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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三汴自问自答:
“因为你是主子,我是奴才,我必须顾虑你,你永远不必顾虑我。”
慕容彻非常悲哀:
“我从来没把你当奴才。”
柳三汴说是吗,那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我为什么害怕呢。
慕容彻说我以为我知道,你有了权力,便不再会怕。
柳三汴闻言莞尔,心里的最后一丝纠结都消散:
“你看,其实你也不敢。”
“你不敢自己保护我,非要派出权力这个分|身,或许在你眼中,权柄就代表着你的爱。”
慕容彻闻言一怔,愣了许久才缓缓摇头:
“我信你,才予你权柄……”
柳三汴也摇头,似又回到了最初的默契。
“这就是你我的不同。”
“我做你的臣子,一切为你,你做我的主子,只能给我权力,你我站的位置,从来都不一样。”
慕容彻恍然大悟,心里的悲哀却越来越浓。他深深蹙眉,苦笑难止:
“依你的意思,我做这主君一日,你我便只能做君臣……”
慕容彻忽然间非常愤怒,觉得她凭什么这样淡然,这样淡然地宣告一切,焉知一切不是她的自以为是。
“天下多少女子,想接近朕还来不及,偏你避之不及!!”
柳三汴说,天下女子接近你,大多为权势,少数为爱情,我不为权势,也知道得不到你的爱情。
柳三汴一字一顿地说:
“我没必要接近你,我始终在你身边。”
慕容彻一字一顿地问:
“你怎么知道,得不到我的爱呢?”
慕容彻看见那个人的眼里,终于渗出了一点晶莹的东西,有不舍,有难过,有释然,仿佛在经受一个巨大的诱惑,却不得不从诱惑中清醒过来。
这样,她才能自由做自己。
柳三汴闭上了眼睛,手中没有佛珠,也不自觉捻动,仿佛只有如此,才能铭记清心寡欲四个字。
“你的爱是牢笼,得不到的时候想着,得到了想逃脱,每一只金丝雀,都依靠你的垂怜活着,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所以我拒绝了你的诱惑。
慕容彻很想摔碎桌上的一切物件,她的安宁让他烦躁,却终究让他平静下来。
慕容彻冷笑: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要死了。”
柳三汴颔首:
“我希望你杀我,无欲则刚吧。”
柳三汴想,我这最后一次欲擒故纵,竟然用在了你身上。
对不住,我真的不想死。
慕容彻长长叹息,说你真的太自私啦!
你用命成全我,难道我的心不会痛吗?
你一死了之,过错消散,可你的死,会让我后悔一辈子。
你好狠心啊,我把心都掏给你,你偏偏连一寸心肝都不肯分给我。
柳三汴在心里答,我的心几乎是为你长的,何必分给你一寸呢。
只不过后来它空了,只留一个念着你的壳,里面全是另一个人。
柳三汴不敢爱慕容彻,因为他坏得太有格调——
你说他坏,他又公平交易,你情我愿,决不食言。
你说他好,他又如魔鬼一般,榨取你的所有。
这样的男人,恨得起来,厌恶不起来。
他在精神上早已超越世俗的高度,坏得有原则,有境界,坏得有一种魅惑的力量。
他只是静静地引诱,受不住诱惑的,迟早会堕入黑暗。
经受住诱惑的,进入全新的境界。
譬如,很有格调的坏女人,柳三汴。
柳三汴不是魔鬼,胜似魔鬼,她能伪装成佛陀,也能真的放下。
慕容彻大骂她狠心,她觉得他骂得对,在这么悲伤的告别气氛中,居然还能开上一句玩笑——
“清明节别给我烧纸钱,烧蟹黄包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坏男人与坏女人的爱情
☆、我赌自己输
慕容彻与柳三汴这顿饭; 从晌午吃到深夜,他们断断续续说了许多; 字字真心; 句句绝情。
仿佛一段感情,历经时光洗礼; 变得一文不名。
仿佛这段感情; 自始至终被理智对待,破碎的时候; 一点都不心疼。
柳三汴理智如斯,慕容彻无力吐槽; 本来真想放她一马; 也变得有些动摇。
烛火摇曳; 明灭之间,仿佛呜咽。
慕容彻忽而起身,快步行至窗前; 一把推开窗户,彼时月光如霰; 洒落一室,如同万古长夜之中,唯一的一盏明灯。
慕容彻难得文艺了一次; 话中有着难以忽视的惆怅:
“明月如灯,长夜几何。”
长夜漫漫,我却只有月色相伴。
柳三汴再也不必迎合他,依然直白而残忍:
“心若皎洁; 何须明灯。”
无人相伴,是你本性如此不堪。
为求生机,柳三汴本该以情动人,却不知为何,处处针锋相对,假戏终究真做,远远超出了欲擒故纵的本意,到了发泄一切的地步。
柳三汴想,反正都得死,痛快说完了,还少些遗憾。
慕容彻听了柳三汴的讥讽,并没有冷笑,也没有苦笑,只是非常非常不解,她这样了解他,为何仍会觉他不堪。
慕容彻负手而立,如往常一般背对着她:
“你去劝尤秀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分明说过,我有我的苦衷,我是天下人的陛下,无法偏爱任何人,无法事事由自己心意。
柳三汴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你心中有天下,有权谋,有格局,可这一切都无法掩盖,你是个极度自私之人。”
“我也好,尤秀也好,都是你所谓的亲信,到头来做错什么,你不肯痛痛快快地杀,不肯轻轻巧巧地放,非要折磨够了我们,把我们变成你的掌中刃,才肯罢休。”
“这是你的心术……可我也看见,你不相信我们,你拿我们的命去试探,怎能不教人心寒。”
慕容彻也闭眼,终于回想起,无数次她眼含悲怨的瞬间。
慕容彻想,柳三汴最痛苦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呢。
柳三汴险些被马桶砸死时,他刚登基,得了嫡长子,虽然不喜皇后,却也欢庆了数日,几乎忘了她这个人。
人人都说陛下初登大统,便喜得麟儿,乃上天征兆,赐福于大梁。
慕容彻最春风得意之日,恰是柳三汴最苦痛难眠之时。
慕容彻真的想起柳三汴这个人,竟然还是谢熠提醒的。
慕容彻知道,不是他不记得她,只是他不愿记起她。
他折磨了她这么久之后,真的很难再面对她。
慕容彻其实也不确定,她会不会明白自己磨砺她的苦心,会不会曲解一切。
事实证明,她非但没有曲解,其实更明白他的内心——
慕容彻不够相信柳三汴,非要折磨她才行。
慕容彻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谈起了他心中的黑夜。
“你觉得光明是什么?”
