来说,没有更多的房舍存放过期的文件; 就将一些非机密的字纸低价卖掉; 或者改作他用。商人买去包裹东西、糊盒子、做鞭炮……等等等等。大部分公文只写一面; 纸略厚些就会被二次利用,拿它的反而来练字、抄经等等练个手之类。【1】
其中杂夹一点没有被筛拣出来的重要信息,或者对一部分人来看无关紧要、对另一部分人而言又至关重要的内容,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这样一份证据当初被忽略掉了,如今被误卖给了哪个识货的人。无论是不是拿去向梅丞相示好,梅丞相都会将它视作是一种威胁。此后梅丞相会做什么,反正不会是向皇帝自首。他要自首了,程素素认栽。
赵骞频频点头,又问:“娘子与学士商议过了吗?”
程素素微微一笑:“我先请教先生,先生点头了,再问他去。若先生以为不可行,必是有缘由的,也就不必拿去烦他了。先生刚才不是说,凡事总要自己试一试才知道深浅吗?”
赵骞肯定地说:“办法很好,还要看做事的人。反噬的事情也不是一件两件,做这样的事,是要没有痕迹才好,绝不能令人联想到府里。”
程素素道:“这是自然的。寻一个想钱想疯了的烂赌鬼,还是很容易的。”自到京城,她就授意高英将那一套“商业评估系统”给慢慢理起来。做成个情报机构,现在还是个大饼,但是收集到的一些街头巷尾的杂谈,还是很有用的。京城什么地方有地下的赌场——朝廷并不支持开设赌坊,绝大部分的赌场都是非法的——她就摸得很清楚了。
从这里面找出几个疯子来,推他一把,事了拂衣去,包管没有人能够查得到。
赵骞道:“娘子想办成这件事情,在下必鼎力相助。”
程素素笑道:“那这件事情就算是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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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丞相今天早起的时候心情很不错,他与李丞相斗了许多年,如今李丞相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虽然借着大理寺卿家里与古老太师的余孽一同逃回的事情被上了一把眼药,但是连皇帝生过一回气之后也没有怪到梅丞相的头上。
明知道自己已老,李丞相有的是在他身后清算的机会,梅丞相也不是没有后手。他向皇帝提了个小小的建议——东宫无嗣是个大问题,是否采选淑女?为太子身体着想,不需要多,有那么两、三个就得了,但是一定要有。
这话说到皇帝的心坎上了,皇帝看他的眼神也显得很温情。
关心皇嗣的延续,与村口大妈家长里短讲谁家没有儿子,有着本质的区别,前者是国家大事,后者……爱谁谁吧,不缺你们家一个。
梅丞相琢磨着,虽说是不靠外戚上位,但是能诞育皇嗣,确实是一重保障的。实例请参考吴太后,那个婆娘的脑子比芝麻还小,可是却造就、护佑了一门外戚。甚至不需要太子的宠爱,只要能生,就可以了。李福遇还能灭他满门不成?只要不能,总有一朝翻身的时候。
梅丞相含了口参茶,眯起眼睛来看着梅外的梅树。因姓梅,人们总将他与这梅花联系起来,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就喜欢养个梅树了,府里就数梅树多。看着梅树虬结的枝干,梅丞相考虑着该如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