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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公子兮-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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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子臻蹙眉,“兰兰。”他的眼中写满了心疼和不舍。
  独孤琰低眉答道:“是四哥。”
  “原来是他。”谢澧兰讥诮地浮出一抹冷意,“独孤瑜。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怕他做主天下也不过是个傀儡,先前陛下压着独孤瑾不处置,并非那么简单……”
  他重生成谢澧兰,成了外姓人,已遭到了永真帝如此排恨,那独孤瑾非他亲生儿子,更是眼中揉不得的一粒沙子,他清楚永真帝的为人,当断则断,能留一个外姓野种混杂皇室多年便是厚赐仁德了,绝不能容许他再搅乱朝政、问鼎大靖。
  “九弟,我求你一件事。”他已近于低声下气。
  谢澧兰皱着眉,叹道:“为了君衡?”
  “是。”独孤琰敛了敛唇,“我知道,父皇突然薨逝,与他逃不脱干系。九弟若是想回月州主宰大权……”
  他才说到这里,谢澧兰已经感觉到卫子臻托住自己的手肘的那只手,在猛然这么一瞬间收紧。
  谢澧兰只能打断他,无奈如是道:“七哥,我早已没有昔日的念头了。”
  “离开月州之前,我曾入宫见过父皇,当时,他在耳边说了一句话,他说,我永生不可能成为大靖帝王,警告我,永远不得动那个龙座的主意。”性命在垂危之际,永真帝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永真帝根本不知道的一点是,自从卫子臻“死”于他一刀之下后,连带着那个对那个帝位的不臣之心也死了,否则那段伤情的时间,永真帝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受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的所谓“孝敬”。
  这便是永真帝说的那句诛心之言。
  谢澧兰无法再待在月州,他离开了。
  他离开的打算,现在还没有告知卫子臻,他心里也明白,他要做什么,卫子臻从来不会阻拦。
  “兰兰……”卫子臻声音有点哑,也很温柔。
  原来他不知道之时,兰兰曾经受到了这样的委屈。
  “所以七哥,我早已没有那种念头了。”谢澧兰摇了摇头,“君衡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他愿意跟着谁,便跟着谁,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只有一点,我会把眼线安插入月州,一旦发觉是独孤瑾在暗中动作,这一点我不能容忍。”
  独孤琰不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心想的什么。
  谢澧兰命人将城主府腾出一间干净的厢房,让独孤琰暂时安顿,月州现在并不太平,新皇登基百废待兴,独孤琰身份敏感,他现在不能回去。
  卫子臻见谢澧兰脸色苍白,以为他身体和以前一样没有大好,忧心忡忡地要出门找大夫,谢澧兰半躺在牙床上,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这样为他忙前忙后的卫子臻,忽然弯了弯唇,“你过来。”
  卫子臻定下心神,脚步沉着地靠了过去。
  谢澧兰的手腕还是那么柔弱无骨,但力气却是一个正常男人的力气,只轻轻揪着卫子臻的衣襟一扯,卫子臻并不反抗,是以被他扯倒在床,谢澧兰抱着他,在他唇边亲了亲,“子臻,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
  以前的独孤珩,杀伐决断,从不过问第二个人的意见。
  后来的谢澧兰,他心里纵然是有千般计较,也从来不会拿来问他。
  眼下他是有点感动的,眼底都是细碎温润的晶莹,满溢出万状柔情,将身下的柔弱少年紧密裹挟,他撑着双臂,回吻着谢澧兰,“你说什么,都好。”
  “子臻,我来这里,不是一时兴起,我是想在这里计划一生的。”
  “北方胡地,燕人残暴好杀,大靖也并不太平,多事之秋,以我和你的身份,不可能独善其身。这是南北交通要塞,我只想,在这里建造一道天然的屏障,护佑两地不起战事……”
  卫子臻的手臂绕到他的颈后,将少年备怀珍惜地拢入怀中,“我知。”
  “不论你做什么,我永远为你以剑开道,我永远是你手中最利的锋刃。”
  “可我不会舍得。”谢澧兰的笑眼冒出几缕晶莹,“我们同进同退,我再也不会让你为我涉险。”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喃喃自语:“我有多舍不得,我自己都不知道。”

  ☆、往日恩怨

  是夜月光清冷,玉山的一支队伍暗中潜入城内,暗哨连绵作响,卫子臻披衣而起,此时谢澧兰看着好梦正酣,只是手指勾着他的中指,似乎不让他离开。
  卫子臻微微叹息,将谢澧兰的手指掰开,少年皱了皱眉头,慢慢地睁开双眸,“你要去见他们,却瞒着我?”
