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彩桥掏纫蛔⒕屯讣干咸保豢虾煤锰崞鸨世础
惯于惹事生非的他看不起檀燕归的听话,总要挑事儿欺负人家。与檀二这厮一块儿并排练字时,他常常要在案几面板下偷偷踢人家的腿。每每待他踢人家二十多脚时,檀燕归也被他撩拨地发了火,一言不发地伸出腿来踹翻了刘璞这小惹事精:檀燕归从小练武,那双长腿可不只是为了好看而生的。
想起檀二,他总是高兴;但只要一想起练武二字,又总教他连带着回想起那日“乘人之危”做出的错事。高兴的时候兜头浇一盆凉水的滋味儿是不太好受,人之常情,他也自然而言地下意识跳过了这一段不大光彩的回忆。
“不过,今后若是教檀二公子知道您骗了他,恐怕又得生一场气。”这话周铮不得不提醒一句。之前已有的先例,檀二公子是最不喜欢别人骗他的。
“骗他?是骗了。”刘璞语气低沉,像是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他翻了几页,又看回之前从番国递来的奏疏,在“准”字儿后边又加上“再议”两字。“那你不要教他知道不就行了?难不成你还要去告状?”
这句就是在打趣了。周铮刚想要应景地笑笑,听得皇帝继续说:“这回骗了,下回估摸着就是该把他赶出宫了。”
檀燕归的忌讳是别人骗他,而皇帝的忌讳莫过于“檀二要出宫”这五个字。往常谁嘴贱起了这个话头,都少不得惹皇帝生好大一场气。这回不知怎的,话头居然从皇帝自己口中说出来,而且看皇帝的脸色,似乎并不是很气恼。
“这……”周铮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别装了。我都看得出来,你这黄鼠狼鼻头的老人家更应该闻都闻得出来吧?朝都,快要变天了。”
要变天了。
周铮脑海中突然浮现起二十多年前,王氏军队攻入朝都时的景象。
攻破朝国宫城时,他正在偏殿洒扫。那时的他,比现在的皇帝年纪大得多,却依然害怕得厉害,一听见宫门外响起了金戈杀伐之声,就不自觉地想找个地方先藏好再说。故此景仁宫宫门被破时,他正藏在廊桥之下,手中握着一柄笤帚、背靠一块大石,全然忘记了保护皇帝这一条职责。
他瑟缩着,听着头上一个踉踉跄跄的脚步沉重地走过去,突然一声惨叫。因为这声音来得太过于突兀,使他禁不住腿一软扑倒在地上。听到桥下发出的动静,一个人影从桥上旋身而下,以手中的长剑截住了周铮的退路。
是檀云。即檀二公子的父亲。
如今时过境迁,周铮偶尔做起梦来,还会梦到那日的景象:檀云一身乌青色的袍子上浸满斑斑血迹,雪亮的长剑上滚落了几滴鲜红的血滴,滴在周铮被架着的脖颈上。
那柄剑指着周铮,突然移了方向。他听到檀云低声斥道:“滚!”
