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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修泽心绪沉沉,脑海里不断闪过从前的片段,从太子到逃犯,从逃跑到软禁,再到现在,一切和他预想中的都偏离太远。他曾经以为自己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可是现在那个已经登上帝位的人却将他像逃犯一样看押着。
是啊,即使不是太子,也是价值三座城池的人质呢。他自嘲的想。
至于那双脑海中不断闪过的坚定眼眸,和耳畔始终回响的那句喜欢,他挥之不去,却又厌恶至极。
屏风后有哗啦啦的水声传来,空气中还有淡淡的香气。即使是驿站,白修隐倒是沐浴焚香样样都不含糊,一派矫情模样。
白修泽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他会不会在军营中也是如此。一想到他在营帐中还要做足了沐浴焚香的派头,就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水声哗哗,又加上幽香阵阵,白修泽到犯起困来。接连数日没有睡过好觉,他眼睛一眯,又睡了过去。只可惜他没看到白修隐出浴是多么动人的画面。
白修隐洗得干干净净又裹了被熏得香香的袍子,这才美滋滋地出了屏风。接连数日行军边关,条件比不宫里,即使身上不臭,那也有些脏兮兮的,多煞风景啊。
他走到床边一看,白修泽竟睡着了!
十分不满意地将人推醒,撒娇一般地叫,“哥哥!”
白修泽睡得正好,不料被人推醒,眼前还迷迷蒙蒙的看不清楚,用嘟哝的声音没好气地问道,“干嘛!”
白修隐脸上一红,“你不是说要配合我嘛……”
白修泽觉得他简直脑子有病,“大晚上的配合什么!”他瞪他一眼,却不想眼睛里刚看得真切,眼前的人便一副青丝松散半敞胸膛的诱人模样,俊美至极。他一时间竟看呆了,喉结轻轻滚动,将要说的话吞进了肚里。
白修隐的脸越靠越近,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冰凉的发丝落到脸上,让白修泽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瞬间清醒过来。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啊。白修泽一下子用被子蒙住脑袋,想着自己怎么能看呆过去呢!那可是抢了你的帝位还要夺你性命之人啊。
他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双勾人摄魂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带着坚定的深情,谁见了都会抵挡不住吧。
白修隐太会迷蒙他的心智了。
眼见着就要亲上了,白修隐一脸愕然地看着面前将两人隔开的被子,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我说过你不必这样了。到了京城我会配合你。”
不必再用这种方式,也不必再骗我。
不必再假装用那双深情的眼睛看着我。
我都知道,你只是为了你的帝位,为了你至高无上的权利。
不知为何眼中突然酸涩胀疼,像是挤压了许久的情感在这一里就要决堤,当年逃走的狼狈与委屈,被软禁的苦闷与压抑,重逢后的复杂情绪无一不再摧垮着他。
从被追杀的那一刻起,他就早该知道他的心中只有帝王之位。
但他不知道心已深陷于那双坚定深情的眼睛,即使他应该明白,那双眼睛里所有情绪,都是为了利用他而显露。
当初若非他身处太子之位,即使是上林苑在梨花纷落里的相遇,也是不存在的吧。
他听到被子外的白修隐只是失望的叹气,还带着些孩子气般,“还要等到回京城啊。”
心中的失落感更甚,不过是回京城而已就这样等不及吗。急着告诉天下人他并没有料理掉自己,告诉天下人自己并非一个不仁不义之君吗。
眼眶突然一热,眼泪就像是怎么也止不住一般,他想起自己曾经锦衣玉食,也想起自己曾经狼狈不堪,想起那些湿冷的日子和身边这人明媚的笑脸,想起自己曾经高高在上的自尊心被贬得一文不值。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在这一刻矫揉得却像个女子。
终究还是对自己深陷于那双眼睛的痛恨和无助吧。
他用被子悄悄地拭泪,不想让白修隐发现如此丢人之态。
而白修隐早已觉得不对劲,被子一抽一抽的,哥哥也不讲话了。心下觉得不对劲,不顾白修泽的挣扎,强硬地将人从被子里挖出来。
“哥哥,你怎么了。”话还没问出口,就见白修泽满脸泪痕,自己还在用袖子胡乱地拭去。
他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伸出去的手想为他擦一擦泪水又想握住他给他安慰。“哥哥,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他无措地道歉,“我不会再让哥哥受委屈了。”
不提受委屈还好,这样一提白修泽哭得更狠了,像是要把先前的委屈和压抑全部哭出来一般。他也不出声,只是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砸在白修隐的心上。
白修隐更加无措,试探性地为他擦泪,生怕动作大了白修泽的情绪又会崩溃。
不断下落的眼泪终于止住,白修泽声音还带着些抽泣后的鼻音,他缓缓闭上眼睛,“白修隐,等到了京城你便放我走吧。”
不想他哭了这么久竟又是说得这个,白修隐本来张皇失措的脸上变得有些阴沉,“哥哥总是在想着离开是吗?”
白修泽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苍白一笑,“我不走,难道看着你稳坐曾经属于我的帝王之位吗?”