  没有动怒,没有无理取闹,他只是有点失落而已。
  “我以为你睡沉了。”卫子臻微蜷着手指刮了一下少年的鼻梁,笑意温暖如旭日,“你要去也可以,起来吧。”
  哪知道这样少年却赖皮了,他伸出手臂,眨着惺忪朦胧的睡眼道:“卫子臻,你替我更衣。”
  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一定是骄纵惯了这位殿下。
  卫子臻却不说二话,将他从薄衾中一把捞出来放在膝上,低着头笑道:“我可没有伺候过人,笨手笨脚的,伤了殿下便不大好了。”
  谢澧兰狡诈地咧开嘴唇,“本殿下多次纡尊降贵,侍奉你……唔……”
  被卫子臻堵住了嘴唇,少年呜呜呜地说不出话,卫子臻脸色潮红,放下他低声道:“我去就是了。”
  他仓皇地从衣橱里取出谢澧兰的白锦绣袍,绣缎一泻如流水。将它拿过来为谢澧兰套上广袖,少年顺从地伸出一只修长纤细的手臂,让他替自己轻轻地拢上衣袖,穿好右衽,卫子臻的手很粗糙,是因为常年握剑,手上布满了厚重的茧。
  不过这么摩挲过去的触感虽然粗糙,但并不令人生厌,谢澧兰反而觉得很亲切,很舒服,有暖流缓缓地从心腔里溢出,复又流回,周而复始,整个身子都开始发烫。
  选择眼前的这个人是对的,他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么确认无疑过。
  这种欢喜和安宁,比坐拥江山要幸福太多。
  卫子臻替他更衣到一半,见少年目光如星如水地痴痴看着自己,那一弧粉色的薄唇微微扬着,他脸色潮红地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好了,我们走吧。”
  “子臻。”谢澧兰抱着他的脖子,在他唇边印下一个浅浅的吻,才坐直了身子去套自己的鞋。
  倒是被轻薄的那个人足足傻了一盏茶的功夫。
  月色铺开一庭的雪,卫子臻牵着少年的手穿行过一道道精巧的雕甍长廊,碧树婆娑,前方转角处,隐隐预约跪了二十几个人。
  越走近,越觉得这群人真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全然不是退出红尘一心安逸享乐的玉山人,谢澧兰摇头长叹,“独孤瑜不会容你。”
  不管是独孤瑜、还是独孤瑾,还是坐上那皇位的任何人,都决然难以容许玉山这么一个盘根错节、无人知其底细的组织存在于大靖,这是对皇权的一种威胁。
  “我想知道,如果那个帝位是你的,你会不会容我?”卫子臻脚步并不停,仍然挽着少年的手,拂一道柳帘,那些人的模样已经清晰可见。
  “万事都没有如果。”谢澧兰早已经放弃了帝位,不会再有这种可能。
  不过,他薄唇一扁,淡笑道:“你若是想,天下,你与我共治。”我和他们岂能一样,我信你。
  卫子臻没想到他真会这么说,这样的话,真像是用来取悦人的甜蜜的谎言,可偏偏又让人如此受用,卫子臻握着谢澧兰的手慢慢地收紧,有着盟誓一般的笃定。
  这跪立的二十个人,是山主交给卫子臻的。玉山每两年会有一个暗卫考核,大多为药石、暗器、刀剑、骑射之术,这里的二十人,则是去年胜出的佼佼者,头二十名一齐拨给了卫子臻,让谢澧兰看了也不禁羡慕。
  他停下脚步,看了眼这恭谨得不发一言的二十人,低低一笑,“子臻,山主太疼你了,我都吃醋了,”趁卫子臻一惊,他转了转眼眸,戏谑道:“这个少主当得定然舒坦。”
  身后的男人脸色微微一讶。
  谢澧兰倾身问眼前的这些人道:“嘉雪关的瘟疫一事你们一定都知道了,你们是山主交给卫子臻的人,不过我和卫子臻现在不分彼此了,你们谁若有解了瘟疫的本事,还请不要藏技,人命毕竟是大事——当然,这也是卫子臻的意思。”
  其中有两人相觑一眼,有些犹豫,但看得出,谢澧兰说的话,他们已然动心。
  身后卫子臻走了出来,“不必顾虑我,我只是想问,嘉雪沦为死城,哀鸿遍野,”他声音一提,“这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
  一时之间,犹豫尽散,两人异口同声答道:“不是!”