周铮不说二话地滚了,否则他也活不到今日。正因为他那时选择了滚,故此也不知道后来“王将军入景仁宫刺杀皇帝,同归于尽”的说法到底是真的、还是旁人杜撰的。
离上次惨状还不过二十几年,就又要变天了么?周铮有些悲凉地想着,心中隐隐泛上一股惧意来。他还怕什么呢?现如今他已年过五十,该尝过的酸甜苦辣也都尝过了,还有什么不能死的呢?他担心的是,由他看着长大的这位年轻皇帝,难道也要经受和他父皇朝文帝一样的命运麽……
“陛下,待如何处之?”周铮凝视着皇帝年轻的侧颜,胸膛中涌起一股难言的苦涩。
“如何处之?”刘璞给了他一个极其少年心性的回答:“还能怎么办?八个字而已,尽力而为、听天由命。”
一般潇洒之人,不是真有巨鼎之力、救世之才,就是脑子坏掉了而自视甚高。然而刘璞与这两种都不沾边。他心境并不潇洒,之所以口头爽利,是因为他装成竹在胸装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而已。
就如同旅人远游,倘或有人搀扶,反而腿软地更快;无人帮助的,或可被自己逼着、被外物逼着,再强撑着多走那么一里。装惯了一路轻松,便就是私下里苦撑的时候,也不想让人看出难以支撑的端倪来。
像大哥刘颐所说,他得像个皇帝。而皇帝,就得如同晴空骄阳,普照千万山河、受千万人崇敬而不能流露出不支之色。
刘璞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便将手中那卷奏疏推到一边,重新拿了一本,逼着从小就不喜欢读书的自己一字一句地看下去,腕提朱笔、批画不断。
然世上有奋起勤于政事之人,就必然有沉溺玩乐、不思进取之徒。
傅府的两扇朱红剥落的大门缓缓打开,溜溜达达走出一个着宝蓝衣裳、系十八洞明月山水佩的小公子来。他长得一张薄唇、两道长眉,身长七尺而眼含桃花,颇为人模狗样。
然而这人模狗样的小公子却并非家教森严之辈:无论是门第高贵者,或是乡野俗夫,都肯定听说过“自门下过,不许踏门槛”的这一条规矩,或是为了仪态庄重,也是怕坏了风水。这位小公子,偏偏就正正当当地立在了门槛上。
一般人站上去,肯定是要前仰后合,难免摔跤。毕竟门槛那一指宽的所在,本就不是为了踏足而用。这位小公子站在上边,却宛如雀儿立在柳梢头一般,稳当自在地很。
看来是常常做此恶习。
他边稳稳地立着,边仔仔细细地把本就规整的衣襟又好好拉拢了一遍,连那一串价值不菲的玉佩也认认真真地一环环放正。这一身油头油脑的打扮,配上他那对眉目含情的细眼,真是京城之内,论起“骚气”二字,再无人比得上他了。
“傅其琛,你走还是不走?再站在门槛儿上,我就拿门板削你了!”门后探出一个睡眼惺忪的脑袋,原来是刚刚还睡在门边的守门小子。一个下人言辞居然这般嚣张,小公子却丝毫不见恼火之色,只是嬉笑着回嘴道:“我走不走,你管得了我?你敢拿门板碰我一下,我就把你那脑袋摘下来做了夜壶!”说着一只手不知怎么动作,便飞快地揪住了那人的左耳,调笑道:“你看这两只大耳,像夜壶的柄不像?”
第14章 婴氏
014 婴氏
“你看这两只大耳,像夜壶的柄不像?”
那被揪着耳朵的人,疼得狠了,脸上半丝打瞌睡的倦色也荡然无存。他大声求告道:“放开!放开!你欺负了我,小心半夜回来没人给你偷偷开后门!”
现在秋意未深,但半夜时分睡在大街上,想必也要冻得遭不住。傅其琛小公子想到这一层,便从善如流地放了手。他那手刚刚离开人家的耳朵尖,便听到这人大声呼和了一句:“哎!美人儿!”
