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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将至,玄天崖的下面是万丈的剑林,映着微微冷的阳光,折射出令人炫目的光彩。身后的禁军已经追上来了,流君绯的身影出现在队伍里。
山崖的风比一般的地方都大,将梨逍尘身上的轻纱吹得漫天飞舞,雪白的长发,耀眼的金黄色刺绣。阳光越来越高,潇洒的容颜也越来越模糊。梨逍尘长身玉立,面朝天际红艳艳的朝霞,纵身跃上半空——
“我从未逃过,今日也不会逃,既然你想要我的命,拿去就是,不过我的尸体,任何人都玷污不得。”
“那下面是剑林,你会死的,快回来!”流君绯大喊。
流君绯,下辈子你别再去江南了,别去烟雨楼,别再让我们相遇,别再……梨逍尘轻轻道,“兜兜转转,原来一切都是从江湖中开始,今日就从江湖里结束吧。”纤痕,丰玄,你们等我……没想完,梨逍尘就收回了周身的真气,坠入深渊!
“流氏的王,必定将永生永世享尽无边孤单!”这是梨逍尘此生说出的最后一句诅咒。“不——!”有人自身后呼喊。是谁?……算了,都不重要了。以后的日子,将会是春回大地,梨花开满山。
她和丰玄、纤痕,还有他们的孩子,一家人会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永远不分开。
逍遥泪发出晶莹的光晕,梨逍尘透过风,眼前仿佛看见了丰玄优柔温暖的笑脸。声音虽然有些飘忽,但总是温柔的像是宠溺。
“梨儿,梨儿……”丰玄开口唤她。
梨逍尘沉溺了,索性闭上眼睛,耳畔的风声随着丰玄的声音一起,似乎也不那么冷了,柔柔的抚她的脸颊。蓦然间,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下。
“孩子,孩子!”梨逍尘瞬间瞪大了眼,她可以死,但孩子不行!这是她和丰玄唯一的孩子!
丰玄、丰玄甚至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有了的孩子!
不行!不、它不能有事!
散去的真气又重新凝聚了起来,金色的光芒自逍遥泪里飞出,严严实实的将她包裹起来。梨逍尘用尽全身所有的气力,护住肚子。
光芒越来越璨,随着一声巨响,一切都安静了。
……
雪王爷失踪已经快半年了,上奏参他的折子堆满了半张桌案。皇帝无语,最后只得下了道圣旨,免了他的俸禄半年。
等消息传到江南烟雨楼,时间又是过去了一个多月。梨逍尘靠在窗边的藤椅里,屋外的细雨飘进来,轻轻柔柔的落在她的眉宇、发间。
她抚上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唇角漾起微笑。还有一个月,她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会是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孩子。像纤痕一样纯洁,像丰玄一样温柔。
出神间,有双手拿了毯子盖在她身上。“梨逍尘,外面在下雨,你感觉到了么?”
“嗯,轻轻凉凉的,外头的雨景应该很好看。”
转头看向雪若风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波澜,漆黑的瞳孔再也透不进一丝光亮了。剑林下的火焰,没伤到她的容貌,却灼瞎了她的眼。
雪若风起身关上窗,然后就抱起了梨逍尘放到床上。现在的梨逍尘,很轻很轻的,就算是快要生产了,旁人用不上十分的力气也能轻松抱起她。
雪若风是在剑林的中央找到梨逍尘的,她躺在剑间的缝隙里,身上早已一片血红,淌出来的血蜿蜿蜒蜒的,干涸成了暗红。
浑身皆是伤,唯独肚子完好。
悄悄把死去的女尸划的面目全非,然后穿上梨逍尘的衣裳扔在剑林里骗过了所有人。雪若风带着梨逍尘来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南,仍旧住在烟雨楼。
梨逍尘伤的很重,还瞎了眼,甚至有好几次雪若风都觉得她撑不到第二天早上了。可就这样拖着,除了愈发的消瘦之外,梨逍尘还活着。她说,“我罪孽深重,必然是要死的。可我的孩子,没有罪。”
第四十二章 魂归梦醒
雪若风找了很多漂亮的舞姬和乖巧的少年,可梨逍尘再也提不起任何的兴趣了。明明已经看不见了的眸子里,却处处透着生无可恋的倦怠。
他想,或许孩子能唤起她的希望。雪若风想了想,轻轻开口,“蓉妃生产了,你知道么?是个很漂亮的儿子。”
梨逍尘侧着头,很安静的在听。
“听说,这孩子跟你一样,生来就带着梨香,身上还有块梨花儿的胎记,从来不哭,一开口就笑。整个长安的人都以为那是你的转世呢!”
