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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高烧,转眼天黑。
“姑娘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冷清清的喜房内,姜毓蒙着大红盖头坐在床上,身边侍候着自己的两个丫鬟和一个宫里来的嬷
嬷,还有宫女并王府丫鬟们,里里外外近十人。从礼成一直到现在过去几个时辰的光景,碍着旁边站着的宫里人,姜毓不敢动,两个丫鬟也不敢吭声,眼观鼻鼻观心,许久翠袖才壮着胆子说了一句话。
姜毓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翠袖瞄了眼身旁的嬷嬷,转身去到了水来递给姜毓,姜毓手里抱着平安瓶不便伸手,下意识要把瓶子放到一边,却听那嬷嬷突然喝止:
“王爷尚未回房揭盖头,王妃娘娘手里的平安瓶可不能松开。”
姜毓闻言,不敢动,翠袖便将茶杯伸到盖头下面喂姜毓。姜毓不敢多喝,只抿了一口润润唇。
原是进洞房就要掀盖头饮合卺酒的,可宫女请祁衡行礼的时候,祁衡只说了一句“费事儿”就出去应酬喝酒了,让姜毓干坐着一直等到了现在。
这般怠慢御赐的王妃,传闻中禄王的狂放不羁离经叛道可见一斑。
光影摇晃,月儿升上屋檐。
屋里姜毓喝完了水依旧坐得一动不动,她是大家出来的千金,自有大家的傲骨和家教,在这些宫里派来的人的眼皮子底下即使是让她坐上一夜,她也能挺住绝不失仪。
不知等了多久,屋门砰得一声被人推开,行礼的声音纷纷响起:
“见过王爷。”
姜毓的心也倏地一紧,祁衡来了。但听耳边紧接着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滚。”
嬷嬷面不改色,道:“王爷,奴婢们还要伺候您揭了盖头饮合卺酒成礼,太皇太后可等着老奴回去复命呢。”
祁衡一身火红喜服,白皙的面上有酒后的酡红。娶的肃国公府的嫡女,这第三次成亲倒是比前两次都热闹,壮着胆子给他敬酒的人翻了一翻,嗡嗡嗡吵得心烦却还要回房见太皇太后的人。
这个那个,他最烦被人指指点点。
祁衡上去,一把扯了姜毓头上的红盖头兜头甩在那嬷嬷的脸上,“滚!都给老子滚!再不滚的就地剁碎了包饺子!”
祁衡叉着腰不耐烦地吼斥,外头玄风卫听着就抽了佩刀,白晃晃刀子的冷光射进门里,震地人腿上一软。
嬷嬷勉强绷住了脸色不垮,但也不敢再与祁衡僵持,招呼着手下宫女就行礼往门外撤,“奴婢告退……”
须臾,宫里来的和王府里的人都从屋里走得干干净净,翠袖和翠盈怯怯地偷偷看向祁衡,就对上了他犀利扫来的眸光,慌忙低头告退。
屋门阖上,又是一片寂静。
姜毓一动不动地垂眼坐在床上,想不到今夜会怎样过。虽是嫁了第二个人了,但这回是被迫联姻,祁衡也不是叶恪。
当初叶恪自诩痴情,心里想着姜容所以温温和和地跟她平躺了一夜秋毫无犯,那祁衡呢?他已经死了两个王妃了,每个都不得善终。若说不怕,姜毓还真不敢当。
正是思绪万千间,下颌蓦地一痛,祁衡捏着她的下颌抬起了她的脸。
烛光明亮照在姜毓和祁衡的脸上,姜毓看清了祁衡,祁衡也看清了姜毓。
姜毓看到祁衡的眉眼间有不耐,眼睛却对着她的脸仔细地瞧,最后变成了玩味,姜毓怀疑自己脸上的妆容是不是花了。
祁衡瞧着姜毓,这张脸今日装扮得更美了,瞧着他的眼有点儿惊慌,有点儿疑惑,但大体倒是难得的冷静。
祁衡勾了勾唇角,“第一次李府的姑娘嫁进来,不知道是磕了药还是装的,给老子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第二次秦家的姑娘嫁进来,揭开盖头哭得眼睛肿成了一条线,猪头一样。你倒是没什么花样……”
祁衡掐着姜毓的下颌左右端详她的脸,“难不成是傻了?”
