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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该如何证明自己的猜测?
仅用直觉二字一笔带过,旁人哪里会信?
勿说旁人,换做他自己,听到此等“疯言疯语”,也一定会以为是说书人一拍脑门想出的故事……
“愿赌服输,你输了。”秦雨缨淡淡道。
“我……”秦瀚森一时语塞。
“你或许是有些魔怔,先随我回七王府,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秦雨缨顺便给他的行为找了个台阶下。
“等等!”秦瀚森还未说话,那人高马大的丫鬟小依就怒不可遏地开了口,“少爷凭什么跟你们走?”
“小依。”秦瀚森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少爷……”小依急了。
此事蹊跷,谁知这秦雨缨安的什么心?
“不必再说了。”秦瀚森眼神一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岂能言而无信?”
说不定,此番去了七王府,能弄清在长姐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随你走可以,但我用不惯旁人的丫鬟,小依必须与我同去。”他提了个条件。
秦雨缨点头应允,一旁的小依舒了口气。
回府的路上,冬儿忍不住狐疑:“王妃,那小依方才像是恨不得扑上来咬您一口,让这样的人留在秦少爷身边伺候,会不会……”
“会就会,不会就不会,到时再说吧。”秦雨缨掀起轿帘,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
这大夜朝,还真是繁盛。
“王妃……”冬儿郁结。
这都什么时候了,王妃居然还有心情说绕口令。
都说养虎为患,在她看来,那小依就是一只虎,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秦雨缨又何尝不知呢?
只是她与秦瀚森这个仲弟间隙颇深,若将他最亲近的丫鬟赶走,这段关系只会雪上加霜,恐再难冰消雪融。
冬儿虽不知秦雨缨先前是何种性情,却也隐约察觉了她与寻常女子有所不同,乍一想,似乎只是一些言语、举动和眼神的不同,细品起来,又并不全然如此。
王妃看似削瘦柔弱,却总能在无形之中斩开乱麻,正中问题的症结。
这种气定神闲,有种淡然到能震慑人心的气场,无端令人觉得,若敢惹恼她,一定会落得个惨不忍睹的下场……
可寻常的深闺女子,何来这种莫名的气定神闲?
察觉到冬儿狐疑的目光,秦雨缨思忖着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性子太古怪了?”
古怪?
冬儿回过神来,连忙摇头:“不是,当然不是……”
“你若觉得是,也无妨,”秦雨缨语气平静,娓娓道来,“一个月前,我被赵氏诬陷,毒打了一顿,生了一场大病险些病死。正是因为那场大病,我才明白要是继续软弱下去,终有一日将无法自保。若连性命都保不住,那些所谓的贤良淑德要了又有何用?与其守着大家闺秀的温婉乖巧,任人拿捏至死,倒不如及时行恶,好死不如赖活着。”
第二十四章 拦住,拦不住就打晕
及时行恶……
冬儿诧然,她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词。
“王妃如此这般,也是为了保护好秦少爷这个仲弟吧?”她想了想,问。
秦雨缨点头,此话不假,她几乎已感知不到原来那个秦雨缨的意识了,却在今日见到秦瀚森时,莫名有了一丝本不属于自己的牵挂。
这是她头一次感觉到,牵挂是种什么滋味……
冬儿垂目良久,抬起头时,竟微微红了眼眶。
“怎么了?”秦雨缨被吓了一跳。
“奴婢……奴婢想家了,被卖给人牙子之前,奴婢有爹有娘,还有个不满两岁的弟弟,刚会学会走路……”冬儿哽咽出声。
大夜朝算得上繁荣昌盛,已好些年不见饥荒灾害,若不是家贫到无计可施,不会把亲生女儿卖来当丫鬟。
秦雨缨从袖中掏出那装散碎银两的荷包,递给她:“你想回家,与管家说一声便是。这些银两,拿去给你爹娘和弟弟。要他们将荷包好好收着,今后若有什么难处,可带着它作为信物来七王府找我。”
“谢……谢王妃!”冬儿接过荷包,激动得声音一颤。
犹豫了一会儿,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结结巴巴道出一桩事:“王妃,其实……不久前有个男子找过我,他说……若把您每日的行踪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便给我五十两银子作为酬谢。”
五十两?
这笔钱,足够让冬儿一家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你没答应?”秦雨缨问。
冬儿咬唇:“他说……给奴婢几日时间考虑,奴婢还没回他。”
“他何时会来找你?”秦雨缨又问。
“他说三日后的子时,会在王府北墙的墙角等奴婢。”冬儿答。
秦雨缨点头:“你可记得他的样貌?”
冬儿回想片刻,摇了摇头:“那是夜里,奴婢没瞧清楚他的长相,只记得……他穿的是一身青衣。奴婢问他叫什么,他也没说。”
也就是说,找不出关于那人的线索?
秦雨缨眸光微凝:“我知道了,这件事暂且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她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如此煞费苦心打探自己的消息……
冬儿闻言点头,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她这两日一直纠结要不要收下那五十两银子,反正只是透露王妃的行踪而已,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可万一那人心怀不轨,企图谋害王妃,自己岂不成了帮凶?
思来想去,似乎怎样都不妥。
将事情和盘托出后,冬儿的神思才清明了几分,后怕自己险些酿下大错——那人若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何须用如此多的银两贿赂?
