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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见到她。
路途弯弯绕绕,草木掩映,终于到了一处房室。
单是这一路的曲折,顾君则对老夫人的保护和重视,便可见一斑。
马车停下,老夫人已经立在佛堂前,笑着看着我们,等我们下车来。
我想起约莫八、九年前,母后带着我去见皇奶奶。
那时皇奶奶也在礼佛。
不料那丫鬟进去禀告后足足有一个时辰,皇奶奶才抚了抚袖子走出门来。
低头瞧见我,面上一惊,随后过来揉了揉我的头,笑道:
“若知道你也来了,皇奶奶便早些出来了。”
当时我听了,起初还当是皇奶奶疼我,抬头便冲着皇奶奶笑。
可紧接着却又不对。
难不成……如果只有母后来,皇奶奶便要让她等很久?
低了头,随后又小心翼翼地转脸,抬头看了一眼母后。
母后的面色平淡得很,低头瞧见我看她,扬起嘴角,笑意却有些牵强。
回了神,看着已经迎到车前来的老夫人,她笑着看着我,竟是冲我伸手出来:
“这就是公主啊,君则这孩子木,可是委屈你了?”
这一瞬间,我想,顾君则的母亲,应当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她第一句话便问我,还向我伸手,是她对我的接纳,还有对四下人众无形的告诫。
我微微一愣,随后却不知不觉地想着——虽说我和顾君则有诸多别扭隔阂,但是这位老夫人定是对我有心的。
她对我有善意,我也不忍心让她知道真相。
于是,自然不敢扶她的手,我反手拽了顾君则的手臂。
又名正言顺地编了一句,哼哼出来:
“委屈得紧,下车他都不来扶伏波一把,还要劳烦婆母。”
语罢顺势往顾君则那边一靠。
被我靠着的顾君则身形一僵,大抵是他从没见过我这般。
随后却是反手护着我,稳稳当当下了车去。
再看面前的老夫人,面上已尽是笑容了。
“瞧着你们,可真好。”
“来,伏波丫头,君则,我们进屋。”
说着便引着我们往回走。
老夫人说是老夫人,其实是因为我嫁给了顾君则,对她的称呼之前,才会加上一个‘老’字。
其实如今的老夫人,才将将要过四十五岁的寿辰。
入了屋坐定,随在老夫人身后的小丫头便去弄茶水,我们三人便随意地谈着。
直到顾君则笑了笑,一挥手道:
“母亲,此番的寿礼,我二人的便一同拿上来。”
我一愣。
顾君则,到底是不声不响地给我备了一份,而没有任凭我自己折腾。
不知他有没有想过,他这么做,分明是在帮我站稳脚跟。
眼看着临风带人上来,身后人执着两份礼物。
一则是一株漂亮的珊瑚树,一则是一件水蓝色,袖口嵌着玉石的披风。
老夫人便笑:“你这孩子,自从我那年说那株珊瑚漂亮,你便年年送珊瑚,远不及伏波丫头送的衣裳贴心、知冷知热。”
顾君则在一旁笑。
我盘算了一下,却觉得如果这样,顾君则也许会觉得我太不上心了。
“婆母,其实这两件都是君则备的。”
“伏波此前同他讲,初次见婆母,礼物须得伏波自行备,孰知他大抵是觉得伏波做事马马虎虎,最后还是替伏波备着了。”
老夫人那边愣了愣,随后笑道:“君则开始会糊弄我了。”
我向着一旁候着的霜桥碧雪摆了摆手,倏忽间,她们便带着人,取了一个漆黑的方木盒来。
木盒打开,里面齐齐摆着的,是四大菩萨的金像。
这是当年大宝寺住持入都城,带给父皇、母后,还有我各一套的佛家之礼。
眼瞧着,这盒子打开的一瞬,老夫人愣了一愣。
随后她回过神来,却是瞧着我喃喃道:“这四尊佛……伏波丫头,太上心了。”
她的语气极为认真,与此前的有些刻意地、对我表现出的善意不同,这一次的认真,甚至让我感觉有些怪异。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笑道:“婆母欢喜便好。”
可倏忽间却见老夫人眼里亮晶晶的,我一愣,她却只是笑了笑,转头过去。
我心里一蒙,转头看向顾君则,却见他皱了皱眉,却不多言。
这一瞬间,我突然在心里暗暗发了慌——我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可是顾君则不言语,老夫人不再言语,我也不好多问。
至于我弄清楚这件事,已经是当日下午了。
老夫人专门唤我去陪她讲讲家常。
被人引着往老夫人的院里去的时候,我心里惴惴然。
很多事情,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譬如老摄政王,譬如我是怎么嫁给顾君则的,譬如如果她问起顾君则过的怎么样,或者宅院里的事……
我都是不知道,或者无从回答的。
不料老夫人携我坐定后,第一句话便是:
“我听说,当初摄政王差一点便娶了公主……”
我心里暗惊,表面上却道:“确有其事,不过,应该全全是因为身份,那时朝中只有我一位公主了。”
老夫人摇了摇头:“伏波,不要多想,我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摄政王作孽不少,不论是人前的杀伐,还是人后的毫不检点。”
“他这些年不知祸害了多少人。”
我愣了愣,不知怎么答话。
老夫人却自顾自继续说着:
“所以这些孽最终也便报还了……”
“以至于最终骨血相残而亡……”
正文 041作孽
骨血相残?
