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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不如死?”殿主的声音有些哑,但我听得出他在笑,“你养的狗,却不知它是何秉性?不知这世上的狗都爱咬人么——”话音未落,人已飞身而起,我被殿主拖在身后,做他的人肉暗器,回挡又成了盾牌,三人缠斗于一处,霎时便打得难解难分。
殿主的武功已经精湛到令人称羡,我爹一时尝不到甜头,直至黑暗中多出一抹暗红。
那是一人颈巾的颜色,果然下一刻便听得一声大喝,一双手,握着这世上最令人生畏的三尺青峰,如电掣风驰,向殿主刺来。
“燕南天在此,江玉郎小儿受死!”
燕南天来了。
他果然仗义,纵然葬身山腹,也要前来一救今时盟主。
而我见时不待我,猛地旋身脱出殿主手心。
他一怔,想不到苗疆一趟,竟连我的身手都大有长进。我便趁这机会,一掌拍在他当胸,去抢他手中的丧神诀,招招杀机,五仙教中得来的那点尸毒之力,他昔日教过我的阴毒路数,全部都用回到他的身上。
这一刻,我只想拿到他手中的丧神诀,以掌化爪,暗器横飞,丝毫未想过要收手留情,不记得拍了他几掌,也不记得在他身上抓出多少伤痕,更忘了此时不是我一人在与他对招。忽然我抢至他面前,见他眼中视线阴寒,瞬间出手打我肩颈、腰眼几处大穴,将我人一翻一送,我爹的一剑破空而至,我正好成了靶心。
自损收剑,我爹险险避去我心口要害,却身影一斜,燕南天随后的一剑,聚雷霆之势,已迫至眼前。
我一惊。
心中起了盘算。
这可是生死一线的抉择,我不退,替殿主挡下,那么他伤三分,我可能会重伤,却不会死。但如果我不替他挡,燕南天的毕生功力一定半丝不作保留,殿主定会被这一剑劈得粉身碎骨,到那时,我也会被剑气波及,难以全身而退。
挡不挡都会受伤,我再无时间考虑,手中亮出鱼肠小剑,暗自聚力,然而就在这时,腰后一股巨大的拉力,将我生生拉出界外。我眼前一乱一花,见殿主以最不明智的打法与燕南天正面交锋,他又哪里是燕南天对手,只接下一招,便忽然一阵血气,自我眼前飞过一段长而眼熟之物,下一刻,我大叫一声“殿主”,才见他肩头斑驳,一整条握着丧神诀的手臂,已被燕南天齐肩斩断。
他本有机会逃脱,即使他打不过燕南天,也有的是办法保全自己。但我却在他身后偷袭阻碍,令他无法专心。直至这一刻,我都想不明白他为何不拿我去做挡箭牌,他不是已经习惯,别人打他,他便用身边人去挡?
而那一剑,我是料定逃不开了,我以为他一定会拉我去做垫背。
但他偏偏将我推开,一条手臂横飞至半空的瞬间,血溅了满地,连殿主自己都看得呆住,他似还未觉到痛,肩头早已模糊,除了红得刺眼,什么也看不清。
爆炸渐渐停止,山崩却愈演愈烈。
殿主面前,燕南天意在速战速决,紧跟着就刺出第二剑,我直冲过去,想要阻止什么,却忽然被人一撞挡在面前,又是殿主,接下了这一剑。
燕南天似乎不愿趁人之危,弹开时落定再未出手,他脚边却是殿主断掉的那条手臂。
我头脑一热,拔脚想向那断臂扑去,殿主身后一声大喝:“孙盈余!”
我没理他,却到底被一只染血的手掌硬生生给抓了回来。
“你的手!”我难以理解。
他脸色惨白,皱眉回道:“已经断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就是知道它断了——“你疯了是不是!”我一股火气上来,冲对方重伤之人大吼,“你明知道我想杀你,为很么不让我替你挡那一剑,为什么要用自己一条手臂去挡?!”
他低着视线,似乎终于感到痛般将眉心越蹙越紧,“现在说这些,算什么?”他问我。
我重重喘息,为他肩头点穴止血。
肉与筋络,就那般血淋淋呈现在面前,皮肤收缩,碎骨断在肉里。这一剑可真狠,以前去屠户档买猪肉,也未见断得如此平整的截面,我扯下衣料为他包扎,忽觉眼中刺痛,猛地别开头去。
“转过脸来。”他却道。
我将视线转回。
“你听我说。”他唇间开合的幅度极小,声音也极低,很嘶哑,沉得蛊惑,两人额头贴在一处,我几乎以为他随时要低下头来吻我。
“可见过熔岩?”他问,“熔岩喷发会形成管道,如今你身后宝塔尚有地下三层,最底层连着那些管道。待你下到其中之后,选一条管道去走,即有机会脱身,却也可能会死,但切记要以火探路,不可冒进——”
“那你呢?!”我打断他的话去问。
他的神情瞬间就变了,脸颊白如死灰,又全是血,眼神幽暗,一股杀意涌上,“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不是说你不稀罕?!”我拉着他唯剩的一条手臂不放。
“你快走。”他却冰冷道,“这里马上就会崩毁,难道你想与我死在一处?”
“死在这里,总比一人一处、死得七零八落要好!”更何况,我爹还在这里。
“也对。”他一笑,捏着我的下巴,“你倒有怕的时候。”
说话间却已全无笑意,我知道,以他的为人,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因任何人一句话而改变。手中已聚起一股冰冷气劲,我看着那团幽暗中飞舞回旋的波纹,便似瞧着六月飞霜般感觉不甚真实,这是他的毕生功力,他缓缓举起手时,眼中竟不是特别寒冷,至少,不曾有什么怨恨。
本就脆弱得不堪负荷的神殿,因他这一击,彻底坍塌。
我不知脚下何时悬空,只觉心中一紧,连喊叫都不及,人已往下坠去。
同一时间,我见到头顶哗然如山洪的落石,那些石头,每一块都重逾千斤,若是砸在我身上——我闭起眼,只求能一记利落。
却在这时,忽然有道人影飞身将我护住。
“爹?!”我惊诧,下意识叫出这个称呼,但出口已知认错。
“你不是走了吗?”我后来问他。
他也觉得奇怪,“我为何会走?”
