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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英的脸再往外别了点儿。
蒙拓埋首点头,大红灯笼照着。长亭觉得他脸上好像也有点红。
陈妪从小丫鬟手上拿了柄重锁,佝身恭谨。“三郎君快马加鞭赶路怕也有些累了吧,奴让小丫鬟带着您去流芳斋吧?明日晨早。大长公主说要赏筵,您若有闲用过筵再回邕州也不迟呀。”
“有闲,有闲!”蒙拓紧跟着答,脚下跟着有些雀跃。
长亭目视着蒙拓出了外院,再目视陈妪锁了二门,一下子觉得浑身都乏,冲自家兄长咧嘴一笑,便领着满秀回研光楼看妹子和玉娘去。
陆长英把脸越别越向外,一不留神,脖子险些没被闪着。
长亭回研光楼时,小阿宁一早便睡了,玉娘还等着她,先推着她去里间泡澡,隔着屏风同她闲话,“…也不把我带着,去什么城墙上撑着呀?阿宁睡一觉起来自家姐姐不见了,又不敢同她明说,只能安抚说你去施粥安定民心去了…”
又不是攻破城门流离失所了,她干嘛去施粥啊?
长亭泡在水里笑起来,“阿宁信吗?”
“这话骗骗我还成,你自己说阿宁信不信!”玉娘很有自知之明,“后来瞒不了了,就一五一十同阿宁都说了,阿宁嘴上不说,却收拾东西去守陆公灵堂,一连守了三日。”
长亭将头闷在水里,咕噜了几个泡泡,油然而生出一种自豪感来。
她总算是将阿宁有惊无险地拉扯大了,并且拉扯出了一个正直、善良、温和的好姑娘。
长亭抹了把脸,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暖榻软软绵绵的,玉娘索性抱了枕头来挨着长亭睡,说了许久的话,说起战死沙场的将士们再说起符稽的激将,最后说起蒙拓带着重骑犹如神兵天降一般从稠山俯冲直下,玉娘揪着被角压低声音尖叫,“邕州他不要啦!?”
长亭忙拍了拍玉娘手背,示意她小点声小点声,想了想,睁大眼睛看向帐罗布,“我与哥哥本预备守十日,若石猛要出兵解围,十日足够或是石闵或是石阔带兵来豫州了,如果石猛不出兵,就让黄参将从后包抄,再让小秦将军倾全城之力剿灭他们,就算这场战役之后,平成尽是老弱伤残也不怯场…我也没想到是蒙拓来的,而且来得这么快…”
玉娘斩钉截铁,“他定是听见益王传出来的脏话了,便登时什么邕州,什么地盘都顾不上了,一心来救你。”
长亭摇摇头。
不可能。
她与蒙拓是看重情义,可绝非断后路来全情谊之人,她身后还有个陆家,蒙拓身后还有个石家,乱世当道,家族势力方为立身之本,长亭一直很清醒,而蒙拓比长亭更清醒。
直说到后半夜,到第二日早晨,长亭破天荒地睡过了头,一觉起来发觉窗棂外暖阳将好,珊瑚捧了只铜盆,碧玉端了茶盐立在门外。
第一百九七章 谈亲(中)
长亭再一扭头,连玉娘都起来了…一看更漏,辰时都过了!
长亭赶忙一个翻身起床,将珊瑚与碧玉唤进来,漱口洁面换了衣裳,再搽了层粉便出门,临到门边,想了想又折了回去对着雕花铜镜,轻手拉开小木匣子,双唇一含,轻抿了口脂,对着镜子瞧了瞧,嘴唇红红的,脸蛋儿也红红的,长亭脸往衣襟口一埋,抿嘴笑起来。
她好看的样子,每次蒙拓都没瞅见。
蒙拓每次瞅见的都要不是她在杀人,要不人在杀她,要不她就是在哭,哭得眼泪鼻涕直往下流…
就没正正经经地见过她穿着好看的衣裳,画好看的妆容…
长亭指腹在下唇上轻轻摩挲两下,看着廊口栅栏间摆放着的牡丹花儿,大朵大朵的跟碗口一般,红艳艳的花瓣子,绿茵茵的蕊儿,色儿一点跟一点往下变浅,富贵荣华,好看极了。
指腹上没一会儿便晕了点殷红,长亭笑问珊瑚,“看着会不会太红了啊?”
