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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泽可没想到她这么直白问她,难得有些羞怯,倒是认真想了想,好自然是好,但是其中经过和情由却是一言难尽不方便告知魏萱了,只是答应着,又含糊其辞的道:“日后姨母只管放心便是,不用再提心吊胆。”
她的身份早就暴露个干净了,以后便是出了什么事,也是她自己一个人承担,与弓高侯府却是无关了,想到这里她更觉得轻松了几分。
出去时又经过烟云缭绕的院子,她觉得魏萱此生到这里终于算是苦尽甘来了。
刚坐上回程的马车,便听到有人在叫她,菱花撩开帘子一看,忙扒开前面的珠帘,道:“陈大岭,你走快些,你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
采苹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她必是看到了什么,骂道:“你又自作主张!也就是两位小姐性子好容忍你这么些年,换了别人早把你发卖了。”
她撩开帘子一看,想说话,却见宁泽已经自己撩开了另一侧的帘子,外面叫她的人竟然是侯府的四小姐韩仪琲那个丫头。
菱花道:“四小姐这时追出来,准是又要生什么坏心眼儿,小姐,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宁泽却对着前面道:“陈护卫,劳你让马儿走的慢一点儿,恰恰能让一个姑娘追赶的上便好。”
马车慢悠悠走了半条街,待韩仪琲发髻散乱,珠花窜了出来,宁泽才叫停了马车,推开车门,问她:“你找我何事?”
问话的语气是平平静静的,而韩仪琲却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她其实有些怕宁泽。这半年只要她一做什么,宁泽就打她,打了她有四五回了,是真打,像是泼妇一样,可以说是拳打脚踢,拳拳脚脚都到肉,很是暴力。
但是这次她是真的没了法子,不然也不会找到这冤家头上,她怯生生的递给宁泽一封信纸,委屈说道:“从去年九月起我便陆续收到些诗信,我被他引为知己,已经互约终生,只是最近却失了音信,我也派人打听了,他人似乎是好好的,只是不知道出了何事他一直不给我回信,我怕是被什么人扣下了书信,想劳烦堂姐替我带封信给他。”
见宁泽不说话,她又着急说道:“他是真的心悦我,堂姐若不信,打开你手中信一看便知。我们本就是堂姐妹,以后又是亲上加亲,可不可以握手言和。”
最后一句话说的细如蚊蝇,但是宁泽还是听清了。
韩仪琲说着话又从袖中掏出另一封衍波笺纸递到宁泽手中,宁泽接过来,看了看,收信人不出意外是徐呈那个混蛋。
她将信放到菱花手中,道:“撕了它吧!”
“遵命!”菱花响亮的应了声,乐呵的接过,将那封信纸撕成了雪花,洋洋洒洒落在大街上。
韩仪琲也不过存了万分之一的希望,见她如此做也不觉得多么失望,她再想法子就是了,也不再说什么转头回家了。
看着她垂头丧气的背影,采苹难得骂人,说道:“做了那么样的坏事,还想和小姐握手言和,这人怎么能活的这么没脸……”
说着又想起了韩仪清,忍不住落了几滴泪。
宁泽拍了拍她,一低头看到韩仪琲递给她的第一封信还静静的躺在马车中,宁泽拿起来刚想对菱花说,这儿还有一份没有撕掉,信却划出来些许,是劲瘦的柳体,笔锋有些类似沈大人。
她便拿出来仔细瞧了瞧,越瞧越不对劲,这字写的很漂亮,却并不是徐呈的字迹。
她上辈子因为几封信害了自己,所以对徐呈的字迹记得清楚……
她想了会,忽然豁然开朗,心想这恐怕又是一桩陈年旧怨了。
☆、第58章 卫风(捉虫)
去年魏老夫人寿宴时; 韩仪琲曾将成国公府的宋楚文推到水里; 后来这件事没掀起什么风浪; 宁泽已经快要忘记了。
却原来宋楚文早已暗暗出招。
采苹见她拿着信笺出神,以为信中写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有些担忧的问:“小姐; 是出了什么事吗?”