……
数个时辰后,其实我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
黑暗中醒来,感觉自己好像被活埋一般,除了在我身上,还多埋了一人。
“江无缺!”我抽出一只手拍他,“醒醒!”
他哼了一声,谢天谢地,我在心中想。但手摸到他的后脑,忽觉指尖一涩,“江无缺!”几乎同一时间,我摸到了那块肿胀。
他究竟伤了多少处,伤的多重?!我脑中一瞬间涌起无数匪夷所思的猜测,直到他清醒过来,声音有些无力地说自己没事,我才稍稍安心。
不久后。
“这里离天女封印,还有多远?”他问。
我扶着他,两人已在地底宝塔的最后三层,兜兜转转,转了七八圈。
阶梯建在塔内,因此可以自由上下,但却没有出路。当年天女化身旱魃,封印之时引起无数熔岩,据蚩尤先人讲述,那些熔岩应当流往海水,所过之地,会在地底形成管道,连通外界。
而这座宝塔,便是建在无数管道交汇之处,所以殿主才会说,到了地底选一条路去走,就有可能逃脱升天。但他自己却从未真正到过这里,甚至那些蚩尤族人也只是猜测。事实上,这座塔建在天女被封印许多年之后,当时岩浆早已冷却,而鉴于底部三层所藏宝物的贵重,黄帝后人采用了精铁灌注。
是的,这塔就为了存宝所建。上层放着丧神诀,下层插着一把剑,黄金之剑。
所以不会有出口,唯一的出口,在头顶,但那里已被山崩所毁。
江无缺忽然叫我:“盈余。”
“……嗯?”
他一条腿,以及后脑,都被方才的落石砸中,虽简单处理,但面色极差,额角处有微弱的反光,是强撑的冷汗。
可若看他此时的神情,又觉得我的情况更让人担心一些。
“我叫了你许多声,”他问,“你全未听到?”
“我听到你问我天女封印在哪。”
他点点头,手指向一旁,示意我扶他坐下。
他坐定,将双膝盘起。
“你要做什么?”我问他。
手中的火折,零星的一点微晕照在他脸上,棱角、目光、内伤所致的苍白,他闭起眼睛,回道:“那把剑,若全力一试,或可拔出。”
我明白他的意思,上天无门,四周又全是铜墙铁壁,若寻出路,也只剩掘地三尺。
而那把早已黯淡的上古之剑,如今直插在地底一条缝隙之上,若将其拔起,定当撕裂地表,说不准会为二人带来一线生机。
但我却提不起兴趣,我比较感兴趣的是:“江无缺,你说我们真要死在此处,算不算是生共患难、死亦同穴?”
他凝神调息,并未做出回应。
须臾后才睁开眼反问:“为何如此轻言放弃?”
“我没有。”
他等我继续。
“你抬起手,”我与他对视,“去摸你脑后,可摸到一处杏仁般大小肿块?那是淤血所致,若不立时疏通,淤血扩散,你可能会死,也可能会变作傻子。”
偏偏我此时器具太少,只能为他暂封经络,但越是如此拖延,越少一分治愈的把握。
“那又如何?”他仍是问。
“不如何。”我答,“你不能活着走出这里,我也不会走,会陪着你。”
“你不必如此。”
“我觉得很好,若然出去了,便要见你夫妻聚首、阖家幸福,我不是圣人,我见不得……”
“盈余。”他打断我,“你若难过,说出来。”
“我没事。”
“神殿虽毁,你爹却未必不能逃生。”
“都说了没事!”我冲他叫喊,余音震落几粒碎石。
他的眼神很平淡,真的是那种黑夜中也显不出几分光彩的平淡。我知道他能一眼看穿我,但却不希望他将我当作一个孩子般包容。
“对不起。”我吁气,“还有,谢谢你,没有站出来揭穿我爹,让这场闹剧更加离谱。”
“盈余。”他又叫了一声,“许多事,你我之力,并不能改变什么。”
“你何必再安慰我。”我苦笑,“其实今日这盘棋,我几乎就要赢了。”无论是殿主设下毒计、还是燕南天中途闯入,所有一切都没有脱出掌控——丧神诀,我几乎已经唾手可得,我可以将我爹带离这里,我比殿主更了解这地底的机关构造。“可是结果呢?神殿崩塌,我爹与丧神诀一并长埋其中,你为了救我,弄得现在周身是伤,小鱼儿与江云他们生死未卜……到头来我什么都做不到,离成功只有一步,我却下不了手去杀那个人,我以为我能够狠下心,可是见到他被斩断一条手臂,我不知为何就慌作一团,慌到忘记自己该做什么,慌到去为他疗伤……”
最后的一点火光,被忽然来至眼前的黑影遮罩。
我抬起头,江无缺在黑暗中,自上而下静静看我。
我忽然就觉得心中窒闷起来,“殿主的手臂断了。”我倚在江无缺一条腿上,“我爹死了,他们都死了……”
他蹲在我面前,手放在我的头顶。
“你的脚。”我急忙靠前,扶他原地坐下。
“盈余。”他止住我的手,“没有人怪你。”
“我知道,怪我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即将要死。”
他似乎抬了抬唇角,便抓住我的手,“你随我来,我们去将那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