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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
所以,当韩建国回到村委会,沿途看到一路大字报的时候,他顿时怒火中烧。尤其是那上面写着“江流是现行反革命!”、“打到江流!”等字眼儿,韩建国就更加忍无可忍。
离村委会越近他就越害怕,生怕看到当年的一幕重演,被批斗的人被人钳着手臂,被折磨被逼问,他不敢往下想,怕那个主人公是江流。他扯下那大字报,撕得粉碎!
他想起那个单薄的背影和红红的眼睛就心疼,还有那本让他爱不释手的诗集。在哪个名字前面加上“打到”两个字,真是太恶心了!
然而村委会里一片寂静,找到支书家才知道,批斗会在上午开完了。
十
韩建国不在村里的一个礼拜,葛红英迅速上位,口才厉害的连支书都不得不听她的。她把城市里那股造反有理的风气带来双清山,村民们却不甚理解。知青中间也只有零星几个人响应她,其他人都观望不前。
葛红英的演讲韩建国听过,不得不说,这个姑娘很会煽动人们的情绪,特别有感染力。不出几天,知青中间响应她的人越来越多,她终于开始下手整人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江流。他们翻他的东西,找到钢笔和写满字的纸,黑白不分的说这是反动罪证。村民们没有几个识字的,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没几个人知道,不过那也不重要了。
支书叼着烟袋锅,满脸愁容地给韩建国讲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听得他心惊肉跳。幸好诗集在自己身上,不然照葛红英那闹法,要是捅到县里可就不好收场了。
之后,上海知青无一幸免,被批资产阶级风气重。到现在,李泽厚还和一个女知青被关在柴房里。
“支书,您放心。”韩建国拍拍老支书的手,“我回来了,不会再让她这么闹下去了!”
在韩建国看来,葛红英的造反之路非常幼稚。知青们并没有犯什么重大政治错误,她硬安罪名,口号喊起来,人们一从众,稀里糊涂的就把罪名立起来了。所以他离开村委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柴房营救李泽厚和那名女知青。
一男一女关在一起,这罪名太好编了!
“韩队长,你可回来了!这几天可把我们整惨了!”李泽厚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把这几天的事儿讲了一遍,拉着韩建国的手不放。
“你先告诉我江流在哪儿。”两个没什么把柄的知青都被关在着满是窟窿的柴房里饿了三天,韩建国更加担心江流的处境。
叫上孙建新,两人抄家伙往北边的山口去了。
一场秋雨,让路面更加泥泞。老远就听见葛红英在高声叫骂,韩建国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江流一把松开推车,坐到地上,他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任凭刚刚捡起来的石块散落一地。
“你还敢偷懒!”葛红英抄起藤条撸起袖子就要上手打。
“我操!丫把自己当黄世仁了!”孙建新这就要冲出去。
“等会儿。”韩建国拦住他。
江流抬起头,额头上都是虚汗。他看着葛红英这张凶神恶煞的脸,有气无力地说:“你才是牛鬼蛇神吧!”
一鞭子还没落下,藤条就就被韩建国夺了下来。他高大的身影整个挡住了太阳,江流眯起眼睛看了好一会才看清了他的脸。
把葛红英拽到一边,她依旧不老实:“你拦我干什么!我在消灭反革命!”
韩建国愤怒地瞪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吓得她噤了声。
“消灭?你是要杀了他还是烧了他?你敢吗!”
葛红英被这句恶毒的质问吓坏了,抱着头直往后躲。
“你是女的我懒得动你,别以为我不敢动。”韩建国低声警告,“这个地儿我先来的,我说了算!”
“能站起来吗?”看到江流的布鞋都磨破了还流了血,孙建新想扶他起来。
江流难受地说不出话,只是摆摆手,看这样子这几天一定不好过。
韩建国把已经吓傻了的葛红英带过来。
“老实了吧?”孙建新一脸不屑。
“把他带回去,找个稳妥的女知青照看,别再出什么事儿了。”
“好。”孙建新突然反应过来,“唉你怎么知道我跟女知青熟?”