珊瑚鲁直,忙摇头,“好看!红点好,红点气色好!”
同样觉得好看的还有正襟危坐在真定大长公主左下首的蒙拓。
早筵摆在水榭,长亭到水榭的时候,蒙拓与跪了祠堂回来的陆长英一早便来了,长宁与玉娘也端坐下首,往前在建康城夫人们就喜欢摆早筵,把筵摆在水河边上,糯米团子与熏肉拿宽竹叶包着承在水里的荷叶上,侍女挽袖皓腕一拨水,水波便将荷叶送到客人的跟前去。
这吃不饱。吃的是个派头和意境。
长亭却觉得这哪是吃呀,分明是比。比谁家的湖大,比谁家的侍女好看,比谁家的庭院更美,就是不比糯米团子和熏肉哪家好吃…长亭一撩帘,隔着屏风听里面正说话,是真定大长公主在训人。
“…你要上城墙。行。你上。你可见大母拦着你?大母明白事理,没拦着你。男儿汉要建功立业当然要以命相搏,谁豁得出去谁赢。大母明白。可阿娇好好一个姑娘家,被有心人一传,名声本就成了个大问题,就怕夫家嫌…”
蒙拓见缝插针。赶紧谄媚,“大长公主。小生不嫌。”
“本就不该嫌,阿娇的性情你是明白的。”真定大长公主语气软了软,转了话锋又训陆长英,“男人在这乱世大不了一个死字。女人的结局却能比死惨一万倍!阿娇上什么城墙,见什么将士!男人才该将这家顶起来,你父亲在时。可没叫我和你妹妹冲锋陷阵去!”
蒙拓立马表态,“往后决计不让女眷冲锋陷阵!”
“符稽的兵马攻到豫州城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贸贸然去了外城,若一个不小心,符稽攻破了城门,你怎么办?你若随你父亲去了,丢下这一屋子孤儿寡母怎么办?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个媳妇儿没娶,两个妹妹没嫁呢!”真定大长公主再训陆长英,“凡事多想想!一门心思全用在瞒我上头了,行事别冲动!”
“凡事三思而行,决不冲动行事,否则女眷们的日子便极难过!”蒙拓立刻总结陈词表忠心。
长亭隔着屏风的缝隙见真定大长公主啜了口清茶,再长叹了一声,“咱们陆家的姑娘都是金尊玉贵养大的,拿过最重的东西就是吃饭的碗,喝过最凉的水就是泡了半个时辰的茶,没经过大事儿,个性娇娇。阿娇不一样,阿娇受的苦遭的难比往上数几代的陆家姑娘们加起来的还多,幼年丧母,少艾丧父,什么苦都吃过,你便当心疼你妹子,别叫她搀和进男人争名逐利这档子龌龊事里了罢。”
长亭心里一酸,不知该说什么好。
真定大长公主分明是在借陆长英来敲打蒙拓。
陆长英默默地承受真定大长公主的怒火,私心却觉得自己无辜极了。
凭什么每次都是他当靶子呀…
陆长英在心里瘪瘪嘴,委屈。
蒙拓当然也听懂了,语声向下一沉,“是,便看阿娇想不想,若她想,做什么都可以。若她不想,我便护她周全便可。符稽留不得,就看他这番行事便可知他是一个小人,锱铢必较且胸无成算,可成小业担不得大任。”
“不只是符稽。”真定亦沉声,“还有你的姨父,石猛。若陆家与石家谈崩了,谈裂了该怎么办?若长英与石猛对峙互不相让怎么办?若石猛希望从阿娇身上挖出陆家更大的利益怎么办?石猛娶的就是士族女,石家借与庾家那门姻亲才站稳的脚跟,石家看重女眷的家世,如果他们在阿娇身上什么也挖不到了,你却有你的仕途经济,你又该如何自处?”
这些问题叫蒙拓怎么答嘛。
总不能叫蒙拓在这儿发誓吧?
