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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熟悉塞外的汉人在这广袤草原上推进极为艰难,一切全仰仗苏哥八剌和她手下的姑娘们。
苏哥八剌教他们如何在草原上辨识方向,带着他们绕开险阻,躲避狼群,一路向延绥方向进发,直到五日后,目之所及的草场已明显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连绵丘陵。
甄贤知道他们终于已踏入了圣朝边防的势力范围。
但却没有见到前来接应的人马。
塞外天宽地广,各军堡之间距离遥远,他们这区区三十人置身其中,就如同砂砾蝼蚁,要如何才能让人发现?
甄贤向众人说:“大家把衣袍脱下来做成旗帜。七殿下的常服是赤色的又有龙纹,可做一面龙旗。”
童前心中还有疑虑:“这么大张旗鼓的,追兵也能瞧见啊?”
“他们有狗,就算咱们不举旗帜,他们也能闻见。”甄贤说着已主动脱下自己外袍,拔出佩剑,一剑就刺破了自己的手掌。
他这一剑连眼也没眨一下,反倒是童前看得心惊肉跳,琢磨着回头被靖王殿下瞧见了恁大一个新鲜伤口,不知道会不会怪罪自己办事不利。
那些边民没一个会写字,苏哥八剌汉文也还写得歪歪扭扭的,童前又忙着捆扎准备做旗,只得甄贤一个人一张一张写来,待写足了三十面旗,涌出来的血已经把半条手臂都染红了。
“祖宗哎!您快把那伤口包起来吧!”童前吓得又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扯了条布把他左手缠好,一边却又忍不住好奇伸头去看他都写了些什么。
一看之下,瞠目结舌。
童都尉心里想,待回头见着靖王殿下,这些玩意儿一定得赶紧烧了,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而此时的圣朝边塞,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阳和大营内,靖王嘉斐正细细看着面前一方舆图,一旁的宣府总兵刘荣小心翼翼看着他,心里比塞满了黄连还苦。
他也不知这位说好是在江南游山玩水的王爷怎的突然在北疆冒了出来,上来就说七皇子被鞑子抓了,要备战救人。
七皇子被鞑子抓了,这么大的事,别说京里竟然半点消息也没有,难道他们这些驻守边关的人都是瞎的?
靖王到宣府找他当天,刘荣就连夜封了急报派快马上京问怎么回事去了,结果没几天送信的就回来了,说直接在兵部门口就被那兵科给事中王显王大人拦下了。这王显是曹阁老的东床,又是皇帝身边的军机参谋,是能替圣上在军机奏折上批红的人。他要拦,自然得给。王大人也没耽搁,当场就拆了这急报给了回批,又让火速送回北疆来了。刘荣一看这回批,叫他万事听靖王殿下的教令,不得自作主张。非但如此,还狠狠把他训诫了一番,说他们把七皇子弄丢了已经够丢人了,不赶紧帮着靖王殿下把人找回来,还想闹到皇帝那里惊扰圣驾,简直愚不可及。
刘荣讨了个没趣,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果然皇帝的儿子就是上头有人,不但能混出居庸关,兵部也向着他。可是,打鞑子这么天大的事,能纵着这么个年纪轻轻的王爷胡来吗?轻则损兵折将,重则国破家亡,这都不提了,万一这位王爷玩脱了死在这儿,谁负责啊?!
刘荣俨然已看见自己全家老小含冤躺在铡刀下的惨景。
唯一能做的,就是求神拜佛请天庇佑,让那鞑靼小王子这会儿千万别南下来捣乱。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斥候急报说巴图猛克亲自领了五万鞑靼精骑兵正狼突虎奔南下而来的时候,刘荣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他觉得自己大概大限将至了。
然而靖王殿下倒是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既不见惊,也不见急,只特别平静地回了声:“知道了。”连头都没抬一下,依旧盯着那舆图,也不知在瞎琢磨什么玩意儿。
虽说,一个久居京中惯享安逸的王爷,听说鞑子杀过来了竟然没吓得腿软跑路,大概已经挺不容易了。但打仗的事,就这么盯着张舆图看能看出什么花来啊?