宁泽摇摇头; 对前面道:“陈护卫; 加快速度回府吧。”
然而陈大岭却吁停了马车,他看到了一位熟悉的小姑娘,扎着鬏鬏头,一步三跳的走在大街上。
“夫人,属下看到了永宁伯府的魏小姐。”
宁泽以为他说的是表姐魏时枟,打开帘子一看; 却是魏时棱那个小丫头,她又是独自一人; 也不知道她每次是怎么从伯府中溜出来的?
这下可是走不了了,总不能对魏时棱置之不理。她让陈大岭将马车停靠在街角; 走下车一路向着魏时棱的方向追去; 然而魏时棱去的方向却让宁泽内心惊异连连。
这地方白墙黑瓦,她前几日刚来过,是永清巷。
菱花上次也是跟着她一起过来的; 讶异道:“表小姐怎么来了这种地方?”
再跟着她走了几步,更不得了的是,这丫头敲门的地方正是静言所在的院子。
距离魏时枟成亲已经没几日了; 这几日魏时枟越来越郁郁寡欢,魏时棱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说。她堵住她的大丫头先是恐吓一番,又在话里给她下圈套,终于被她套出了原因。
原来她那个未来的姐夫陈嗣冉竟敢一直往花街柳巷跑!
那大丫头无奈之下告诉了她,原以为她不会听懂,她却不知魏时棱醒着经历一世,梦里也在历经着一世,并不是真的只有七岁大。
如今梦中那一世,她已经明白去年落水时她看到的那满地鲜血是因为什么,那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她也知道其中一个是谁了。
她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她想都没想,抬起脚踹了一脚木门,只是终究力气小,没什么作用。
等了一会才有一个人给她打开了木门,她上下扫了一眼,见她穿着打扮都略微朴素,当不是她要找的人,大声问道:“静言在哪里?”
开门的丫头以为是静言别的仰慕者,却没想到是个姑娘,而且还是个这么小的姑娘,见她穿着杭绸的百花裙,头上戴着精细的珠花,看着便像是大家的小姐,然而她身后却没跟着丫鬟仆人,便问道:“小姐是不是走丢了,来错了地方?”
魏时棱斜睨了她一眼,不愿同她废话,推了她一把,踩着两边的木质楼阶蹭蹭的往楼上窜,丫头忙着急追她,楼上现在可是帐暖香深,怎么能让一个小姑娘见到,然而却是来不及,魏时棱已经大踏步走了进去。
屋内香肩半露的人正坐在一人身上,上下起伏中突然闯进来一人,静言正投入没察觉到,那公子却陡然坐起来抽身离开,披上衣服见是一个小丫头,怒气上翻,对追上来的丫头道:“怎么回事!怎么让一个毛丫头跑上来了。”
丫头忙弯腰俯首,要去抓魏时棱好拉着她离开,却被魏时棱灵巧躲开了。
她先瞥了那位公子一眼,本要鄙夷的大声开骂,看清后却有些愕然,这个人她虽然认识却不是她的姐夫!
这是京城中有名的纨绔,因为他爹是当朝首辅杨一清,一直横行霸道的,圈养几个外室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魏时棱又几步窜进帐子中,指着帐中人问:“你可是静言?”
话音虽然还是奶声奶气的,却让人听着不舒服,静言皱了皱眉头:“你是哪个?”
魏时棱心想这便没错了,背着手,认真的说道:“你听好了,我是永宁伯府的嫡小姐,我叫魏时棱,我的姐姐是魏时枟,你以后若是再敢乱勾引人,我就让人把你卖到蒙古!”
静言呵呵捂唇笑了,只是此时面团儿还露在外面,她拿了衣裳遮住,语音含媚对杨公子说:“公子,有人要把我卖到蒙古你舍得吗?”
