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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啪”的一声脆响,楚少涵心中一抖。
文帝猛然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厉声道:“你这个孽障,还不肯说实话!什么总兵府里的丫鬟,根本就是你与陈敬私底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真当朕不知道?从福建千里迢迢的赶回来,你是要看朕是不是被那畜生害了,想要分一杯羹!”
文帝突如其来的暴怒,让楚少涵眼睛猛地一缩,双腿止不住的打颤。
“父……父王…我,我没有,不是的……”他被文帝这样的怒气吓得顿时结巴了起来,这是从小到大文帝第一次真切的对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让他这样一个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一下子就承受不住。
他想站起来,可脚刚挪动一下,就软倒在罗汉床边。
文帝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抄起桌上茶盏往楚少涵身上砸去。
“你没有?哪件事你没有做?老三去福建的路上,埋伏了死士要取老三的性命,是不是你做的?在福建治理水患的时候,谎称染了疫病,却将夏明彻推出去替你顶罪,是不是你做的?这些阴私的事你做起来到是顺手的很,怎么就没想到旁人?怎么就没想到江山社稷?”
文帝越说越生气,克制不住的骂道:“像你这样心思歹毒的孽障还妄想朕的江山?”
楚少涵眼睛蓦然瞪得老大,抬头看着文帝,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分明他都安排妥当了,分明都是掩人耳目的勾当,怎么会被父王一一洞悉?
“哼!”文帝懒得与他说话,袖子一甩,扔下一句,“滚回府去闭门思过,往后不要出来上蹿下跳,既惹人厌恶又让人耻笑!”
楚少涵额上冷汗一滴滴的往下冒,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回来会是这样的情形,他明明已经将后事都安排稳妥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他做的事情,父王一桩桩一件件都一清二楚?
……
楚少渊骑着马在云浮城中绕着东城穿行了大半个城区,看着东城渐渐的从一开始的兵荒马乱到现在的安静祥和,他笑着对身旁的沈伯言道:“到底还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对于治理城镇上头真是不遑多让。”
沈伯言笑了笑:“全靠三王爷递来的消息,若不是事先知情,猛地遇见这些暴动,想一下子镇压下来倒真的要费一番的功夫。”
楚少渊眼神幽深,半晌才浮出一个笑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太子手底下到底是有些能人异士的,那个詹事府的何成海,他一直没有将此人放在眼中,没料到此人却是个能言善辩,能力卓越的,单看九城营卫司的孙卞容能被他所用,撺掇着上峰将腰牌拿到手中,再策划了宫外的暴动便能知道一二。
若不是因为提前有所察觉,而他的性子又向来谨慎,且提早的与父王将事情说了清楚,怕是父王也要掉进这个坑中。
楚少渊又道:“且,也不全是我的功劳,有些事看似牢靠,但实际上却处处都是陷阱。”
沈伯言蓦然想到了燕云卫,燕云卫都指挥使冯胥昭,副都指挥使王友明,跟统领陈继昌。
这三人看似不合,但实际上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
太子想要用陈继昌来掌控燕云卫,也不知是太子对他太有信心,还是对陈继昌过于放心。
他难道不知道,燕云卫俱都是皇上的心腹么?
不错,燕云卫统领陈继昌确实是卫捷一手提拔上来的,但若是他对于皇上不忠心,即便是卫捷对他又提拔之恩,皇上又怎么允许陈继昌做到统领一职?
太子估计想都没有想到,陈继昌竟然会策反,看陈继昌像是孤注一掷,不单事先将家里人都送回了族里,更是破釜沉舟的将云浮的房产变卖,换了银钱来行贿燕云卫副指挥使王友明,但太子却不知道陈继昌看中了副都指挥使的位置很久了,只等着这一次成事之后,彻底的取而代之。
利用王友明与冯胥昭向来不和,有了王友明搅乱冯胥昭,他陈继昌便能在其中浑水摸鱼,拿到除夕夜后半夜的掌控权。
而说起来,陈继昌的选择即便是给他来看,也是大大的出乎意料的。
沈伯言轻声道:“人心叵测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楚少渊紧了紧缰绳,侧头看了沈伯言一眼:“到底还是人,到底还是会有些弱点的,若真能不管不顾了,这世上恐怕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侥幸跟万幸了。”
他说完,一抽马鞭,扬长便往神机营策马而去。
陈继昌当然是太子的人,陈继昌的野心当然也不止与做个副指挥使,而陈继昌的这一切孤注一掷也好,破釜沉舟也好,为的自然是太子,只不过却让人半路截了胡。
而这个截胡的人,自然就是他。
素朱是个好东西,不但晚晚喜欢,便是连城中的达官显贵们都喜欢,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争相抢购了,而陈继昌作为太子心腹,家中这些御赐之物向来不会少,否者居家迁移的时候,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绸缎拿不回去,要就地变卖了。
一个人只要心中还有在意的事情,就会有软肋,就会妥协,看陈继昌便能知道。
太子若是知道这件事败在了陈继昌那里,想必也会懊恼万分的吧。
……
去了神机营,楚少渊与神机营提督郑荣查看缴获的弓弩。
郑荣将这一批的弓弩让神机营骑兵装备好了,然后一一的示范给楚少渊看。
“这些是老式的,从工部做出来的机弩,而这些是王爷送来的,”郑荣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身边的亲卫射向靶子,“这种机弩的射程很远,能够诛杀一千米开外之人的首级,且速度极快,往往一扣机括,便能够杀人于无形。”
楚少渊问道:“与老式的机弩相比如何?”
