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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州九城,”苏云舸立刻答道,“这也快到饭点儿了,我们在那儿等您。”
对方一言不发,苏云舸补充道:“爸,您可别喝酒啊,陆上清的哥哥是我恩人,您……哎…喂?喂?哎怎么挂了……”
对方立刻挂断了电话。
苏云舸窘迫地对陆上修笑道:“哥,我爸他……”
陆上修摆了摆手:“没关系,我们去那里等吧。”
于是三人就一起赶到了合州九城,订了最好的包间,上了茶水,开始等人。
不多时,包间的门便被一个男人撞开了。这人穿着干练,身形魁梧,他甫一进门便冲着苏云舸走了过去,整个房间似乎都随着他的步伐晃了几晃。
陆上修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就一把扯住了苏云舸的后衣领,像拎兔子似的把苏云舸给拎了起来,不容分说地骂道:“好你个兔崽子,老子白养你了是吧?啊?!你皮紧了?敢给老子离家出走了?能耐了?!”这人刚把话说完,就把苏云舸按在了桌边,扬起巴掌就是一通重打,边打还边骂道:“跑!给我跑!我打死你个畜牲!”
陆上修的大脑还一团乱着,身体就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他慌乱地拉开了正欲“打死”苏云舸的男人,大脑发懵地劝道:“别别别打别打别打,您消消气,消消气,我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男人缓了口气,沉着脸地指着苏云舸,大为光火地反问道:“你自己说,你都干了什么?该不该打?!”原来这人不是别人,他正是苏云舸的师父,烈焰组织的掌舵人,“大海”顾立军。
当时苏云舸着实没想到银狐会反将一军,心想如果临时去找别人,那铁定会露馅,于是灵机一动,就把自己的师父给叫来了。
可原以为顺理成章的事,眼下似乎并不顺利。
苏云舸忍了突如其来的巴掌,他顶着一脑门的官司,顺着人的话接道:“爸,我错了,我以后都不敢了…”
话音未落,顾立军就又抬手赏了他几巴掌,其力道之大,苏云舸就觉得,陆上修的几十大板也不过如此了吧。于是被陆上修连着打了几天都跟没事人一样的苏云舸,第一次被巴掌打了个两股战战。
陆上修一个头两个大,他本想等人来了问一问情况,再具体谈一谈苏云舸的住宿问题,如果可能,他还想把苏云舸的监护权要到手。可就眼下的情形而言,肯定是什么话都谈不成了。
于是陆上修颇感头疼地再次拉开了“教训儿子”的顾立军,皱着眉劝道:“苏先生,您先冷静一下。”
顾立军终于堪堪住手,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眼中含泪地叹声道:“你这畜牲,连你妈妈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你说,你该不该打!”
陆上修心中一惊,连忙问道:“苏先生,您说什么?”
顾立军颓也似的坐在了最近的椅子上,掩面沉默,半晌不语。
银狐倒了杯茶水,放在顾立军的面前,温和地劝问道:“苏先生,您刚刚说什么?什么最后一面?”
苏云舸终于明白了顾立军的意思,他“扑腾”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抱着顾立军的腿问:“爸,您刚刚说什么?”
声音的颤抖还恰到好处。
顾立军叹息道:“你那天跑出去,你妈妈为了追你,出门跑的急,对面来了辆货车……唉………”
苏云舸先是愣了片刻,继而扑在人怀里声泪俱下:“爸!我妈呢?我要我妈妈!我要见我妈妈!”
顾立军抱着怀里的人,两人呼天抢地,一时哭作一团。
陆上修看着父子情深的二人,呆立了良久,终于拍了拍顾立军的肩膀,低声劝慰道:“苏先生,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顺变。小云不是有意的,这事谁也没想到。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带孩子去看看……看看他妈妈吧,也好给天上的人,了个念想。”
顾立军抹着泪点了点头:“唉,谁能想到呢,这段时间只顾着忙白事了,给这孩子打电话他也不接,找遍了他会去的地方,也找不见……”顾立军摸着苏云舸的脑袋,疼惜地说:“这孩子只是有点浑,但他是个好孩子。这段时间,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既然我找到他了,就不能再耽误了,我得带他去……给他妈妈磕个头。”
陆上修连忙致歉:“这是我的失误,我应该第一时间与您联系的。现在已经是饭点了,不如您吃点东西再走吧?”
顾立军摇头道:“算了,我先带他去吧。”
银狐顺着话接道:“苏先生,这件事因我而起,请允许我一同前往。”
陆上修见状,只得劝道:“您节哀顺变吧。我开车送您过去。”
顾立军摇头道:“不用了,我有车。那陆先生,我就不打扰您了,苏云舸,我就带走了。”
陆上修点头道:“行行行,这没问题。”
第119章 将计就计(八)
于是,这“悲伤至极”的三人便告别了陆上修,一同上了顾立军的车,扬长而去了。
车开的还算平稳,可方向却似乎不是很对,本是向西的车,七拐八拐地竟向东而去了。
苏云舸做好了随时跳车的准备。
“车自动落锁,”顾立军随意地说,“车门打不开。”
苏云舸笑道:“爸,您说什么呢?”
顾立军叱笑一声,沉声说道:“你要敢跳车,老子就从你身上碾过去。”
苏云舸暗自把这人的祖上八辈给问候了个遍,等好不容易稳了心绪,才好声好气地问道:“师父,咱们去哪儿啊?”
顾立军叱笑道:“去给你妈磕头。”
苏云舸:“……”
……老不死的。
多说无益,苏云舸就闭了嘴。
极小的胎噪声在人耳边嗡嗡作响,苏云舸仔细地记着行车路线,发现他们竟是在一圈一圈地转着圈,似乎连个明确的目标都没有。
“停车。”银狐忽然出声。
顾立军缓缓地把车停在了路边,盯着窗外问道:“是他吗?”