“行了别贫了。”
孙建新走后,韩建国蹲下查看江流的脚,磨破了的水泡渗出血染到鞋上,不知道还能不能走路。仔细看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低着头很虚弱的样子,眼看要栽到地上。赶紧上手一扶,这才发现他身上烫得很。抓着他两条手臂,韩建国转过身一抄,背起他就往村里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烧的,采石的活儿干了多久,热度真不低,别转成肺炎。韩建国怕他晕过去,一个劲儿地跟他说话。
“江流!江流!”见他有了反应,赶紧说,“咱么聊聊那首诗吧!《自由颂》。”
“自由……颂……”
韩建国托着他的大腿又往上窜了窜,接着问:“你跟我说,什么是生命,什么是爱情。你说说,我不懂。”
“生命……爱情……”
宿舍人多口杂,这时候又正是午休,韩建国心一横,朝村东口小跑过去。
看见已经不省人事的江流,田寡妇当时就掉了眼泪。
“怎么给折腾成这样了……”这么冷的天,江流就穿了薄薄一层单衣,能不烧起来吗?
“我去弄点热水,你先给他换衣服,这儿。”田寡妇找出换洗衣服,抹着眼泪出去了。
刚才背的时候就觉得轻,脱了衣服一看真只剩一把骨头了。韩建国刚接江流来村里的时候到支书家吃饭,因为不习惯他什么都没吃。吃不惯就不吃啊,他怎么也不说呢?
田寡妇熬了姜汤,拿来被子,抱着江流的脚处理伤口。韩建国沾湿了毛巾帮他擦掉脸上的污迹,好像被伺候的挺舒服,烧得红扑扑的脸上一脸享受,难得的露出了点笑模样。可伺候人这两位是一点都不轻松,全都沉默地忙活着,心里叹息着江流的遭遇。
晚上,韩建国和支书一同找葛红英谈话。江流继续在田寡妇这里休息。
饭菜香诱惑着空荡荡的胃,江流挣扎着翻了个身,看到梳妆台前的木梳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这一觉,睡得好累。
他缓缓坐起来,感到浑身酸痛,又看看妆台前的木梳子,上面还缠着一节红头绳。闻着饭菜香,看着红头绳,江流有一种娶了喜儿当老婆的错觉。
当妈也成,反正他没妈,怎么都成。他实在喜欢这张火炕和“喜儿”做的饭菜,这是他就久违了的家的感觉。
捧着饭碗狼吞虎咽,江流含糊地说了声谢谢。田寡妇却不敢当:“别谢我了,什么忙也没帮上。”
江流知道他所指何事,也懒得解释,咽下一口汤:“本来也跟你没关系。”
田寡妇让他这一句话弄得心凉了半截,眼圈又红了。
他不是有意出口伤人的,在他眼里这本来就跟田寡妇没什么关系,有什么忙可帮?
孙建新问过葛红英,有没有打江流。小姑娘委屈的不行,说一共就打了两下,一下躲过去了,另一下让他抬脚踹开了。
如果不是天太冷,发了烧,江流还是可以保护自己的。韩建国站在门外想,田嫂太过担心了,把他当小孩子了。
“那天以后,你就没来过,我以为你生气了。”
江流放下筷子,抹抹嘴:“我还想再听你唱一遍《红头绳》,我喜欢你唱的喜儿。”
眼前的女人明明已经结过一回婚了,听了这样的赞美还是忍不住露出少女般羞涩的笑容。
田嫂的嗓音十分悦耳,光听声音就是到她有多么的心花怒放。
韩建国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不敢贸然进去,他希望江流只是想听田嫂唱歌,没别的意思。
江流确实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有点想家,想妈妈。
脚上的伤刚包好,爬坡有点困难,韩建国扶着江流慢慢走。
“你怎么踹的葛红英?”他突然问。
还能怎么踹?江流看了他一眼:“看准了,踹的胳膊。”
想到那个画面,韩建国忍不住笑起来,江流嫌弃地撇开他,自己走。
快到宿舍,韩建国正色道:“有啥困难你就说,别自己扛着,大家都会帮你的。”
江流没有回应他,心心念念他的炕头。
“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突然,从前方树丛里钻出一个人影,两人都吓了一跳。
“东子哥你回来啦!”