“梨逍尘,那孩子叫流容,有着跟你一样漂亮到不像话的脸蛋儿,你记住了么?”
梨逍尘点点头,苍白的唇片开阖,吐出两个字。雪若风凑近了去听,才听清她说的是“容儿”。
“对了,我儿子也出生了,戚戚很久之前就取好了名字,我忘了告诉你,叫雪折。”
“折尽天下花哦,他以后会是个跟你很像的纨绔,总是喜欢逛青楼,招惹女孩子。”换了种美好的释义,雪若风这样解释雪折的名字。
“还有,玉儿又打了大胜仗,追他的姑娘家都排成队了。”
“梨逍尘,你要快点好起来,南方又新开了几家青楼,里头的花魁艳名都传了好几里了,我还等着和你一起去包场子呢!”……
其实用不着一个多月,梨逍尘还不到九个月的时候就早产了。那天晚上原本绵绵的细雨突然变成了瓢泼的大雨。电闪雷鸣的,仿佛要把这个天地生生撕裂。
从头到尾,雪若风没听见半分孩子的啼哭声。反倒是梨逍尘虚弱的嘶喊,戛然而止。
接生婆惊恐的跑出来,拽着他的衣摆大哭,“死孩子、死孩子……大人也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顾不得忌讳,雪若风推开稳婆就往屋里冲。一开门,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尽头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风声凄厉,吹送着瓢泼雨丝噼里啪啦的打在床上。
梨逍尘的手垂在床边,雨水顺着手腕淌下来,在地上汇成一小洼。
床下的角落里,放着个死了的的孩子,没剪开的脐带还连着梨逍尘的身体。
雪若风觉得自己已经不正常了。他一步步走到那个死孩子的身边,把它抱了起来。很小很小的一个,比自己的两个巴掌大不了多少,眉眼儿很精致,小巧的五官很弱很弱的胳膊。它身上还带着些体温,但却早已没了心跳。
从胎里出来的时候,就死了。
雪若风扯断了脐带,很小心的用衣裳包了它放在梨逍尘的枕边。连带着放在一起的,还有颗流光溢彩的宝石。
逍遥泪。
蓦然,逍遥泪碰到孩子的那一瞬间,发出了刺目的光芒!
