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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挺疼的,把袁越原先想说的话都堵在喉头,袁越脑间瞬间闪过许多顾晴朗的画面,如同电影闪回特效一样,每一刹那都是他吊儿郎当,随性坦然,恨不得无法无天开天辟地的样子。
袁越手指点着玻璃杯,良久才回:“你疼着吧,不是还没死么。”
“以为自己要死了,但还有话没和你说。”顾晴朗语气里带着笑意,袁越眼前便出现了他嘴角勾起时,眼下那条细细的纹路。
袁越来到顾晴朗的病房时,已经晚上九点,医院里很安静,他推开顾晴朗的病房门,看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病床上,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脚上还打着石膏。
本就邋里邋遢的样子,这下变得更狼狈了,不过凭着顾晴朗的脸皮,这种形象上的事,他丝毫不在意。
袁越家里没菜,没时间自己再买菜做菜,只得在饭点里打包了几样清淡的,装在顾晴朗以前给自己带菜的盒子里。
顾晴朗一直在等着他,眼睛都是往门口望的,见到袁越进来,眼里瞬间闪起了一层光。
袁越没看他,而是径直把饭盒打开,勺子拿出来,道:“吃点东西吧。”
顾晴朗笑笑,手直着旁边的座椅,示意他坐下,“你不喂我?”
“你的手没断。”袁越冷冷瞥了他一眼。
“可是我的头晕,手也没力气。”顾晴朗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看到没,头发都剃了。”
这么一说,袁越眯起眼,他出门没戴眼镜,刚进门没注意,只以为这头纱包的把头发都遮去了,这下离得近了,才发现顾晴朗的头发被剃了,脸色也十分苍白。
“那么严重?”
“是啊,差点死了。”
袁越垂下头,心有不忍,把饭盒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吹了吹,递到顾晴朗嘴边。
顾晴朗张嘴喝下,一边笑着,眼睛还不离袁越。
“没人来照顾你?”袁越问。
“有,被我赶走了,我想你来照顾我。”
袁越发现顾晴朗有个技能,只要说几句话就能噌噌噌把自己的火窜起来,“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和我说?”袁越把碗收起来,“好了,别喝那么多了。”
顾晴朗用纸巾抹了抹嘴,在袁越想要站起去卫生间洗碗的时候把他的手腕拉住。
袁越没挣扎,低着头静静地等他说话。
“我担心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你,你依然无动于衷怎么办,所以我也就没打算告诉你。”顾晴朗一字一句,零零散散铺满了整个空间,袁越的手腕被抓得紧紧的,像是怕他会逃。
“但你来了,我就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你。”
“我那么疼,可没人说。”顾晴朗叹了口气,把袁越拉近,两手环抱住袁越的腰,包着纱布的头抵着袁越,说话的气息明明是温热的,却好似能隔着衣服传递到皮肤一样,把袁越酥得一阵发热,“真是憋死我了。”
13。
病房中寂静一片,唯有卫生间的水声唰唰响着,袁越洗碗的时间有些长。
他洗好碗出来,顾晴朗已经自己躺在了床上,他看似有些疲倦,眼睛半眯不眯地望着走近自己的袁越。
袁越坐到他床边的座椅,却没有看他,而是整理着小桌上的东西,淡淡地说了句:“你睡吧,睡着了我再走。”
顾晴朗轻嗯了声,便阖眼睡过去。
袁越静静地待在他身边,等他阖眼才将视线转到他脸上。
这个男人,是突然闯进自己生活中来的,毫无预警,让袁越也毫无防备。除去刚开始的慌张与警惕,甚至带着不自然的厌恶,事到如今,这些感觉都已逐渐淡去。
或许是顾晴朗表现地太自然,也或许是袁越的接受能力足够强。
这个格格不入的人,倒也在袁越的生活中处的相安无事。
人与人之间的熟悉其实就那么简单,总要有一方主动接近,或厚脸皮或处心积虑,这样一来二去,陌生也就被抛之脑后。
袁越想,自己不排斥这人也许还有个原因。那就是简单的,同类相遇,总有寄托。
袁越这一生,过得枯燥乏味,更是没有去追寻和他同类之人,因此顾晴朗这般的坦荡,也是袁越自身希望的。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呼吸逐渐平缓,走廊灯照进病房里晕染着昏暗的光,就这么轻轻罩在他脸上,将他原本坚毅的面庞扫得柔和。
袁越在病房里坐了很久,直到月朗星稀,他才起身离去。
第二天便是骆氏三十周年庆典开幕式,袁越早早就去公司与骆小天回合。几天不见,骆小天的黑眼圈已经掉到脸中央,见到袁越恨不得直接哭一通以示凄惨。
骆小天见袁越气色也不好,便问他:“小越,你怎么也没睡好?”