听声音,江流就知道来的是玉珍,低下头,一瘸一拐地绕过玉珍,向宿舍走去。
韩建国眼看着他走远,玉珍说了什么也没听清。
最近村里这么闹了一通,知青们也老实了许多,宿舍里安静得很,不是在看书就是洗洗涮涮准备休息。尤其江流一进屋,就更没人敢说话了。
在田嫂那里洗过了,也不管这一路是是不是又弄脏了,脱了鞋倒头就睡,连星星都忘了看一眼。
等玉珍走了,孙建新才敢过来:“给你啥了?”
韩建国瞥他一眼:“啥你都打听。”骨碌骨碌的在手里转了几圈,递过去。
“核桃!哪儿来的啊?”
“说是从公社的仓库里拿的。”
“这小姑娘胆子真大。”正说着,孙建新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二人晚间在宿舍外头抽烟,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候。
“这事儿…你一回来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处理了,不怕葛红英往上捅?”孙建新试探地问。
“无非就是不让我回城,有什么大不了的。”
“回城”这个话题让空气都凉了。二十一二岁的年纪,浪费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穷乡僻壤,想想总有不甘。
孙建新是北京知青,家里老头子在北京军区也是个人物,然而在这场政治风暴中也未能幸免。孙建新能不能回去完全要看老头子的情况,在还未解除危机之前,他来插队无非是想躲清静。而韩建国在这个问题上就更模糊了,回哈尔滨也就是接他爸的班儿到工厂去上班,想想就没意思。上大学基本没可能,反而是眼前村里的事儿让他忙忙碌碌的挺充实。
“回去吧!”韩建国踩灭烟。
离着老远,田嫂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男知青宿舍那边有人影掠过。
是江流吗?她不确定。
她低头看着小本上被他改过的错字,一笔一划如刀刻般的狭长字体,跟他人一样冷硬。
怎么同是用一根笔写字,会有那么大的差距?
点上油灯,田寡妇仔细描摹起来。
十一
疏浚河道的工程不能再拖了,韩建国回来就投身于这项工作中。村里男女老少都来帮忙,男的就卖苦力,凿山运石,女的就送饭送水。
江流还是跟推车较劲,虽然依旧笨拙,但干得认真,之前的事也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真是难得的豁达。
可韩建国只离开了一个礼拜,葛红英就差点带坏村里的风气。老百姓识字的不多,知青们又都胆小怕事,韩建国觉得自己真是一天都不能离开。可回城是早晚的事,难道自己真的要一辈子待在这山坳里吗?
田寡妇做了江流最爱吃的高粱米饭小油菜,兴冲冲地挎着篮子来送饭。在施工现场转了一圈没找到人,拉上建国一起找,才在草丛里找到了熟睡的江流。
睡醒了就有饭吃,完美人生也不过如此了。田嫂看着他狼吞虎咽,想说点什么,韩建国却一直站在一旁,直到江流吃完,她也没能跟江流说上话,只好先走了。
不是韩建国没眼力见,相反,他太清楚田寡妇的来意,所以一直不肯走。他不想看到他们二人误入歧途,让事情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见他还不走,江流忍不住问:“有事儿?”
“啊?”
“我问你还有事儿吗?”
“哦,你的脚还好吗?”韩建国岔开话题。
“还好,没大碍了。”
早说早解决问题,韩建国心一横:“你和田嫂……”
“嗯?”江流显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让韩建国没法再追问下去,只得作罢。
全村人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