那光芒是灿烂的金色,仿佛会流动一般包裹住了整个床榻。里头有隐隐的碎光流动,从梨逍尘的身上流出来,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就钻进了孩子的体内。
等光芒变成了光晕,最后越来越淡,直到完全不见的时候,梨逍尘的身体已经冷透了。
身旁传来孩子的哭声,雪若风握起了梨逍尘搭在床里的另一只手,床单狼藉,但却清晰的用血写下了两个字。
“江画。”
江画江画,携手并肩看天地繁华江山如画,是梨逍尘追求了一辈子的梦,但到死也没有实现。
雪若风抱起孩子,温柔的让孩子稚嫩的脸儿碰了碰梨逍尘的唇,“江儿,这是你的娘亲。你今天看过了她,但是以后一定要忘记啊,千万、千万不要记得。”
不要记得她的苦痛,不要记得她的悲伤,也不要像她一般强韧。如果可以,做个于她截然不同的人,也许可以幸福快乐到老。
又到了长安梨花盛开的时节,洋洋洒洒的洁白花瓣宛若满天飞雪,飘荡在眉间、眼角。
雪王爷彻底成了不务正业的纨绔,闲来无事竟开始经营青楼这种行当。名下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从天子脚下的长安城,一直到遥远的边关,处处有红院楚馆儿。
六年后,零陵传来快马疾书,并未死去的紫王梨纤痕成了南关的帅将,统领一方军队,南关军势如破竹,挥师北上欲踏平长安这一城的繁华。
战火烧到了江南水乡,烟雨楼在一片铁骑中化作飞灰。
雪王爷闻之,单枪匹马南下江南,在昔日繁华的西子湖上见了梨纤痕。因为设下了结界,所以随行的沧云阁史官并未记录下两人的对话,只知道雪王爷回去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女娃娃。
此后战火就停了,梨纤痕上奏愿交出所有的军权,自此安身零陵,发誓永不踏入中原半步,终生守护这流氏河山。
又过了半年,在曾经烟雨楼的废墟上,一座与先前截然不同的青楼建起来了,金墙宫灯琉璃瓦,富丽堂皇的比皇宫更甚。
雪王爷题名——“醉江山”。
那女娃娃生的愈发可人,小脑袋聪明的不像话,一张甜蜜蜜的小嘴儿哄的整个长安的权贵都恨不得把她搁在怀里宠。雪王爷也愈发欢喜的逢人便说,这是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儿。
皇帝也稀罕这女孩儿,一道圣旨颁下,封做“江山郡主”。
此后再六年,襄王温软玉战死沙场,死前为天下平定了最后一番霍乱,缔造了流氏王朝之后的盛世繁华。
梨王逍尘的故事,终于埋入了黄土。
……
……
梨花茶已经凉透了,里头的茶叶早就沉了底儿,安安静静的沁出冷香。
江画靠着未央的肩像是睡着了,可她握在手里的汤水还泛着微微的涟漪。
一阵风吹起了满地的落花,飘飘摇摇的花瓣落在她的眉间、眼角,滴溜溜的旋转。
江画睁开眼,眸子里头的伤痛仿佛看尽了全城繁华。“纤痕……?”
纤痕正在泡茶的手一滞,里头的汤匙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你……”
“我记起来了,逍遥泪里封印的全部记忆……都想起来了!”江画握住纤痕的指尖,“你没死……真的、真的太好了!纤痕、我的纤痕……”
“雪江画?!”未央震惊的瞪大眼,一把拽住她,使劲晃着她的肩,“你在说什么?”
“梨逍尘、雪江画……梨逍尘、雪江画……不是不是!”江画甩开了纤痕,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就摔在地上。“我不是梨逍尘!我不是!可是她在我的脑子里,这都是谁的记忆,我分不出来、都分不出来了啊!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纤痕继续泡茶的动作,忽然间就哭了起来,精致的脸上泪如雨下。未央一巴掌就打在了他脸上,纤痕雪白的脸顿时就肿了大半边。
“梨纤痕你这疯子!你在茶里放了什么?!”
纤痕捂着脸,“咯咯”笑了起来,“不过是能唤起人心底记忆的药罢了,它可以将两个人的记忆融合在一起,从今往后,你就是梨逍尘,梨逍尘就是你,分不开彼此。”
“她是梨逍尘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这么对她?!把解药给我!”
随着一声清脆的龙吟,未央的长剑就架上了纤痕的脖子。可纤痕不躲,反而愈发笑两肩颤抖,笑的眼泪直顺着下巴淌,“你不乐意么?但是你看,她很开心啊。”
未央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果真看到江画扶着树站了起来,她步伐很快,眨眼就到了跟前。摸着纤痕的手极其轻软,脸上漾起极其温柔的微笑。
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