长亭轻咳一声绕过屏风走了出来,笑着同真定大长公主问了安,“…昨儿回来得便有些晚了,陈妪来接的人,本想当时就来同您问安的,可陈妪却说您睡了。”长亭笑盈盈说着,一道说一道在玉娘旁边落了座儿,笑道,“哪知今儿早晨,我又没烧着头香!”
真定笑着指了指陆长英,“他最快,从祠堂过来快得很,一来就讨了碗桂花藕粉吃,不是来请安,分明是来讨饭的!”
为什么活跃气氛也拿他做靶子啊…
陆长英在心里又瘪瘪嘴,委屈。
长亭一来,将才那话题自然戛然而止,真定唤人上菜,食不言寝不语,早筵吃得也还算尽兴,碗盘一收,白总管躬身向里递了封帖子,真定大长公主一目十行看完便笑起来,“这下凑一块儿了,庾郡君明儿一早到豫州,蒙拓你若是不忙慌回邕州便在这儿待一待吧。”
长亭手心一下子抓紧。
说真的,她是真有点害怕真定和庾氏打起来。
亲事走到这儿黄了的人,也不是没有呀。
长亭看向蒙拓,只闻蒙拓语声恭谨,应了声喏,“邕州自有二哥亲征镇守,我回与不回,意义都不大。姨母来豫州,我自然应当在此待候。”
第一百九六章 谈亲(下)
“石老二带兵去邕州了?”真定大长公主有些意外,“论远近亲疏,石猛都应当叫石阔来豫州解这个围,救这个急啊。怎么是你来豫州,反而石家次子去坐镇邕州?”
蒙拓来豫州,而坐镇幽州的石阔却跨越两座城池去邕州救火…
无论从时间、脚程、速度及辎重运输便利种种立场来看,都是浪费,都是下下策。
蒙拓笑了一笑,话说得极为坦荡,“二哥说这种在岳家跟前出风头的事儿让我来做,他殿后。”
真定大长公主怔愣片刻,也笑起来,俯身前探,“石二爷倒是个很明白的人。”
在真定大长公主的印象里,关于石家老二的笔墨极少,相貌自是好的,风度也有,行事说话不冒尖挑事,也不畏畏缩缩,较之石家老大那副熊样——真是熊样,又高又壮,黑黢黢一张方脸,石老二跟石老大就不像是一个爹妈生的种。短短几次的会面不足以让真定对这位石二郎君有一个全面的认知,可从他鼓动、怂恿、支持蒙拓拿扳指抢亲这件事上,石阔要不是一个冲动简单的人,要不就是一个极有主见且自负的人。若站在石家老大的立场,当然希望石阔是头一类人,可站在陆家的立场,石老二是后一类人更让人放心——你家盟友是个傻蛋蛋,你闹心不闹心?
只是不晓得站在石猛的立场,他会怎么选。
真定面上含了笑,嘴里头却像含了莲子似的,一咬破全是苦得发慌的心。
两个兄弟若一个强一个弱,强的为长弱的为幼。倒还好,小的那个安安分分地倚靠长兄富贵荣华一辈子也不算不好,可若一个强一个弱,恰好一个是弟弟一个却是哥哥,那便很有些难安了。
陆绰身为嫡长子,既贤能又仁和,可仍旧压不住底下野心勃勃的胞弟…
石猛那两个儿子终有一天要打一架。至于打到什么程度。便不是外人该操心的事儿了。
真定大长公主眼睑一垂,见长亭挽手斟茶,神容极为温婉。不禁笑着转了话头,手一抬一指,将几个姑娘家使开,“…阿娇和玉娘带着阿宁去花厅泡茶吧。”
去花厅就意味着能听见。可你千万别当着我面听墙角啊。
长亭应了声“唉”敛裙退下去。
玉娘在廊间给长亭咬耳朵,“你没来的时候。大长公主训了长英阿兄,我却瞧着像是在给蒙拓敲警钟。”
那些话长亭都听见了。
长亭揉揉玉娘的额发,欣慰大叹,“孺子可教也。”
隔着木廊听壁角。真定大长公主问起了蒙拓家里人,“…听说你母亲是葬在疆外的?待你成了亲便将你母亲的牌位迁回来吧,咱们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