银狐取了张照片出来,与窗外的人对比之后,点头道:“是他。两点钟方向,快餐店旁边,右起第二个,瘦高个花衬衫。”
顾立军点了点头,沉声问道:“青云,认识吗?”
苏云舸早就看到了那个花衬衫的男人,他不知道顾立军与银狐的用意何在,可他的手心却已是冷汗津津了。
“认识,”苏云舸喉咙发紧,却竭力镇定地说,“龙虎门刑堂堂主,久一刀。”
“啧,”顾立军十分不屑地皱着眉头,恨其不争地偏了下脑袋,嫌嫌弃弃地斜睨着人说:“什么九一刀十一刀?刑堂堂主?还龙虎门?一帮乌合之众,早就被老子的人一锅端了。去,跟他套套近乎,把他联系方式要下。”
“啊?!”苏云舸眉头紧锁地脱口问道,“你让我干嘛?”
顾立军扭头用下巴冲那花衬衫的方向一点,不耐烦地说:“去把他联系方式要下,都是混江湖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去。”
“哈?!”苏云舸觉得自己快炸了,他忍不住地破口大骂道:“我?!我去问他要?!我qnmlgb!当时是谁把我卖了的?你怎么不去找他?!现在你…”
这个“你”字还没落音,顾立军的枪口就已经抵上了苏云舸的额头,言简意赅:“去。”
军令如山,苏云舸明白。他也深信不疑,如果他此时敢说一句“你还不如杀了我”,那顾立军就一定会开枪。
于是他只好把满心满肺的怨念收拾利索了关进铁笼子里,任凭有天大的委屈,也再不敢多嘴了。
可他也实在不想面对久一刀。
龙虎门是个持枪涉毒的黑帮,里面帮规森严。这瘦高个花衬衫的久一刀,便是执行帮规的刑堂堂主。苏云舸年少气盛之时,没少受过他的“关照”。
没有心理阴影,是不可能的。
“云儿,”顾立军开了保险栓,沉声问道:“如果前后都是死,你还怕什么?”
苏云舸看了眼窗外,终于几不可闻地开了口:“给我点儿钱。”
“什么?”顾立军皱着眉问道。
苏云舸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爸!给我点儿钱!我要吃快餐!”
顾立军的表情登时就精彩了。
银狐忍不住笑道:“师兄,你连孩子的快餐钱都不给啊?”
顾立军凝噎半晌,终于收了枪,在身上翻出钱包,点了几张钞票,递给人说:“去去去。”
苏云舸接过来一数,整五张,就十分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不够。”
顾立军就又点了五张,往人身上一扔,皱着眉骂道:“给老子滚!”
苏云舸把钱分成几份,分别收好了,终于听话地滚下车了。
银狐看着人大剌剌地无视了久一刀,径直进了快餐店,忍不住笑道:“是个好苗子。”
顾立军看着严重缩水的钱包,头也不抬地骂道:“好个屁!”说完就一踩油门,离开了。
苏云舸下了车就径直进了快餐店,目不斜视地点了餐,坐在靠窗的位置,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久一刀就走到了苏云舸的身边,他轻轻拍了拍正吃得投入的人,眯着眼睛笑道:“小云,在这儿吃饭呢?”
苏云舸迷茫地一抬头,登时就变了脸色,可他嘴里还塞得满满的,说的话也含混不清了:“堂…堂……”
“嘘……”久一刀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眯着眼睛笑道:“好孩子,这儿只有你堂哥我,没别人。”
久一刀的肤色偏黑,声音十分低沉,他瘦极了,眼睛也深深地嵌在眼眶中,似乎他的皮囊里只装了副骨架,活像个会走路的标本。
苏云舸咽下嘴里的食物,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伸手做了个请,恭敬地说:“堂…堂哥……您…您坐……”
久一刀却抬起干瘦的手,把苏云舸往里推了推,坐在了同一个沙发上。
“坐,”久一刀眯着眼睛笑道,“好久不见你,哥哥都想你了。坐下,跟哥哥说说话。”
苏云舸脸色煞白,脸上冷汗津津,由于空间有限,他只能紧挨着人,慢慢地坐了下去。
自从龙虎门被清缴,久一刀就再也没有享受过被人如此害怕的待遇,他原是恨极了苏云舸,可现在那久违的虚荣感迅速地滋生膨胀,他忽然就开心了起来。
在这种虚荣感的刺激下,久一刀甚至原谅了苏云舸的背叛,他不自觉地就问出了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小云,你为什么出卖四叔?”
苏云舸狠狠地哆嗦了一下,他泪如泉涌地辩解道:“堂……堂哥……我……我我……我没有……有人冤枉我……真……真的……”
久一刀身为刑讯专家,他敏锐地接着问道:“谁会冤枉你?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吗?”
苏云舸摇头哭诉:“我没有……可是,堂……堂哥,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我……”
“好了,”久一刀打断了人的话,轻声笑道:“都过去了。走吧,去哥哥那里,我们做一些快活事。”
第120章 将计就计(九)
苏云舸瞬间睁大了眼睛,一副怕极了的模样,哆哆嗦嗦地求饶道:“堂……堂哥,我我我……我错了,求您不……不要…”
“哎~”久一刀挥了挥干瘦的手,宽慰地笑道:“哥哥疼你还来不及,怕什么。”说完就站了起来,用铁钳子似的手捏住了苏云舸的胳膊,略一用力便把人拉了起来:“走,让哥看看你后边的胎记,还在不在。”
苏云舸一副无力的模样,踉踉跄跄地跟着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