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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诺兹还说过,对于长期困于在表层视野中的人们来说,这些“资质”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反而徒增痛苦。
天生的盲人反而不畏惧黑暗。如果世上多数生命皆为目盲,那么面对永不止息的昼夜更迭,那些少数拥有视觉的人反而会受到残酷的折磨。
肖恩能大致明白这种感受,但并不能对此产生同理之心。他认为自己只是个对光线比较敏锐的盲人,还远远谈不上拥有眼睛。
所以,他需要把莱尔德带上。
他有自信能够带走杰里和塞西,却不敢直接面对莱尔德身边的那个东西。
他知道那是谁。正因为知道,他才更不能冒这个险。他虽然忌惮它,却不是出于感性的畏惧,而是出于冷静的判断:如果独自一人与那种东西发生冲突,他可能会失败,那样他就没办法带杰里回家了。
于是他想到了办法,先把塞西和杰里都带上来,先让他们也像自己一样拥有“离开的可能性”,然后再一起处理该如何离开的问题。他们俩太不敏锐了,他们没法与雷诺兹沟通,所以这件事得肖恩自己来做。于是,肖恩专门为此练习、筹备了很久。
成功之后,他就可以与杰里、塞西一起再回到深层,三个人肯定有效率得多。那时,他们三个将都能畅通无阻地进入和离开,再也不会被情绪左右、被感知误导。
他们可以带上莱尔德,把那个怪物留在这里。让它继续留在下面没什么不好,反正那是他的使命。其实,如果莱尔德愿意,肖恩觉得把他留下也没什么,但是不行,毕竟他们需要莱尔德。
现在情况有变。肖恩感觉得到,那个东西爬上来了。
与此同时,在灯光熄灭的“起居室”中,塞西咕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她躺在倒着平放的柜子上,只被绑住了手脚,并没有被固定在任何东西上。大概肖恩打算等杰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再把塞西换过来。
塞西刚刚醒来,视野模模糊糊的,只听到了杰里哭着说什么“不原谅你”。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跑出去之后,她才渐渐完全地清醒过来。
屋里没有窗户,灯也全部灭了。塞西看不见东西,只能感觉到自己手脚上的绳索。
塞西叫了杰里几声,杰里毫无反应,这让塞西十分担忧。好在她的手是被绑在前面的,她用牙咬上去,绳子上带着说不出的怪味,让她一阵干呕,她忍着恶心继续,争取在袭击者回来之前解开自己。
她挣脱开了手腕上的绳子,正在解脚踝上的绳子时,脚步声又响起来了。
她按照之前的姿势重新躺好,双手蜷缩在一起,假装还没醒来。脚上的绳子看似原样缠着,其实已经松掉了,只要她再用点力气就能彻底挣开。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脚步声走进来,在杰里那边停留了一会儿,又向塞西走来。
塞西感觉到那人在自己身边蹲了下来,距离非常近。她咬紧牙关,找准时机,突然翻身挥起胳膊,用手肘朝那人的脸上狠狠一击。
那人闷哼一声向后坐倒,同时,塞西踢掉脚上的绳子跳了起来。就在她准备再上去踢一脚的时候,列维·卡拉泽敏捷地跳起来,向后退了两步:“是我!你瞎了吗!”
屋里的灯灭了,门外的本就昏暗的灯光也在闪闪烁烁。塞西眯起眼仔细看了一会儿,这人好像真的是列维。
列维捂着一边的额角,看来他才是差点就要瞎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塞西问。
“我怎样做了?”列维回头看看不省人事的杰里,“你是说这个吗?长话短说吧,不是我,是肖恩。”
他正好站在肖恩的推车旁边,拿起上面的小锤子和冰锥:“看看这些……我还想问你们‘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塞西这才留意到昏暗房间内的各种怪异器具。她从一些纪录片里看过这些东西,是些古老而野蛮的脑部手术工具,甚至其中一些都算不上“工具”,只能算是简易的代替品。
她走上前帮杰里松绑。杰里被固定在一架能半躺的折叠躺椅上,躺椅的可折叠处都被焊死了,椅子腿也和打着金属铆钉的铁皮地面焊在了一起。
从痕迹看,这些事情应该不是近期做的,看来这房间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个强制手术室。
把杰里松开后,塞西轻拍他的脸,他仍然没有反应。塞西恍惚地摇着头:“怎么会……肖恩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难道我就更可能做这种事吗?”列维说,“好了,抓紧时间,我们走吧。”
塞西茫然看着他:“去哪?”