袁越昨晚到家并没怎么睡着,脑子里总是环绕着顾晴朗抱着自己说疼的片段,犹如阴魂不散般扰人清梦。
袁越正在煮咖啡,同时也替骆小天煮了一杯,给他递过去,骆小天赶紧唆了一口,“没什么,有点失眠。”
“是不是因为想到马上去旅游太兴奋了?我懂我懂。”
骆小天好不容易抓住了点时间和袁越插科打诨,还没尽兴就被一个电话叫去,“我先去会场啦,我们晚上见!”
袁越点点头,看时间顾晴朗现在也该醒了。
他发了条信息过去,问现在有没有人照顾他。
顾晴朗回,余声在。
另一边的病房中,顾晴朗坐在病床上自己喝粥,一边的林余声笑得狡猾。
“说吧,这饭盒是怎么回事?”
顾晴朗三下两下就把粥喝完,说:“小越昨晚来看我。”
“亏你还不让我告诉他,是他自己看穿了?”林余声看向自己数年的好友,一开始住院时,自己就提过告诉袁越这件事,却被他拒绝。
顾晴朗嘴角挂起微微的笑意:“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的,不过……知道也好。”
林余声心里腹诽,如果不是他把这消息告诉骆小天,看他现在还能不能这么开心。
“好了,我请假来陪你不是看你傻笑的,”林余声说,“你究竟和小越是怎么认识的?”
“很久以前的事了,”顾晴朗看向林余声,“如果你还有印象,当初我有让你帮我个忙。”
顾晴朗悠悠地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眼里流出的情愫淅淅沥沥地掉出来,骗不了人。
说完,林余声才轻吸口气,皱着眉一脸不可置信。
“所以,你找了他十二年?”
顾晴朗并没有将袁越现在喜欢林余声的事情说出来,这是袁越的秘密,也是唯有顾晴朗知道的秘密: “嗯。”
林余声瞬间了然:“怪不得你谁都看不上,原来早就栽进去了。”
“是啊,本来我也不相信,但事实的确如此。”顾晴朗耸了耸肩,一脸坦然。
傍晚时分,骆氏三十周年庆典开幕式正式开始,礼堂布置地高端豪华,所有职工代表均分桌坐于台下,骆小天穿着一套白色西装,打了条宝蓝色领带,整个人明显被造型师捯饬地严肃认真又不失风格。
他是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发言,还是以骆氏集团太子爷的身份,袁越看着他上台前差点紧张地被地板上的电线绊倒,而开始发言时却显得自信严谨,按照骆小天的话来说,还好没有丢老头子的脸。
几位领导发完言也就宣布开席,骆小天噌噌噌跑到袁越桌,坐到他身边,邀功似的炫耀道,“怎么样,我说的好吧!”
一边的吴旭和骆小天也挺熟,便夸得毫不吝啬:“不愧是我们太子爷,那风范,无人能敌。”
袁越闻言笑了笑,朝骆小天嘴里夹了块他喜欢的三文鱼,骆小天眯着眼嘿嘿笑,“的确说的不错,以后还得靠骆小爷罩着我们。”
骆小天摆摆手,夸两句就喘得慌,“好说好说!”
