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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谢澧兰身边,他想这些煞风景的事情,让他自己都觉得懊恼。
“我以前,也是一时不查罢了。当年摄政王在城楼上与我对峙三日,始终关门不出,他指挥若定、羽扇纶巾,那时我便以为,那是真的谢沧州了,”谢澧兰说到那些往事,如今已经尽是释然,“隔日城中便进了一对商队。这对人马是南来的,是大靖的皇商,我手底下的人对他们盘查了再盘查,并无错处。”
“那个商队为首的人,其实是谢沧州。他作南人打扮,他骨子里有一半大靖血液,要伪装靖人并非难事。当时战时吃紧,你远在雪山,更是鞭长莫及……”
卫子臻的呼吸都窒了一瞬,他几乎不敢听下去。
可这是他自己问的。
无论如何,他都应当知道,他的殿下,到底曾受过怎样的屈辱和迫害,无论如何,往后他都会护在他身前,没有任何人再能伤害得了他。
“谢沧州以皇商身份邀我去花月楼小聚。”
谢澧兰才又说了一句,卫子臻忽然冷哼道:“真是好地方。”
那其实是一家青楼,当年那里的花魁也算是名动北燕十六城的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如今的柳荷衣当时也没有艳名远播,比之那位花魁还是大有不及的。
谢澧兰笑了,宽慰在这些方面着实有些自虐的卫子臻,“放心放心,自从我们俩第一次好了之后,我就明白了,我喜欢的还是男人。”
“……”卫子臻被他三言两语说得又涨红着脸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他的反应真的太可爱,谢澧兰哈哈一笑,抱着某个男人的脖子,摇了摇他,“卫子臻你做都做了,羞什么,本殿下当年不愿意,你不是还那么强姿态地霸王硬上弓来着?”
卫子臻脸红得要滴血。
他人生之中对独孤珩最放肆的一回啊,可是也只有那么一回啊,这个人真的很记仇。
“我……我再也不那样了。”
谢澧兰把薄唇递上来吻他,“是我对不起你,不知道那些年你有多辛苦,也没想过对你动心。当年或许有怨,有恨,但是都已经随着独孤珩一起去了。看清楚了吗,我是兰兰。”
他这么安抚,卫子臻才稍稍平定下来。
谢澧兰接下去,“他是皇商,我当时没怎么想就应约去了,那个花月楼是秦楼楚馆之地,脂粉香熏得我很不自在,谢沧州看出我的心思,没有叫一个女人,反而替我准备了一杯清茶,他人似乎不错,走南闯北见识丰广,说了很多奇闻轶事,我和他聊了一日,觉得很投缘。”
这时脸红的卫子臻又冷哼了一声。
说实在的,他要是这么一直醋下去,倒也挺有趣。
谢澧兰微微笑着,又道:“因为假的摄政王始终积极应战,当时我并未起疑。谢沧州连邀我三日,后来他把地点定在了一家干净的酒楼,我觉得环境不错,军中应付事情头疼,那儿的酒水正好能够解乏,我只带了十几个人去,不曾对他有太多防备。”
防人之心不可无,独孤珩自负骄傲,但也谨慎。他一生只有两次不查,第一次被平日里看起来老实巴交、忠心耿耿的卫子臻占了大便宜,第二次则是误信了谢沧州。
“我后来才知道,那酒楼部署的全是他的人马。他一早知道我不喜欢花楼,借着这个机会改换地点,打消我的疑心,而所谓的商队,则是月州独孤瑾与他里应外合,设计引我入局的。”
月光底下少年的俊脸白皙得像身后无瑕无垢的花朵,泛着点点晶莹,修长的眼睫轻颤着,卫子臻只嫌弃自己的怀抱尚且不够温暖,这样肌肤相贴,他能感觉到谢澧兰浑身冰凉。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可说起来还是全身冷汗。
他用干燥的唇替他吻干额上冒出的薄汗。