“还能去哪?”列维从摄像背心的口袋里掏出形似老旧手机的东西,塞西曾经见过它,知道这是某种追踪仪器。
现在,仪器的单色屏幕上闪动着两个标志,一个原地不动,另一个正在向不动的那个缓缓靠近。
“那难道是……”塞西伸手过去,列维却小气地把仪器收了回去。
在岗哨上层,仪器又有反应了。之前他们一路追踪着伊莲娜,现在伊莲娜竟然在向他们靠近。
明白列维的意思后,塞西顿时有了干劲,甚至连肖恩想做什么都懒得追究了。她检查了一下周围,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都不见了,腰包里剩下了点子弹,但枪已经没了,她叹了口气,没有去寻找那些东西,而是试着扶起杰里。
“嘿!来帮帮我啊!”她叫住转身要走的列维。
列维回头:“他自己走不了,先别带他了。”
塞西大为惊讶:“你……你这人有什么毛病?难道我们就把他扔在这吗?”
“你到底还想不想去找伊莲娜和米莎了?”列维问。
“当然想,但这和带上杰里有矛盾吗?”
列维还真的停下来想了想,然后回答:“有矛盾。首先,杰里会拖累我们,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肖恩很想带他离开,而不是让他跟着我们去找伊莲娜。如果再耽误下去,等肖恩回来,场面会很尴尬的。让他和肖恩走也没什么不好,哦,不用担心那些锥子锤子什么的,等他真的被切了该切的东西,他就不会在意了,甚至他可能还会认为自己变得更好了。而你不一样,我有我的事要做,你也要去找女儿,我们算是目的一致。”
对塞西来说,列维这段话里有太多地方让她想破口大骂,就是因为太多了,她反而不知如何开口。
列维用“难道不对吗”的表情看着她,等待她做出认可的回应。他的语气和眼神都十分认真严肃,并不含有任何恶意,这说明他前面的发言不带任何戏谑,全部出自真诚之心……这让塞西更加不寒而栗,一时简直不知道自己是在和什么玩意对话。
在她震惊到无法言语的时候,列维失去耐心,干脆不再劝说她,直接走向门口。
就在这时,他手里的追踪仪器屏幕闪烁了一下。代表伊莲娜的指示物仍然在按照原本的速度缓慢靠近,代表着莱尔德的光点原本不动,现在却缓缓移动了起来。
他低低咒骂一声,扔下塞西和杰里,推门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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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前。
莱尔德坐在楼梯口,呆呆地望着下方翻涌躁动的黑暗。
他们正是从那里走上来的。
这么一想,第一岗哨简直就是一棵树。根系在土地中蔓延,营养在树木中间积累与游走,方尖碑如树冠伸展向天空……树根把吸收到的水和养料输送到高层部分,地上部分把接触到的机养料送往树根……这棵树就这样扎根在与它格格不入的世界里,甚至还能够持续地生长。
“大树”的根系是活的。莱尔德想起了灰色的猎人,它一直在寻找第一岗哨,却在已经非常接近它的地方选择了放弃。
有人说,不管在什么专业领域,都是初入门的爱好者最自信甚至自傲,而越是深入这一领域的人,就越多学科具有敬畏之心……或许灰色猎人的情况也有些类似吧,它看见过别人看不到的世界,它不敢,也不愿意再寻找第一岗哨了。
这里要么存在着足以颠覆它信仰的欺骗,要么存在着它或旁人都无法承受的秘密。
不知不觉地,莱尔德的目光从墙壁上移开,又盯着下方的黑暗深处。
他知道下面是什么,是“从古至今,每一年,每一秒,每一位拓荒者”。