“哥哥就这样在意那个位子?”白修隐脸色沉沉,眼中有偏执神色。
“是我在意还是你在意呢?”白修泽轻笑,“都不重要了。放我走吧,我不抢你的位子,也不想再看见你了。”
不想再看见你那双故作深情却让人沦陷的眼睛。
“不想再看见我?”白修隐冷笑,他伸手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轻耳语,“哥哥,你休想。”
耳畔轻柔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如恶魔的低语,
“哥哥已经逃过一次了,你以为我还会再给哥哥机会吗。”
“从我认定哥哥的那天起,你就是我的了。”
“哥哥若是想逃,我会将哥哥囚禁起来。”
“哥哥永远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哥哥,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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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步摇
回到京城后,等待他的依旧是不见天日的软禁。
曾经是太子居所的东宫,变成了囚禁他的牢笼。
他能够远远地看到他开了一地的梨花,和在春风中微微荡漾的秋千。曾经在秋千架下的两个少年,都再也不见。
而白修隐恍若不知,每天带着乖巧的笑脸来看他。即使他如何漠然以对,即使他如何冷嘲热讽,那人只是充耳不闻两眼不见。白修泽甚至觉得有时候白修隐仿佛当他不存在,仿佛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可那双眼睛,始终是锁在自己身上的。
他听见他说,“哥哥,东宫多好,是你曾经住的地方。”
曾经代表着他至高无上地位的居所,如今变成了践踏他尊严的牢笼,怎么能不好。
白修泽有时候会暴躁的摔掉白修隐送至面前的饭菜,拂去眼前的所有东西。它们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然后留下一片狼藉。
他看着白修隐,“放我走。”
白修隐会温顺地将地上的瓷片收拾好,然后摸摸他的脸,温柔地笑,“我再去吩咐人为哥哥做一份饭菜。”
白修泽会一巴掌扇在他白皙的脸上,“放我走。”
而白修隐也只是恍若未闻,“哥哥想吃些什么?”
牛头不对马嘴,白修隐好像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白修泽开始了漫长而难捱的绝食。
他眼神里带上了从前高高在上的尊严和倔强,“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
白修隐仿佛终于能听到他说话了,晦暗不明的眼神里闪着危险的光,“哥哥若是再不吃饭,我保证明日东宫太后会暴毙于宫中。”
而白修泽始终倔强地昂着头颅,“我也敢保证明日我暴毙于东宫。”
不受任何威胁,也不屈服于任何条件。他以自己的条件让白修隐妥协,“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
而白修隐也始终不肯让步分毫,如同一个偏执狂,只告诉他三个字,“不可能。”
若说从前被顾锦川软禁时总能看到一点盼头,能看到一点离开的希望,而此次被囚东宫,白修泽看不到任何希望。
他也曾苦苦哀求过,“我以再没有利用价值,你为什么不放了我。”
白修隐只是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他,“什么利用不利用的,哥哥,我爱你啊。”
可那眼神却温柔得让人可怕。
白修泽冷笑,爱?爱他,还是至高无上的权利。
与其总是低头,还不如拿出一副强硬姿态来,他曾经也有无比骄傲的尊严,用藐视蝼蚁的眼神,看着那些卑微的人们。
他用可怜的眼神睥睨白修隐,对每一顿送来的精美饭菜拒之门外,曾经高高在上的白修泽仿佛又回来了,他说,“要么杀了我,要我放我走。”
这样持久而冷漠的对抗中,总有一个人要先屈服崩溃。
看着白修泽一日日消瘦下去的脸庞,即使每日会将粥强行喂进他的嘴里,依旧抵消不了他消瘦的迅速。
白修隐变得暴躁起来,在他再一次打翻那些饭菜以后,白修隐终于死死地扼住了他的脖子,“哥哥你是真的不想要命吗!即使不要命也想着离开吗!”
白修泽只是冷笑看他,用快要窒息的喉咙发出声音,“是。我不怕死了。”
曾经以为命比什么都重要,但在窒息感涌上身体的一瞬间,他却觉得无比开心。曾经那些狼狈的、无措的白修泽,仿佛在双手扼紧的一瞬间,找到了作为太子时曾经不可一世的模样。
白修泽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有泪划过,嘴角却始终带着微笑。
冰凉的泪珠滴到手上,惊得白修隐突然松开了手。看着跌坐在地上剧烈咳嗽的白修泽,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脖子上留下了掐痕,却始终没迎来死亡。白修隐原本秀气的脸上有惊慌失措的表情,在片刻后恢复了正常模样。
“哥哥,我错了。”白修隐蹲下看着他,“我该对你更好些,你就不会想着离开了。”
白修隐几乎将勤政殿搬来了东宫,日日宿在东宫。仿佛在连在熟睡的夜晚也怕他跑掉,即使在睡梦中白修隐的双手依旧环抱着他,将他箍得死紧。
如此已是十分不妥,文武百官早已议论纷纷,
“皇上为何日日在处在东宫?”
白修隐只是回答,“修泽与朕是从小的情分。当日朕为质子时他多有照顾,如今他为人质,心绪难平,我不过宽慰他些。”
“皇上仁德。只是他曾谋害先帝。东宫乃历代太子居所,如何能让他一个罪人所局。”
白修隐也回答得有理有据,“谋害先帝之事疑点诸多,当日若非都认定他畏罪潜逃,也不会这般盖棺定论。而他被是梁国虏去做了人质并非畏罪潜逃,其实这几日朕也有好好问他。谋害先帝一事,朕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他顿了顿,“至于东宫么,他暂未封王居住不便,他虽被废也曾是太子,朕也暂无子嗣,住在东宫也不算什么。”
一番由头打发了议论的大臣,白修隐却思索着,哥哥总是顶着这个罪名也是不好,总得想个办法为他洗清才是。
想到白修泽日日对他的冷脸以待,他又不由得叹了口气。
白修隐似乎最近变得忙了起来,不似从前整日呆在东宫。
白修泽只将自己关在曾经的卧房里,终日不出一步。这样冷漠而高傲的日子在寂寂长日里也显得惶惶,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