郑荣道:“自是这一批机弩射程更远,您瞧这里,”他将机弩翻过来,给楚少渊仔细看,“这里有一个瞄准的装置,准头极好,便是一个普通人,没有操练过的,用着这个机弩也能轻易的伤人,而且这种机弩比老式机弩更轻巧,射出剑弩时,也没有老式机弩那般响亮的声音。”
所以说这一批的机弩是被改造过的,尤其适合偷袭用。
楚少渊看着看着,眼底漫出一抹冷凝之色。
若他没有察觉到这些,是不是此刻的云浮城已经被太子掌控了?是不是往后大燕的皇帝就改成了太子来做?楚少渊手指捏紧,眉头皱出川字,到底还是他太大意了。
郑荣见楚少渊脸色不好,他多少也是知道些内情的,只是不好议论这样的皇室秘辛,便笑着转了话题:“其实这批机弩适合在海上作战,虽说海上作战靠的是战炮跟火铳,但是火铳无论装还是放都十分繁琐麻烦,虽然威力极大,但也容易出意外,倒不如这些机弩,臣倒是觉得这些机弩或许可以调到旁的地方来用,放在神机营中,到底还是有些埋没了。”
在其位谋其政,说的大约就是神机营提督郑荣这样的人了,也难怪他没有被太子收买。
楚少渊点头:“这些情形我会禀告与父王,若是能够保家卫国自然是最好不过。”
☆、625。夜谈
625。夜谈
等楚少渊安顿好城中事务,再回宫的时候,漫天繁星已经铺满了整个天幕。
他踏着星光进了宫,一刻不停留,径直去了乾元殿,将事务细细禀告与文帝。
“…先前九城营卫司还有几个营卫长负隅顽抗,到了后来渐渐的被神机营跟五城兵马司的人制服之后,九城营卫司也就消停下来,活捉了孙卞容跟何成海,如今放到了刑部大牢之中,等着父王审讯,还有先前放在神机营的那批弓弩,儿子去看过了,倒真是一批十分优良的武器,若是放到边关,定然能够发挥它原本的威力……”
文帝看着三子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心中恍然起来,几个儿子当中,若不是真的没有几个能比得上老三,他倒真不愿他这样日夜兼程,这样疲于奔命。
文帝越想,心中越觉得愧疚,暗暗叹息一声,止住了楚少渊的话。
“老三可畏冷?”
楚少渊虽曾经不止一次身受重伤,但他毕竟年轻,伤势复原的奇快,此时听文帝这么问,心中虽不知父王要做什么,但任旧恭敬回道:“儿子伤势已痊愈,年轻气盛自然不惧严寒。”
文帝笑了,“每月的初一初二是没有月亮的,既不畏寒冷,便随朕一同夜观星象。”
楚少渊这才知道文帝是要与他谈心,本想点头,可看了文帝一眼,皱起眉,颇有些犹豫:“可父王的身体……”
“朕无妨!”文帝边说边起身。
赵元德连忙上前来伺候文帝,嘴里轻声问道:“这天寒地冻的,奴才给皇上温壶酒吧。”
他因先前被太子的人捆在屋中,又为文帝挡了太子一脚,便有些撑不住,在屋子里躺了一日才将将能够起身,好在文帝并不嫌弃他的年迈,依然让他在身边伺候,叫赵元德心里十分感激。
文帝点头,与楚少渊一同去了观星阁。
所谓的夜观星象,楚少渊也曾经与文帝一同观过几回,但大多都是在观星阁的顶层,而今天与先前不同的,却是文帝与他一同爬到了观星阁顶层的小阁楼上。
这还是楚少渊第一次发现这个小阁楼,他原先以为顶层就已经是离着天幕最近之处了,没料到顶层之上,还暗藏着这么一个阁楼,而这个小阁楼中摆放了许多书架,书架上横七竖八的堆着许多书籍,有些已经陈旧不堪了。
文帝弯腰进了阁楼,伸手将阁楼正中间那张小方桌上的油灯点燃。
楚少渊这时候才注意到,赵元德是一直站在外头的,并没有进来伺候,他连忙上前去,将文帝手中的桐油灯接过,“父王,这是什么地方?”
他直觉这里会是个神秘的,蕴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的一个所在。
文帝笑了笑,从小方桌下头取出来一方布巾,随意抹了抹小方桌,似乎他没想到小方桌上落了许多灰尘,一时间尘土飞扬,让他咳嗽连连。
“咳咳咳……许久不来了,竟积了这么多灰尘,”文帝咳了半天才止住,吩咐赵元德去打些水过来,才对楚少渊道,“你不知道这里也是正常,这阁楼本是历代皇帝的清修之处。”
楚少渊愣了愣。
市井之中的传闻他是听说过的,因开国皇帝明祖帝曾经入过道门,所以清修一事就成了帝王们都要遵循的家规,所以大燕开国以来,历任帝王总会在登基前,在一处僻静之所清修,为的是清静自心,祛除欲望,守护天下万民安康。
这也是明祖帝揭竿起义时所发的宏誓。
楚少渊心中一动,这样一个地方,看似不起眼,但连父王这样万万人之上的君主都要亲自动手,而不假他人之手,便足以表明这里有多重要了,而他不过是个皇子,父王却让他跟着一同进来,这让他不得不多想。
文帝像是清楚楚少渊的想法一般,笑着看他一眼:“太子也曾被朕带到这里,不过当时他也才七八岁的样子,到底是个孩子。”
虽没有说什么褒贬的话,但楚少渊敏锐的从话里听出文帝的不满。
太子如今做出了这样的事,楚少渊也没心思为他说话,索性问道:“这些书,都是历任帝王留下来的么?”
他早在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书架上散落的书籍,手便痒痒的想拿来看,但多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心思。
文帝抽出一本数来,抚落上头的灰尘,就着桐油灯细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