你才是傻了。
姜毓吸了口气,伸手去扒祁衡掐在脸上的手,“王……王爷……”
祁衡却不肯松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又捏,揉面团一样,“看来是没傻。老子虽然现在风华正茂,但差不多大你十岁,差不多都能给你当爹了。肃国公府也是狠得下心,真把你这么水灵的小姑娘给老子嫁了过来。当童养媳呢?”
姜毓的脸被祁衡捏的变形,眼里蒙上了一层雾。她姜毓虽说不敢当倾国倾城,但幼承庭训,□□端庄,上辈子也是当了一府主母的人。什么童养媳,辱人太甚!
“王爷,妾身是陛下御旨钦点的禄王妃!”
姜毓有点愠怒,双手去推祁衡的手。祁衡瞧着手下这姑娘似乎是有点恼了,但推他的时候那平安瓶还在手里捏着,放不开手,力气更小得没有似的。
抱这么紧也不嫌碍事儿。
祁衡夺了姜毓手里的平安瓶丢到床头,手往姜毓的肩头一推,整个人把姜毓压倒在了床上。
“那你倒是说说,王妃今晚都该干点儿什么?”
祁衡把人压在身下,才觉出这姑娘人看着小小,但身子真是软,这么压着比那日在水里抱着还要软。祁衡撑着床的手一松,彻底把整个人压了上去。鼻子顶着姜毓的鼻子,“给本王传宗接代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姜毓:这么快传宗接代,你是口嫌体正直吗!
祁衡:屁!我一直都很“直”
第9章 成亲
传……传宗接代。姜毓羞红了一张老脸,以前也是成亲好几年的人了,还从没听人把话说得这么露骨的,真是……真是没眼看了。
姜毓把眼珠转到了一旁,花了好大的力气让自己把手抬起来搭到祁衡的肩上,“妾……妾身给王爷更衣……”
“不急。”祁衡眼里戏谑的光一闪,捉住了姜毓的手在唇边吹了口气,“咱们一边做,一边脱才有意思。”
真是……他的观音菩萨呦!姜毓羞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不堪入耳,不堪入耳!世间竟有如此不知廉耻之徒!
祁衡瞧着姜毓通红的脸,心里的兴儿性越重,指尖在姜毓的脖颈脸颊上蜻蜓点水一般游走而过,哄道:“把脸转过来,给本王先亲个小嘴儿。”
姜毓真是恨不得学李家女儿昏过去。
一直以为祁衡是个没定性儿的杀神,最多阴晴不定性子暴戾些,成亲以后她只小心翼翼唯唯诺诺些,顺着他的心不惹他生气就是。但真想不到他竟还是这种人,臭流氓,登徒子!世家女素来有气节,姜毓是死也没法让自己把脸转……
祁衡捏住姜毓的下颌,直接把她偏开的头拧了过来。
眼睛对着眼睛,鼻尖儿对着鼻尖儿,姜毓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王爷,妾身尚未梳洗……”
“嘘。”祁衡看着姜毓的眼睛,几分邪气几分戏谑,“本王不嫌你臭。”
我……
光影跳跃,姜毓瞪大了眼,秋水眸中仿佛有星星闪烁,澄澈的眼底仿若一泓溪水,潺潺地流进祁衡的眼中。祁衡的幽黯的眸光微微一恍,恶意捉弄的心忽的软了一下。
姜毓瞪着祁衡,心底用力酝酿了一种叫做视死如归的悲壮。
是祸躲不过,既然成了亲夫妻之间亲热是应该的,早早晚晚,总归要狠下心来。
姜毓的手掌缓缓收紧,咬定了无论一会儿发生什么都接受下来,无论祁衡再说什么浑话,无论祁衡要亲还是怎么样她都得稳住了,她可是肃国公府的嫡女!
她幼承庭训知书识礼,她名门千金端庄得体,她……
“咕噜……”
突兀的声响别样清晰,姜毓和祁衡的眸光俱是一怔,死一样的寂静。
“咕噜噜噜……”
姜毓看着祁衡,看着他的眉梢一点一点挑起。
“没吃饭?”祁衡道。
姜毓被自己吓愣了,点了点头。
“败兴。”祁衡的眸光一凉,松了她转身坐起,“肃国公府出来的也真是好笑,饿了连饭都不会吃吗?”