柳三汴说,那要分阶段看。
她在十三衙门时,觉得光明是步步高升,对自由有了更大掌控。
她欲脱离十三衙门时,觉得光明建立在尊严之上,比起做奴才,更想做臣子。
她最终成了臣子时,觉得光明是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有利于自己的同时,最好也能有利于天下苍生。
柳三汴始终记得公孙扬的嘱咐——
人不能限于你我之分,也不能陷于得失之困,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为了获取成就感,何妨着眼于大局,做一些利国利民的实事。
慕容彻觉得她挺有境界,同样也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我认为光明,是一种敬畏,是在大厦将倾之时,知其深浅,进退得当,能力挽狂澜于既倒,也能知难而退留柴烧。”
柳三汴知道他意有所指,却已懒得去猜,她真的不觉得撕破脸后,慕容彻还能再放过她。
帝王最恨别人看穿了他。
柳三汴垂目不语,慕容彻知她小人之心,也不解释,只扶了扶额头,慢慢转过身来,这个天纵英明的帝王,终于显露明显的疲态。
慕容彻说,朕要再征柯尔丹。
柯尔丹自乌兰木通败后,以科木多为基地,召集散亡人员,企图重振旗鼓。
慕容彻收复喀尔喀南部后,重新调整部署,加强边境守备,巡视北漠诸部,举行多格会盟,稳定喀尔喀蒙古上层,将逃居南漠的喀尔喀蒙古编入军队。
慕容彻根据乌兰木通一战的经验,设立驿站和火器营,沟通内地与北漠的联系,专门训练使用火铳火炮。
奉先十三年冬,朝廷诏柯尔丹前来会盟,柯尔丹抗命不从,反而遣兵倾入喀尔喀,慕容彻隐忍不发,决定诱其南下一战歼之。
慕容彻在战前做足准备。
他调集兵马,征调大批熟悉地形的蒙古向导,同时调拨了足够的粮食、战马,筹备大量防寒防雨器具,准备木材、树枝,以备在越过沙漠和沼泽时铺路。
奉先十四年春,柯尔丹果然率三万骑兵,自科布多东进,沿克伦鲁河南下,扬言借得沙俄鸟枪兵六万,将大举内犯。
慕容彻深知打从一开始,柯尔丹的进犯就离不开沙俄的支持,他隐忍至今,只为今日一战,同时立威沙俄。
柳三汴想,原来慕容彻说的长夜,真的始终存在,并且做好了拨云见日的准备。
柳三汴笑他,说你要做亲征次数最多的帝王吗。
慕容彻扶住桌沿,似已疲累不堪,他不住摇头,说不清心头杂陈五味。
“朕,想带程九思去,又恐谢氏坐大。”
柳三汴松一口气,总算保住了程九思。
柳三汴说,程九思有经验,但也不缺他一个。
慕容彻突然深深看她,那一眼深沉哀婉,仿佛要把她刻在心里:
“你没有经验,可愿陪我最后一次?”
柳三汴无力地闭上眼,感觉胸腔里的气一下子顶上来,顶得她胸口生疼,眼眶里涨满了酸,她畅所欲言了这么久,忽然间竟说不出话。
柳三汴叹气良久,终于轻轻颔首。
慕容彻低低地笑了,喜悦如此纯粹,不掺一丝杂质。
从前,柳三汴哄他点蟹黄包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会心一笑。
不知为什么要笑,却是真正的笑。
慕容彻笑完了,脸上似悲似喜,突兀地说了句——
“我输了。”
柳三汴心头一跳,倏然睁眼,慕容彻早已离去,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柳三汴忽而心虚——
是程九思。
程九思摇摇晃晃地坐下来,自己倒了杯茶,始终没有看柳三汴一眼。
程九思用闲聊的口气说,他与慕容彻打了个赌,赌她愿不愿随驾远征,赌注是柳三汴的命。
柳三汴不知该哭该笑,程九思居然赌她会跟慕容彻去。
程九思还是笑了,分不清苦涩欢喜,唯有风流依旧,眼里只有点点失落,深埋着些许不解。
“我知道你会怎么选,还是希望我输……”
柳三汴想,就算你赢了,你就不会觉得输了么。
我愿随他去,你觉着受伤,我不愿随他去,你觉着安慰,他却要杀我。
程九思这个人,总喜欢赌自己输。
程九思这个人,总将自己陷入两败俱伤的境地。
程九思伤感难抑,饮茶如酒,柳三汴无语凝噎,轻声叹息:
“这算是结束了吧。”
程九思闻言啪地一声搁下茶盏,他红着眼睛,拼命隐忍怒气,他猝然起身,浑身战栗,始终不肯看她。
程九思离去之前,只留下口气复杂的一句——
“你是想结束,还是不想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