席间骆董事长还与袁越说了几句,袁越起身与他碰杯。
“这段时间我家小天儿还多亏你照顾,他这个性子其实并不适合继承我的集团。”骆董相较前几天老了不少,却显得一副慈祥之态,袁越还记得数年前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不过我也不要求他继承,他能健康平安就好。”
袁越知道骆董指的是他离家出走的事情,的确,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必他们至今也是心有余悸。
“我会一直在他身边帮他。”袁越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手心也变得温热起来。
开幕式的气氛很好,骆董先离了席,大家便更加不觉拘谨,骆小天因为高兴被灌得有些神志不清,被袁越扶到车上。
骆小天被司机开走,袁越自己喝了酒并不能开车,便叫了代驾。
他坐在车里,开着窗,他将手架在车窗上,手枕着头,晚间的风柔柔的,吹得人很舒服。
代驾来的很快,是一个年纪稍大的人,袁越看了他一眼,又想起第一次见到顾晴朗的情形。
那时候他醉得不轻,还以为顾晴朗是什么坏人,想到此,不禁低头笑了出来。
“小伙子到哪儿啊?”代驾问。
袁越想了想,看着手机里顾晴朗的仙人球头像,良久道:“去中心医院。”
夜风能把人吹得清醒,同时也能把人吹得更醉。
夜晚的医院安静地只有仪器发出的滴答声,弥漫着消毒药水的走廊,袁越一步一步走到顾晴朗病房,顾及着顾晴朗也许已经睡了,他轻轻推开门,才听见卫生间有声音。
等到顾晴朗从卫生间出来,正巧看见站在门口的袁越。
眼里露出一丝慌乱与惊喜,还未等顾晴朗开口,袁越便扶着这个手架拐杖的残疾人士,走往病床。
“喝过酒了?”两人贴得近了,酒味丝丝缕缕地飘入顾晴朗鼻尖,他坐上床,问了一句。
袁越替他盖好被子,嗯了一声。因为喝过酒,袁越原本冷漠的声音被醉意覆盖,磨砂一样的哑着,听着让人动情。
他今天穿了套黑色西装,西装里的白衬衫解开两颗扣子,在扶顾晴朗上床时,隐隐约约闪在顾晴朗眼前。
顾晴朗有些渴。
“你怎么会来?”他此刻看清袁越的脸,白皙的脸上被晕着一层颜色,眼角泛着绯红,像是哭过那般,惹人可怜。
袁越靠在椅背上,神态有些懒,“你不想我来?”
顾晴朗笑笑:“不是。现在很晚了,你喝了酒,回去得叫代驾。”
袁越点点头,看向他头顶的纱布问:“你什么时候能拆线?”
“过几天就行,其实我现在没什么事儿,马上能出院了。不过头发倒是得长一段时间。”
“天气逐渐热了,光头就光头吧。”
“你说得对,光头洗头还方便。”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袁越的话也变得比以往多起来,他们像两个相识已久的好友,一言一语,一点儿都不觉尴尬。
最终袁越眨眼的频率变得慢下来,看样子想睡了。
顾晴朗不舍得袁越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睡,皱着眉拍了拍他的腿,“小越,回家睡吧,这儿你休息不好。”
袁越开始揉眼睛,揉个不停,像是小孩子一样,不知轻重,顾晴朗起身抓住他揉眼睛的手,温柔道:“别揉了,脏。”
袁越方才不揉了,他抬起头,迷迷瞪瞪地望向顾晴朗,“你再说一遍。”
他现在已经不清醒了,顾晴朗只得宠着再说一遍,“别揉了小越,脏。”
袁越听及此,刹然笑了起来,露着牙齿,笑得开朗漂亮,而眼睛却瞥下了,亮闪闪的,委屈地让顾晴朗心头一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