往常杨公子自然要调笑的回她一句,然而现在却没答她这句。
她自幼在寺庙中长大,接触的都是修行之人,与人情世故是一窍不通的,这番出来本是要走一遭,所作所为只不过图个让自己舒坦,陈嗣冉骂她也就骂了,他毕竟救过她,别人凭什么骂她?
又见杨公子不言不语的,她来了气,赤脚下床,拽着魏时棱的胳膊将她往门外带,口中道:“要把我卖到蒙古?我现在就把你拉到庙里剃了你的头发,让你做一辈子的尼姑!”
拉扯间走到短栏阑干前,魏时棱被她扯疼了,挣扎起来,一头撞在她的肚子上,静言哎呦一声,用了全身力气扯她,魏时棱存了猛劲往后撤,然而用力过猛,仰头从二楼栽了下去。
宁泽一直在门外观察动静,见她们闹了起来,忙走进院中,刚想叫魏时棱,她却已经从二楼倒头掉了下来……
那一刻很短,短短一瞬她却同时冒出来多个念头,一想不该让陈大岭侯在门外,他有功夫轻轻松松就能救了魏时棱;二想她要站在哪儿才能接住魏时棱;三想她要是接了魏时棱手臂估计要废掉,沈大人可还再怎么喜欢她?
最终还是站在哪儿准备接住她,最后一个念头是她上辈子也没欠这姑娘什么,怎么一年多就要救她命两次……只能劝自己姑且权当还卫风就是了……
幸而世间事无巧不成书,若没点千里相逢的因缘怎么成就姻缘?有人先她一步,踏地飞起,凌空接住了掉落的魏时棱。
那人身形瘦弱,眼睛是呈琥珀样的深褐色,他接住魏时棱后,揪了揪她的鬏鬏道:“你又一个人溜出来了,幸而命大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若不是这巷中有位娘子酒酿的好,他来打酒,魏时棱这次就算摔不着,也要连累了别人,他说着话要放她下来,小丫头却像八爪鱼似的紧紧抱住他的脖颈。
这人宁泽很是熟悉,是一开嗓就能迷醉众生的卫公子。
卫风也不强制魏时棱下来,又笑她:“吓到了吧?你一点点大总是上房揭瓦不被吓到才奇怪。”
说完微微一笑,看向宁泽,道:“沈夫人怎么也来了这里?”
魏时棱这时候豁然抬起头,愤愤的瞪了宁泽一眼:“你不是说和卫风哥哥不认识吗?”
前几日她去魏国公府时还特意追问了她,她那是明明说了和卫风哥哥不认识,此时怎么又识得了?
卫风却又训她:“你自己做错了事,还在这里大小声,竟然学会凶人了!”
说完这些才抬起头笑着看向二楼的两人,不过看了一眼就“啊呀”叫了一声捂住眼睛,言道:“魏时棱,你不会看到什么有伤风化的事了吧?你怎么这么倒霉啊。”
魏时棱不解,趴在他肩头问:“看到那些会倒霉吗,怎么会倒霉?”
卫风道:“老人家说你这种小姑娘看到这些事是要长针眼烂舌头的。我看你这次看到的有些严重,可能还不止如此,你养的那些小兔子恐怕都会被你影响的要得病。”
魏时棱吓得“啊”了声,也不知信了没信,脸上却是一幅愁苦样,说:“那可怎么办好?我们快走吧,我不要看了。”
他们这边一唱一和,楼上两人也没发出半点声音,静言是被吓到了,她自幼受戒,虽然现在犯了淫戒,害人却是万万不敢的。
那位杨公子听魏时棱自曝身份后,他便再也没说一句话,此时见到卫风更是一言不发了。
近来这位卫公子以伶人的身份击败百名锦衣卫领了千户一职,在京中风头正劲,杨公子虽然风流看着霸道却不是惹事生非的人,反而往后退了几步,对现在的情况是准备撒手不管的。
卫风本是要询问个究竟,宁泽却突然道:“卫公子,你带着时棱先走吧。”
她这么说,卫风便不问了,抱着魏时棱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