“后来呢?”卫子臻声音低哑,眼光不瞬地盯着怀里的少年,如果他有半分抗拒,他一定不让他往下说。
谢澧兰深吸了一口气,“谢沧州对我有什么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起初他怕我察觉,只在酒里下了一点无色无味的迷药。”
“我醒过来的时候,身在一处黑暗的地窖里。谢沧州为人小气,连烛火也舍不得为我点几根。有人见我醒了,后来就陆陆续续来了一大群人,把我放入一个温泉池子里泡着,又给我更衣换了一身妥帖的大靖的长袍……虽然觉得莫名,但我心里有点绝望,那时候,我知道,我已不在我的家国,被他掳到了北燕。”
“我全身无力,不须捆绑,也只能任他们施为。直到被带入一个暖房,当时谢沧州……”他讥诮地笑了笑,“好像久等了一样。”
卫子臻动容,不忍地伸出手掌,要掩住他的唇。可惜这个少年从来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听话的少年,他一只手攥紧了卫子臻的手,偏过头,深深地凝视进他的眼底,“我不服从,惹怒了他,他与我作赌,看我能不能坚持到最后,便命人给我灌了整碗情毒。”
那是催情至药,只要沾上一点,没有人不会失控。
何况他喝了一整碗。
卫子臻微哽地刁住他的唇,不再让谢澧兰说下去。手指捂住自己的胸口,那个地方,疼得紧紧地蜷缩起来,滞闷得令人难以呼吸。
我怎么舍得别人这么对你?
我怎么舍得听你言笑晏晏地揭开那些疮疤?
“不说了,我不好奇了,也不想听了。”
☆、一只忠犬
谢澧兰感觉到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在颤抖,抱着他的男人,曾杀人毁城不知凡几的卫子臻也在颤抖,没有想到临了要安慰人还是自己,谢澧兰往他的怀里缩去,主动地回吻他,似乎只有这样舌尖彼此交缠的时候,才会觉得彼此完全地属于对方。
“别怕,子臻,没事了。”
他已死过一次,死过一次的人应当更无惧灾难劫苦,更懂得珍惜当下。
卫子臻松开他的手,映着月色,将谢澧兰一缕墨色的鬓发撩到耳后,他的动作很拙,很涩,但是温柔四溢,谢澧兰微笑着侧过脸,淡淡道:“不过就是情毒罢了,我这么洁身自好的人,当然是宁死不从的……所以子臻,我是真的没有被他得到过。”
“混账话!”他想训斥他,可是声音一出口,便变得无比干哑,无比艰涩起来。
“以后,如果遇到这种事,不要逞强……”
谢澧兰眉梢一挑,“哦?所以你的意思是叫我从了他?”眼前这个男人真会说大话啊,他吃醋的时候可比谁都厉害,真有那时候,可无人能拦得住他。
“我说错了,”卫子臻懊丧又坚定地道,“以后不会再遇到这种事。”
谢澧兰觉得心浸在糖水里,被泡得发涨起来。
“那你后来怎么逃出去的?”卫子臻抱住眼前的少年,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他不是掌心的烟花,一触即碎的虚幻,才敢问这个问题,他想,即便是能逃出去,他的兰兰也受了很多苦。不,是他的殿下。
偶尔,他还不太适应,那个清冷无尘的殿下和狡诈又爱撒娇爱欺负人的兰兰是一个人。
当初知道真相的时候,事实让人幻灭,但是当时他没有意识去想那么多。
现在大约还要把这些事说开,把这些心结都解开,他才能真正地适应。
“我砸晕了他,不过这个过程并不顺利,我身上多了两道刀伤,后来我夺了他身上的炎凰玉,拿刀架在摄政王的头颅上拼死出城。”
情毒虽然烈性,却是迷药最好的解药,令人力气猛增,饶是谢沧州有武艺傍身,也没打得过独孤珩。
不过城中他孤立无援,那时候,那时候……
“那时候,子臻,我想起了你。”
在最绝望的时候,他想起的第一个人,是远在天山的卫子臻。
卫子臻手臂一僵,他垂下眼皮问道:“想我什么?”