姜毓木木地从床上爬起,凤冠歪歪扭扭地挂在头上,祁衡的话成了画外音一般,她只是在想方才那两声响动,血都是凉的。
丢人,好丢人,真丢人,想把整个人埋进土里的丢人,没法儿见人的丢人。
祁衡没察觉,只是瞥了一眼姜毓觉着这姑娘大约吓傻了,朝门外喊了一声,“来人,端酒菜进来!”
烛光摇曳,照映在贴了大红喜字的金炉上耀眼得亮。
姜毓拆了头上的凤冠坐在桌前用膳,伺候的只有两个丫鬟。祁衡没有同桌,只是在墙边的罗汉榻上靠着剥瓜子。夜寂静,能听到瓜子儿皮在牙间碎裂的清脆声。
姜毓还在羞方才的事情,不敢多转头去看他,慢吞吞地用完膳,又慢吞吞地洗漱,待换了寝衣从屏风后磨磨蹭蹭出来,鼓足了勇气抬头看向祁衡时,却见榻上那人一动不动,已是靠在了大引枕上睡着了。
姜毓顿了顿,悄声上前,只见祁衡的双眼阖着,呼吸平稳,像是睡熟了。这魔王一般的浑人,闭上眼睛都是一股飞扬跋扈的邪气儿。
“王爷……”
姜毓很轻很轻地唤了一声,唤他,又怕真唤醒他。
“王爷?”
意思着弯腰唤了两声,姜毓果断直起身不吭声了。睡着了最好,这样她才能安生过一晚上。真是天大的运气。
姜毓偷偷抿嘴笑了笑,悄么声地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回了床边,掀了铺好的被子就要钻进去。临爬上床又觉着不对,想了想,转身从一边的柜子里找了一条毯子,折回了榻边小心翼翼地盖到祁衡的身上,再轻手轻脚吹了灯架的蜡烛,安心回床睡觉。
夜静静,姜毓沾了枕头不过须臾睡熟,大红喜字下的红烛噼啪爆了火星,榻上祁衡的眼倏地睁开,瞥了眼身上的毯子,不屑地嗤了一声。
新婚之夜,就这么把相公给撇了睡着了?明日宫里,元帕打算怎么交代?肃国公府出来的姑娘也就这样儿。
蠢货。
夜里稍稍有点凉,祁衡嫌弃地扯了扯身上的毯子,不耐烦地掖好裹紧。
…………
天微亮,公鸡叫过三声,王府的丫鬟捧着洗漱的脸盆痰盂走进院子,五六个丫鬟一个嬷嬷领着从廊下浩浩荡荡而来,守在门口的翠袖翠盈远远地看着人走近,面面相觑。
到底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虽然是国公府里出来的人,但王府和公府到底不同。
“见过嬷嬷。”
翠袖看出领头的嬷嬷是昨儿个宫里来的那个,被祁衡吼了一通竟然还没走。
“王妃还没起呢?”
嬷嬷的头昂着,下巴抬起,站在翠袖的跟前,眼睛却越过她瞧着紧闭的屋门,与其说在同翠袖说话,不如说是对着屋里的喊门。
“王爷王妃昨日才成亲,天才亮,这时候尚早……”
翠袖心道昨日那情境谁敢进去问长短,她们姑娘还不知道被祁衡怎么欺负,怎么可能起得早?只是翠袖辩驳的话才说了半句,就被那嬷嬷抢了白:
“卯时过了许久了,今日还要进宫向皇上皇后还有太皇太后谢恩,王妃该起了,莫要让圣上和太皇太后久等。”
“还不快去请王妃起身。”
那嬷嬷斜了了翠袖一眼,说了半天却是让她去干那得罪主子的事情,何况屋里还不止姜毓一个人。
翠袖暗骂这个嬷嬷狡猾刻薄,从头到尾一句一个王妃,都不敢提祁衡半个字。连上去喊门都不敢,仗着自己宫里的身份,多了不起似的。
翠袖硬着头皮,到房门处深吸了口气,抬手敲门。
……
红烛燃尽,蜡泪千层,最后一点些微的火光在蜡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