我一惊。
摄政王……
难道不是被我一巴掌扇过去,然后用椅子……
“婆母请宽心。”
“太医说了,摄政王是……精神不足,不慎猝死。”
我故作镇定,低声说着。
老夫人愣了愣,转头过来,眸光不定地瞧了瞧我,随后却是转回头去,叹了口气。
“罢了。”
“许是我魇着了,说了糊涂话。”
她念叨完这一句,便对着佛像深深一拜。
我心下惴惴而又惊异。
却只能随着她对佛一拜。
末了退出来,门外安安静静的,只有不远处一个柱子下,安安分分立着一个小丫头。
我小心翼翼地合上门。
孰知转身步子还没迈出去,便听见身后门里低低的、压抑的哭泣声。
“都是作孽啊……”
“何苦下手杀了自己的父亲,纵是千万般的恨也不当如此……”
“我日日求佛,也不过是为了……给他赎罪……”
我身子一僵。
骨血相残……杀了自己的父亲?
如果我记得不错,顾君则是老夫人唯一的孩子。
而值得她挂心的父子,大抵……便也只有摄政王和顾君则父子。
加上上午时候,顾君则在那一瞬皱起的眉头。
难不成……
其实摄政王是死于顾君则之手?
这是误会,还是真相,为何老夫人如此确信,而顾君则又讳莫如深……
如此想着,心里不由得一抖。
眼前一晃,随后我咬了咬牙,算计着不能让人知道我听见了老夫人的话。
回眼看了看那个小丫头,始终也垂着头。
心里略略放心,我匆忙稳了神色,举步而去。
回到客房里,依旧是五味杂陈,索性也不出门,便一直等到晚膳时候。
老夫人这里的饭食简单却毫不让人乏味,每一道菜都做得精致,便是一道点心,瞧着模样平平,味道却甜而不腻。
正如老夫人也是个精致的女人。
——如今她着衣虽以素色为主,但是衣着也是精致而不显得单调的。
我一面吃饭,一面小心翼翼地看过去。
而如今的老夫人面色如常。
仿佛下午那个悲伤、略略痴愣的、发出低声呜咽的女子从未存在过。
我收回目光来,安心吃饭。
毕了三人又简单聊了几句,气氛融洽得紧,随后顾君则便又不知去哪里忙,先对老夫人告退了。
老夫人瞧了我一眼,笑道:“如此,我便也去礼佛了。”
我算计了一下,想起小时候母后经常陪着皇奶奶礼佛,便启口道:
“不若伏波随着婆母一同去。”
老夫人笑了笑:“伏波丫头有心了。”
“不过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泥的,你奔波几日过来,已经很累了,估摸着你在府里也忙活,比不得我这老婆子日日闲暇,既然来了,便好生休息,四处瞧瞧有什么欢喜的,不必陪着我日日坐在佛堂里。”
我心下暗暗想着,其实自己在府中也闲暇得很——毕竟不知怎的那些内事便都交予青萝处理着。
可是表面上只是笑笑道:“谢婆母。”
索性便回屋中歇息,这一处房室幽深,老夫人似乎也是好静之人,没有安排那么多的丫鬟仆从,客房里里外外的,便也安静得紧。
在从小到大一直在宫里的我看来,这样的安静和自在,真真是罕见。
来这里之前,天天在府里无事可做,又不好自己出去,索性便在院子里习武,动作大的也不敢练,便自己暗暗地回忆了此前学的封穴。
如今这一番事下来,却是一丝一毫练习的心思都没有了。
索性早早收拾着歪靠在榻上,从书桌旁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瞧着。
偏偏这床还又大又软,躺在上面,我心里特别舒坦,恨不能打上几个滚。
却没料到,不一会儿,门竟是给人推开了。
我一惊,转头一瞧,不由得身子一震。
而进门的那人瞧见我的一瞬,身子亦是一震。
“你……”
方才惊得吐出一个字来,顾君则便马上转身把门合上了。
“我回来晚了,让公主等久了。”
他似乎是故意在门边说出这句话的。
——大抵是因为外面是老夫人的人吧。
我把剩下的话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于是,等着外面的脚步声渐远,我才定下神来。
不知怎的便已经把书搁在一旁,随即抬手拢了拢被子,即便我是穿着寝衣的,即便名义上说顾君则是我的丈夫,即便我‘嫁’给他也有些时候了。
但终归还是别扭。
顾君则那边却自然得很,这厮不紧不慢,施施然褪了外袍,又散了一头墨发。
而我便在床上瞧着他,裹着一床被子,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缩在壳里的龟。
“应该是母亲这么安排的,只收拾了一间屋子,也没有提前说。”
我心下暗道——其实若是寻常夫妻,大抵住一间屋子也是常事。
只可惜我和顾君则偏偏就不是寻常夫妻,在老夫人面前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应该是了。”我点了点头。
分分明明并没有想要显得这般疏离。
可是动作和话语,却不知不觉间流露出来,偏偏我意识到后,又无法控制自己取改变。
顾君则那边回头看了看我,披散的一头长发,在灯烛的光影里摇曳,灯烛的暖意和诡谲不定便染在他的面颊上,又勾勒出分明的棱角和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