  谢澧兰也没有想到这么顺利,这些人看来是真对卫子臻心悦诚服的,他不禁对那个神秘的玉山主人更是好奇了,扶着下颌思忖了几番,接着便是卫子臻对这些人交代了一些话,他在一旁听着,随后加了一句:“黄公不日后将来嘉雪关,他医术超凡,你们商量一下对策,瘟疫来势汹汹,只怕并不好治。”
  月上中天,深深庭院里,簇着一树如霜如雪的白花,墨色尽头转过几片飞檐,有长绳悬于杆上绑成的一架秋千,两个人正一左一右的挨坐在秋千上。
  卫子臻睡意全无,谢澧兰却意识阑珊,靠住他的肩头,声音轻似呢喃,“燕王不肯放过我,要找我麻烦。”
  风幽幽静静的,一庭花开浅漾。
  “他至少还能算是你的哥哥吧。”卫子臻突然笑起来,“你怎么这么命好?”从大靖的太子到北燕的皇子,他的身份一路贵重到现在。
  “彼此彼此。”谢澧兰眯着眼微笑。
  有些事不说,但是心知肚明。
  “兰兰……殿下,”卫子臻忍了忍,有些话欲言又止,终于决定不论如何他要问清楚,“你告诉我,谢沧州当年,是怎么……欺负你的。”
  镇北王的这个“欺负”二字用得真传神,谢澧兰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他一笑,卫子臻脸色更红,只是这一次却带着不容他狡辩和顾左右而言他的强势,这个卫子臻才是熟悉的镇北王嘛,谢澧兰爱不释手地捧着他的脸,大笑:“我听到有人说,谢沧州曾经告诉你,我被他得到过?”
  其实不是,谢沧州说的是真正的谢澧兰,不是指他。
  卫子臻抿着唇不说话,眸色有点沉。
  谢澧兰更乐了,“子臻你是不是吃醋了,是不是想杀人?”
  “哼。”
  “独孤珩确实曾经落到过谢沧州手里的。”谢澧兰笑够之后,还是如实回答,尽管撒谎简便可行,可惜一个谎言要用十个谎言来堆砌,而如今,谢澧兰并不想对他说任何不实的话。
  只是实话毕竟不如假话好听,卫子臻握着谢澧兰的手腕,那力道猛然收紧。
  他的眼瞳漆黑如墨,隐忍汹涌。
  “别着恼,他并未对我怎样。”谢澧兰柔软着声,被他更紧地揽入怀抱胸膛里边,少年身上自带淡淡的莲香,煞是好闻,卫子臻贪婪地伏在他的肩颈处深嗅,才觉得灵台不至于一片火热。谢澧兰说得对,他有了杀人的念头,如果谢沧州还在这人间,在他眼前。
  他是沙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没有人不曾听过“卫子臻”三个字。他手上染过的鲜血,足可成河,他心性之中藏着暴戾,藏着狠辣,这是骨子里的熏陶和后天的成长环境所迫。
  可是在谢澧兰身边,他想这些煞风景的事情,让他自己都觉得懊恼。
  “我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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