谢澧兰慵懒地身子微微后仰,动唇道:“想和你野合啊。”
“……”
“我不喜欢开玩笑。”少年脸孔一板,见卫子臻一脸涩然无语,他斩钉截铁地告诉恋人,“当时我唯一想到给我解毒的人,就是你。”
可惜他后来意识到一件事,一路狂奔出城,他体内的毒在血液肺腑之中急遽扩散,药石罔极,早已神仙难救了,即便当时卫子臻在,也不过是看他枉死而已。
卫子臻叹气,“我觉得,荣幸之至。”能在生死关头,被他的殿下想起来。
那时候的独孤珩对他一点心都没有,不过卫子臻是第一个碰他的男人,所以才会在临危之际想到他吧……
“不过我一向情趣高雅,要那么肠穿肚烂、七窍流血地死,死后还要被一群不相干的人大肆观瞻,实在有损我独孤珩的威名啊。”少年眯起了眼,这是第一次,他自称是独孤珩。
在几年之前,卫子臻无论如何想不到,那个高贵的、矜傲的,对他永远冷如玄铁的殿下,会以现在这么温驯的姿态,躺在他的臂弯里,和他柔情缱绻地说这些事。
单是想到,那些苦尽甘来的欢喜便足以将人淹没。
他挑唇问:“所以呢?”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谢澧兰曾经捏过的,全是贲张的肌肉。少年佯作叹息,道:“所以我在湖边找了一只皮筏子,就这么躺在上面,顺水流走了……”
人生的最后一点时光,是痛苦的,也是安逸的。
人死前,一生的光景都会在脑海中迅速地回放完整。独孤珩的一生,大多顺遂平安,扶摇而上,无数人看他不顺眼,想拉他下马,而他最终滑稽地将一生葬送在兄弟的手上。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独孤瑾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所以那时候很不甘心。
独孤珩短暂一生辉煌绚烂,无人不知其名,他自认为这其中多有运气的成分在内。他生命之中最后的一次运气,他找到了一条幸运河,尸体大约便是沿着河道流入一处破败庭院的深井之中的。
但是他不敢想象,当远在万里之遥的卫子臻听到他的死讯时,会是怎样的……
那种痛,他经历过。
原嵇曾告诉他,那时的卫子臻,甚至没有生的意志。他就是那么看重他一心追随的殿下,那么一根筋地效忠他,想对他好,想独占他,也想送他功成名就,为他开疆拓土……
那时一切努力付诸东流,他一定比亲手杀了卫子臻的谢澧兰还要难受。
“不说这个了。”谢澧兰狐疑地望向听故事一本真诚的卫子臻,手肘捅了捅他,月光下少年清秀的面庞白皙如玉,俊美迫人,卫子臻难以移眼,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只听到他问:“少主大人,你还没有跟我说,你的故事。”
“我……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某人掩唇咳嗽。
谢澧兰眨了眨眼,“不妨便说说,你何时对我……对孤动心的?”
他指向的是独孤珩。
卫子臻想了想,放下他袖摆下修长冰凉的手指,有力遒健地蜷了一个舒适的弧度,但看起来却绷得那么紧,他说:“遇见你的那一天,是我十五年生命里最狼狈、最绝望、最没有求生欲的那天,偏偏你出现了。”
“所以是一见倾心?”谢澧兰明知故问。
“嗯。”卫子臻脸色淡红,目光却是陷入久远洪荒的悠远绵长。
那时节春柳满画楼,塞外也有那么一丛丛碧芳,一径径古道,河滩的细沙上伏躺着无数难民,衣不蔽体,哀嚎遍野,独孤珩听说塞北漠寒之地的一个古老的部落遭人强攻,流民四散。他正随着众护卫来视察民情,心里想的是该怎么安顿这个游牧民族仅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