“哪儿呢哪儿呢?”傅小公子急忙回头探看,只看到对面坐在车架上卖果子的一位老大爷,龇出八瓣黄牙啃着手里一个泛青的烂梨,活像只歪着嘴咀嚼包谷的毛驴。
小公子知道自己受了骗,立即揉揉被玷污的眼,尚未来得及回身教训那守门的小子一顿,两扇门就极不客气地合拢在一处,恰巧磕上他立于门槛的两脚,生生把他拍地一个踉跄,急跳着往后退了三步才站稳。
“哎!你娘的!”傅小公子站稳了,叉着一弯细腰,横眉竖眼骂将起来。可惜门里边的人大约又蜷在门边睡觉去了,没人答话,吵也没有吵架的趣味。傅其琛再骂两句,终于偃旗息鼓、悻悻地尾随一位路过的细腰女子,腆着脸搭讪去了。
他一路上形容猥琐地左看右看,几乎恨不得摸到人家小姑娘的罗裙下边去。待人家怒瞪他时,他又从不知何处抽出一柄折扇,“刷”地一展,当胸扇几下,强装儒雅之态。
只是不晓得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而为,折扇一展,扇面上绘的居然是一副活色生香的凉日春宫图,其精细绝伦,简直令人发指。
傅家小公子就抓着这柄活春宫的折扇,一路逗猫撩狗,好不自在。终于行至十里脂粉路的章台街时,他探头在逢春阁前溜了一圈,见人家尚不接客,便又后悔来早了似得、一步三摇地走开了。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章台街外,是一水儿的茶馆酒肆,无论附庸风雅的文人辞客、还是一刻无酒心不欢的粗人酒徒,都有可寻乐子的地方。
傅其琛哼着荒腔走板的淫词艳曲,晃过几间酒肆,进了一家三层高的茶馆。这样的茶馆在此处比比皆是,这一间的布局格调,也不见得比旁人高出多少,唯有馆子门前挑着的一条三角布帘有些特别,上边手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儿:苦苦苦。
啧。傅其琛瞥一眼这三个字,顿时觉得牙疼难忍。他熟门熟路地登上此楼三层,一踢那扇破木门,不客气地哼了一句:“外边那谁挂的?小麦,一看就是你的手笔!我看得给你脑门子上挂仨字,蠢蠢蠢!你那样写,谁还会来咱们茶馆?!你昨日吃了猪食么?”
三层的地方并不大,再加上摆放了许多木头架子,架子上还分门别类地摆放着种种药材、陶罐瓷碗等等,所以显得更加逼仄。茶馆主人在窗边另辟了一块地方出来,搁了一张黄梨木小桌。
此刻桌边面对面坐着两个人。正对着傅其琛的那位,便是他口中唤的“小麦”。
“小麦”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文雅笑容,和气道:“小公子,你来了。”
这番儒雅自然的姿态,是傅其琛永远也学不来的,幸亏他也没想学。傅小公子依然一身痞气、像走在水面上似得,摇摇晃晃落座到正对窗的位子上,哼了一声。
“谷子。”另一边坐着的是个极其白皙、俊美的年轻人,他见自己的话没有被旁人理解,便又重复了一次:“婴谷子。”他说话声气很奇怪,平铺直叙,一点点起伏都没有,喉骨像是个只能吹出一个调儿的破笛。
“他这是在告诉你,我的名字叫‘婴谷子’,不是‘小麦’。”婴谷子边提壶给三人续茶,边笑着向傅小公子解释。
“啧!你这小子!”傅其琛明白过来,一伸手啪地搧了这小子后脑勺一掌,嬉笑道:“还用你告诉我?称呼他‘小麦’是亲昵的意思,小屁孩你懂啥?不过,小麦,这死小子快二十好几,终于学会说三个字儿的话了,你功不可没嘛!”
“是啊,都这么大了。”婴谷子温和一笑,语气宠溺、倒像是这年轻人的爹似的。
“哎,小棠儿,再说几句话给我听听嘛!你看你这张风流倜傥的小白脸,比小爷这张好看多了,若是嘴再甜些,怕不知多少女人肯和你在榻上滚一滚呢!可惜了,可惜了!”
说话间,婴谷子突然伸出手来,拽过傅其琛爪中敲打穆棠额头的折扇,往开一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揉揉鼻子尴尬道:“你莫要教坏他了。你这扇子……”
“怎么样?可精妙否?”傅小公子一抹鼻尖,眼里发光,再也顾不得上欺负穆棠,只对婴谷子吹嘘道:“这幅扇面,可是逢春阁里边最漂亮的姑娘给我画的,旁人哪有这样的待遇?你不知道,那姑娘胸脯子上香的呦,你闻闻这扇面子上,能闻见不?啧,你这土包子,没见过世面,滚过美人儿帐子才能明白其中精妙呢!”
“呃……穆棠,不要分心,好好誊你的字。”婴谷子不知道对这色痞说什么才好,只能转去和颜悦色地哄穆棠习字。
“练字儿能有几个用?”傅其琛不屑道:“纵然写得一手好字,那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