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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也对,反正你是那个阴阳师的式神,要在契约期限内保护好她大概没问题。”酒吞说,“但你们的契约不是只签订了十年吗?今年就是第四年了。那么,再过六年,她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茨木童子你能接受这件事的话,本大爷就姑且相信你是真的没有其他想法。怎么样,你能答应吗?”
被崇拜向往的酒吞童子用这种语气嘲笑,换成以往任何一个时候,茨木一定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不让友人看扁了他。但是,但是唯有这件事……这件事……
那个人……会死吗?他试图去想象那个场景,脑海里却一片空白,只有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所以说,还是别逞强的好,茨木童子,这样本大爷还能高看你一眼。”酒吞说着,走到一边翻找出个什么东西,反手往茨木那边一扔,“拿去!”
茨木下意识接住,发现那是一小块石头;石头被切开,截面是光润的浅红色。
“突然想起来,本大爷手上正好有一块红玉。”酒吞很是无所谓地说,“本来是给红叶准备的,但既然你急用,就拿走。”
茨木本就是为了找一块玉而来的。但现在他却觉得,手中小小的玉料前所未有的沉重,甚至有些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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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从上贺茂神社回去之后,发现茨木好像背着她在做什么东西,连说话都少了许多。虽然经常嫌他聒噪,但猛一下庭院变得如此清净,她还真有点不习惯。她试过悄悄靠近,想知道茨木到底在干什么,结果被他发现了,一副很紧张的样子把东西紧紧护在怀里,死活不肯让她看一眼。
不看就不看,她才不稀罕。明月少有地幼稚起来,赌气地这么想。然后她就不理茨木,自己回了一趟贺茂家。她不时就要回去一趟,毕竟保宪总是让人给她送生活费来,她总要客气些。
“钱还够用吗?”
“够的。”
“不够再拿。”
“真的够啦。其实早几年我就说不用再给我生活费了,因为贵族们大大小小的委托还是挺赚的。”
“那样可不行啊……”
每次,差不多就是这样家长里短的对话。明月没怎么见过保宪的夫人和孩子,不过想想,大概她对于对方来说不会是太愉快的存在吧。她也就那么一想,其实心里什么感触都没有。
偶尔他们会提两句希夷的事情。
“上一次希夷顺路来拜访了一趟。姑获鸟真是美丽的生物,性格也很爽快。不过,希夷在世的时候却是个小姑娘的性子。人和执念,终究不是一回事啊。”保宪感叹道。
“是嘛。”
“小时候,我、希夷还有晴明有时候会在一起玩。”
“是嘛,晴明大人也认识她啊。”
“嗯,家里很多人都喜欢她,伯父更是把她当成亲生的女儿一样疼惜。”保宪没再说话,面上浮现出一丝伤感,“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哈,现在说这些很无聊啊,我居然也会有这样讨人厌的一面。”
“是嘛。”明月还是用淡淡的微笑当作回答。
保宪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他试着转移话题,“今天茨木童子怎么没有跟着你回来?”
“谁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明月挑挑眉,有些不高兴,“说不定是在给酒吞童子写情书吧,不然神神秘秘的做什么?随他去,爱干嘛干嘛。”
她的神情忽然生动起来。
保宪神情一动,捏紧了手中的折扇。“明月,你跟茨木童子……”他沉默了一下,下定决心,“反正还有几年,你就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不用顾忌其他事情。”
明月怔了怔,才慢慢“哦”一声。她转开脸,笑了笑,说:“当然啊,我不是一直都这么做的吗。”她站起身,“父亲大人,今日就先告辞了。”
她乘着贺茂家的牛车回去,不久就到了目的地。推开门,扑面就是桂花的香气,馥郁香甜。明月顺着小路慢慢往前走,然后看到那只白头发的大妖怪坐在走廊上,举着手里什么东西,对着阳光看来看去。当他转头看见她时,立即将东西藏在背后,紧张得不得了的样子。
“知道啦知道啦,不会看的。”明月撇撇嘴,扭头就想往另一个方向走。
“喂……明月!”
但茨木却出声喊她,还站了起来。明月挑眉看他一眼,又慢悠悠地走过去。没看错的话,似乎茨木的神情更紧张了。她忽然觉得有趣,笑出声来:“怎么了,难道是给酒吞童子的情书写不好,需要我来指点一下?不过如果让我来写,可能酒吞童子会被气得跟你绝交哟?”
“什么情书?”茨木没听懂。
“开玩笑啦。”明月耸肩,“好吧,怎么了?”
茨木肩膀动了动,但没有真的动作。莫名地,他就是克制不住地紧张。最后,他到底是伸出手,把手里的东西摊开在明月面前。“这个……”他绷着声音,“上次不是把你的簪子打碎了吗,这个赔你。”
那根淡红色的簪子安静地躺在大妖怪的鬼爪上。说是“簪子”,其实就是细长的、圆锥形的玉石,没有丝毫雕花,也没有特别的花纹。茨木的手是形状恐怖的鬼爪,越衬得那根玉簪细小脆弱。
“……给我的?”明月呐呐道,“你……前几天就是在做这个?”
“没错,就是这样!”茨木努力让自己的样子显得满不在乎,“亲手打碎的东西,当然要亲手赔偿!呵,不过这种石头也真是脆弱,稍不注意就折断了。前面几根都碎了,只剩这一根,你拿着就好好珍惜吧。”
他是不是说得有点奇怪?不对,他不应该承认前面几个做失败了的,显得他很无能一样。茨木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
明月轻轻拿起那根玉簪,动作却忽然又顿住了。茨木本来很期待地看着她,结果她动作一停,他立刻又有些紧张——难道是觉得不够好看?