要是一时没想通答应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事情就这么暂且揭过,回到七王府后,管家安排秦瀚森住进了别苑。
第一日还很是平静,第二日就传来了他收拾东西要走的消息,秦雨缨派人将他拦下,秦瀚森倒没说什么,他身边那个小依却十分恼火:“你们凭什么拦我家少爷?”
几个看门的下人早已被秦雨缨叮嘱过,自是不肯放行:“秦家少爷,您还是先在这儿住下吧,有什么事,今后慢慢与王妃娘娘商议便是。”
“狗仗人势的东西,给我让开!”小依一言不合便要动手。
那些下人岂敢对秦少爷身边的丫鬟动粗?见状急忙去禀告了秦雨缨。
“拦住,拦不住就打晕。”秦雨缨很是淡定地吩咐。
她既已将秦瀚森从秦家带了出来,就断不会任由他被丫鬟唆使着回去。
总之,这个恶人她是当定了。
人是拦住了,可不出半个时辰,小厮再次匆匆地跑了过来:“不好了,秦少爷说他要喝墨汁自尽!”
秦雨缨闻言连眼皮都未抬:“让他多喝点,读书人怎可心无点墨?”
那小厮闻言额角一僵:“王妃娘娘……言之有理。”
小厮前脚刚走,后脚又有一个丫鬟气喘吁吁地来了:“不好了,王妃,秦少爷今日滴米未进,说是一日不出七王府,他就一日不肯用膳!”
“那就让他饿着吧。”秦雨缨道。
呃……
丫鬟愣在原地,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王妃待下人素来宽厚,为何对自己的仲弟,却如此的心狠?
秦雨缨话虽说得轻描淡写,但片刻之后还是亲自去了厨房。
第二十五章 令人浮想联翩
吩咐火夫将柴烧旺一些,她捞起袖子做了一道油泼辣子面,滚烫的红油浇在碧绿的葱花上,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厨子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把这碗面给他端去。”秦雨缨吩咐。
这个他,指的自然的秦瀚森。
丫鬟会意,手脚伶俐地接过了那碗热气腾腾的面。
秦雨缨记得,自己这仲弟最爱吃的就是油泼辣子面,淑妃出事那会儿,秦家上上下下乱成了一团,连赵氏也没了闲暇刁难她与秦瀚森,年幼的二人便时常偷跑出去,在永安街右手边顺数的第五家铺子里吃面。
那铺子极小,连个名儿都没有,只在横梁上飘着一块旧布,布上写着一个“面”字。
小虽小,厨子的手艺却极好,满满一碗热汤面吃下去,从头到脚都仿佛冒着热乎气,走在厚厚的积雪中也丝毫不觉得冷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丫鬟就端着一只空碗回来了,碗里连半点汤汁都没剩:“王妃娘娘,秦少爷全吃光了!”
秦雨缨挑眉了然,她与秦瀚森之间是有些过节,但毕竟是亲姐弟,且无不共戴天之仇,那臭小子如今闹这一出,十有八九是在为先前那些事犯矫情,又或者在考验她的耐心,想看看她是否还与之前一样,真心实意地待他好,把他当成最亲的人。
若真是恨她,便不会这么轻易随她来七王府了。
思及此,秦雨缨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自己分明才十七八岁的年纪,怎么有种在给人当后妈的感觉?
不过这七王府的厨子,做出的饭菜还真是味道欠佳。
秦雨缨又炒了一道葱爆牛肉,做了一锅芙蓉虾,炖了一罐山药猪手汤,闻着那诱人的香味,心满意足地停了手,叫丫鬟将这些通通端走当宵夜。
出了厨房,冬儿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
秦雨缨顺着冬儿的视线望去,见一身白衣的陆泓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前头的石子路上。
“王爷。”冬儿行了个礼。
厨房里里外外的下人,也都不约而同行起了礼。
秦雨缨却纹丝未动,她实在受不了这些繁冗的礼节。
陆泓琛看着她,语气淡淡的:“本王怎么不知,王妃有一手如此高超的厨艺?”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王爷谬赞,家常小菜而已,算不得什么厨艺。”秦雨缨口吻也是淡淡。
不知为何,她一见陆泓琛这座冰山,就有点恶向胆边生,也许是因为他忽冷忽热的性子,也许是因为他没少占自己的便宜……
在浴池里缠绵缱绻、情难自制的是他,现如今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也是他,她一时竟看不清,这个冰山王爷究竟有多少张面孔。
陆泓琛拿起一双筷箸,夹起一颗虾仁,送入口中。
这动作如此自然,周遭的下人却齐刷刷看得目瞪口呆。
谁人不知王爷有洁癖,入口之物皆需用雪水洗过才会碰,且用了一次就从来不用第二次。
而那筷箸……方才似乎被王妃拿过,而且,上面还沾了王妃的口水。
在众人呆若木鸡的视线中,陆泓琛接连吃了几颗虾仁,觉得很是美味,根本停不下筷子。
谁也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回廊中,多了一道纤瘦的身影。
那人定定望向这边,手中的绢帕不知不觉捏紧……
眼看葱爆虾仁被吃得没剩几颗了,秦雨缨从陆泓琛手里夺过筷箸:“虾是发物,你一次吃这么多是不是嫌命太长?想活久一点,就多吃些清热解毒的药膳。”
“药膳?”或许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陆泓琛闻言竟也不恼,“那是何物?”
好吧,居然连药膳都不知道……
秦雨缨翻了个白眼以表鄙夷:“我写个菜谱,你叫厨房每日照着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