黑暗中,一只枯瘦修长的手臂伸到了他脚边。这只手没有继续向前,像是忌惮他身后的空间,又像是出于对他本人的敬畏。
莱尔德移开目光,继续想象参天大树,比如北欧神话里的世界之树,科幻小说里的宇宙电梯……不行,那只手在不断抓抠着地面,粗糙的指甲在石头阶梯上摩擦,形成轻声耳语,不断不断地涌向黑暗之外。
“够了……”莱尔德靠在墙上,虚弱地说。
但对方应该听不见他的声音。他们继续嗫喏,复述,列举,陈述,他们继续对已经走上“堤岸”的莱尔德轻声细语着,不放过哪怕最后的一秒钟,时刻履行着自己作为书页的责任。
“你们怎么上来的?它上哪去了?”身后传来肖恩的声音。
莱尔德没回头,只是恹恹地靠在墙上,说:“你能看见那个吗,就那边,那些。”
肖恩站在比他高五阶的地方,看了一眼低处:“能。我早就看到了。”
“多早?三个多月以前?”
“对,但那时我受不了,”肖恩说,“好了,不说这些废话了。你过来,跟我走。”
莱尔德苦笑一下:“不行啊,我站不起来。”
他背对着肖恩,肖恩看不见他具体哪有伤。肖恩也没问,直接伸手抓住他的右臂,转身就拖着往上走。
莱尔德被拽得倒下来,坚硬的阶梯擦过身体,每一下都硌得他咬牙皱眉。
被强行拖着往上走的时候,他偶尔还能用左腿支撑一下‘身体,自己爬一爬、配合一下,而他的右脚却只能被动挪动,从小腿到脚踝都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角度。
肖恩把他拖到上一层平台,朝着对面向下的楼梯走去。原来这里是一条近路,看似向下,其实可以穿到另一条通道里,继续向上攀登。
被这样粗暴对待,莱尔德当然痛得要命,但他一直没有吭声,这倒不是因为他想主动忍耐,而是深层那些书页们的述说声太过震耳,几乎沾满了他的感官。
随着距离越来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莱尔德自己的感官渐渐回来了。他终于开始哼哼唧唧地喊疼,但肖恩并不理他。
他被扔在一块平坦的地板上,然后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他趴着,抬起头,光线从房间高处的数个孔洞里投射进来,正好照在房间正中的人身上。
那个人侧躺在地板上,浑身裹着脏兮兮的布条,像个黑色版本的木乃伊。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只鸟嘴面具,面具下面流淌出一些混杂着血色的半透明粘液。
在莱尔德看过去的瞬间,面具还并没有完全贴合在那人脸上,此时他正在用裹着黑布的双手捧着面具,让它完全遮住自己的头部。
鸟嘴面具中传出沙哑的声音:“噢,是你。太好了。”
莱尔德看着他,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而不是对肖恩。
肖恩从莱尔德身上跨过去,走到鸟嘴面具身边:“我把他先放在这,别让他离开,也别让我以外的人进来。”
鸟嘴面具动了动,像是点头,又好像不是。他身上的一根布条伸向莱尔德,让莱尔德想起岗哨深处的手指、手臂、血管、神经和肌肉纤维。它们也是这样绵软而神秘,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布条蠕动着,越来越近,碰触到了莱尔德的手指。
鸟嘴面具——只有面具,不包括他的头部——在原地转了个九十度角,以扭曲的姿态竖立在地板上。它后面的声音说:“那可不行。”
肖恩本来正要离开,突然回过头:“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