但明月抬起头,面上有笑,眼睛里有光。
茨木的小心脏就跳了一下。
“茨木,”她没拿簪子,却反手抽出自己头上的簪子,又解开发绳,背过身,“你帮我绾起来。”
黑亮的长发瀑布般洒下来,在阳光里闪烁着健康的光泽。茨木傻乎乎地看着她的背影,又纠结地看看手里细小的玉簪——那么脆弱,好像他的爪尖碰一碰就会断掉。
“快点快点,”她催促道,“很简单的。”
茨木没办法,只好一手拿着簪子,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头发,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他一点概念都没有。明月感觉到了他的犹豫,只顾轻声笑,笑完才跟他讲怎么做。
要绾起来,又要小心不能扯痛她。茨木从没做过这么精细的活。最后他好不容易,终于弄出个歪歪扭扭的发型,这才长吁一口气,发现自己居然都出汗了。
“怎么感觉很难看?”明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没有那回事!很好看!”茨木坚定地说。
淡红色的玉簪妆点着她的长发,像荒凉的土地上开出的唯一一朵花。茨木看着,突然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她又轻轻笑个不停。
“笨。”明月垂下眼,低声说。
第69章 第二十七章 前奏
康保二年的伊始格外寒冷。平安京里刮了好几日风雪; 连正月七日的白马节会都错过了。所以风雪一停,京城里就在一片银装素裹里快活地运转起来。保宪作为阴阳头,正月里就忙着给京城里的一应贵人祈福、驱邪,还要挂着礼貌的微笑拒绝想让他咒杀对手的官员; 然后换成风雅的微笑聆听宫中女性的幽怨倾诉,回答关于恋情的问询……实在苦不堪言。最后; 他终于逮着机会将剩下的工作推给同僚和弟子,迫不及待地想躲去晴明家; 那样既能得个清净,还能欣赏那原野般的园景; 幸运的话还有源博雅大人的笛声可以听。
虽然今日无风无雪,天气算不上特别冷; 但天皇还是允许保宪直接从大内里乘牛车回去; 换言之; 他不必为了表示对皇权的尊敬而徒步到宫门外。在这些方面就能看出,那个御座上的男人的确说得上温和仁慈。
车轮碾过地面的积雪,一路都听得见细细的“吱呀”声。保宪闭目养神; 慢慢松弛下来的大脑就散漫地想起了其他事情。他想,自己总是“好麻烦呀”的这么说着官员的生活和工作,现在也是一得空就躲出来,果然是如伯父所言; 所谓“淡薄”也就是“逃避”的另一面啊。
“其实我只是懒而已。”保宪对晴明说。
晴明忍不住笑; 打趣道:“原来你也知道吗。”
“是吧?自知之明这种东西我还是有的。”
保宪嘟哝着; 放下酒杯;旁边的式神蜜虫立即又给他满上。没有风雪; 他和晴明就坐在走廊下对饮,两人之间的托盘上摆着一盘烤鱼的残骸,另有一壶醇酒。酒是专门温过的,而且很神奇地,就算是这样的雪天也能保持适口的温度。
晴明还是那样,唇边带着微微的笑意,不太反驳但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太多赞成。虽然保宪总是笑得明朗,而晴明更偏雅致,但这师兄弟两人骨子里其实很像:都早熟,而且对世俗没太多兴趣,心中却又留存着善意和对正义的一点感触,而这就将他们和道满那样的人区分开来。况且,晴明虽说是忠行的弟子,但更多时候其实是跟着保宪学习、玩耍的。他们感情很好。
而且,他们的身上都同样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光看容貌的话,他们仍好似青年时的俊逸风流。
但现在,酒已经喝过一壶,保宪脸上那种明快的笑容就渐渐落了下去,“说起来,天皇的身体比前几年更加差了啊。晴明,对最近京里的情况,你是怎么看的?”
“我么?我没什么看法。不过最近藤原北家的兼家和兼通都来找过我,当然我找了个借口回绝了。”晴明不在意地说。
“那两个家伙还真是不死心。”保宪耸耸肩。
这两个人对于官职比他们高的公卿都没什么尊敬可言。
“怎么,他们也来找过你了吗?”
“因为我是辛苦的阴阳头啊。”保宪夸张地长叹一口气,“不过,他已经答应给我换个别的职位了,今后就让别人去辛苦吧,我就定时去殿上发发呆就好了。”
那个“他”就是指当今天皇。如果博雅在这里肯定又会很紧张地纠正,不过很不幸,那位能吹奏出美妙乐曲的大人今天并不在晴明这里。也可能,晴明料到了保宪要来,故意不让博雅来吧?反正保宪是这么猜的。晴明的确很重视和珍惜博雅这个友人。
“保宪你真是……”晴明笑得有点无奈,“明明遇到太过于麻烦的事情时,总会来找我吧?”
保宪就露出爽朗中又带点狡猾的笑容,理直气壮地说:“你知道的,我对于趴在地上东找找西找找这种事,真的很不擅长嘛。”
这个年长几岁的师兄总能拿出这种理直气壮的无赖神气,他也是少数几个晴明觉得难以应付的人之一。不过今天例外。晴明顾自饮了一杯热酒,直视着对面的保宪,问:“那么,为什么突然表现得对朝政如此关心呢?保宪,你不是那种会对天皇的身体,或者公卿的杂事保持关心的男人。”
虽然说起来有些冷酷,但这些厉害的阴阳师们惯看鬼怪人心,实在缺乏某些热情的品质。他们关心的人很有限,关心的事情也跟追求世俗权力的人们有很大不同。
保宪脸上的笑容再次隐去了。他的目光看向庭院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