刘荣忍了又忍,到底把那些在嘴边盘桓的质疑咽了下去,没开口。
倒是嘉斐突然抬起头看住了他。
“白皓仁的人马到位了没有?”
听着白皓仁的名字,刘荣忽然一乐,险些当场笑出声来。
若此时要在关外四镇的四位总兵里比惨,恐怕也只能是这位白总兵最惨了。
靖王殿下就给了白总兵三百人马,让白总兵出延绥北上去了。
三百人,这是给鞑子送肉哇!
他方才接到白皓仁送来的称说已就位待命的战报时,还在心里默默替这位同僚上了一炷香。嘿,就算要死,有人比自己先死也总还是有个垫背嘛。
刘荣拼命憋着笑,顶着靖王殿下审视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方才接着白总兵信报,说已到了。”
“既已接到军报,为何不报于我知道?”嘉斐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微笑着。
但那笑容却叫刘荣莫名打了个寒颤,忙躬身低下头,“王爷,卑职一时疏漏,一时疏漏。”
“刘总兵不服小王。”嘉斐不急不恼,却也不遮掩,径直就笑着把话说出来,“也难怪,小王初来乍到,又没有什么功绩,刘总兵不服也是常理。”
“不不不,这个……卑职——”刘荣还想把话找回来。
嘉斐却没给他辩解的机会,“但行军打仗的事,刘总兵应该很清楚,若不能令行禁止,所祸不是一人安危而是国家兴亡。”
刘荣以为他这是想说教一番找回点面子,忙点头如捣蒜得附和,口称:“王爷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却不料嘉斐忽然话锋一转,“春秋时孙武练兵是两颗人头落地换来的军令如山。临阵斩将这种事小王是不愿意做的,但若是刘总兵觉着大战以前有必要祭一祭旗——”他说到此处便不再继续说了,只拿眼静静看着刘荣。
明明是个面带笑容的人,目光却锋利得跟刀子一样,仿佛随时都能一刀砍下。
这王爷不是在说笑,而是真可以砍了他的脑袋。
“王爷,我……这——”瞬间刘荣后背的冷汗就把衣裳浸透了,张口结舌却再辩解不能。
嘉斐却似轻松一笑,接道:“其实刘总兵又何必想不开呢,此一役若是胜了,必少不了刘总兵的功劳,可若是因为刘总兵不服我号令败了,更牵累七弟不能平安归来,刘总兵觉着,父皇会作何想?”
你都说了那是你父皇,还能咋想?砍我脑袋呗……
“王爷,卑职错了,卑职惶恐,卑职再也不敢了。”刘荣慌忙拜倒在地连声谢罪。
嘉斐瞥了他一眼,沉声问:“你可还有什么是瞒着我没报的?”
顿时,刘荣已把脑袋摇成个拨浪鼓。
见状,嘉斐才重低下头,又看了看那张舆图,抽出一支令旗,“传令:宣府游击汪敬及参将刘奔,领五千人马,于三日内赶赴逐虎堡集结,支援白总兵。切记三点:其一昼伏夜行,不得被鞑子发现行踪;其二严禁擅自出战,务必待白总兵引着鞑子过了逐虎堡,再突然杀出,从侧翼奇袭;其三会合以后一切听从白总兵将领。”
这逐虎堡处于延绥与大同之间,因为位置孤立不易防守已空置多年了。
所谓空置多年,虽然失修破败,鞑靼人却也很难预料堡中能突然杀出一路汉军。
若真能成行,倒不失为智计。
可此计若要成行,根本全凭运气啊,白皓仁手上才三百人马,一旦被鞑子五万大军粘上了,那还不是羊入虎口,要怎么才能把鞑子引到逐虎堡去?
刘荣心中虽有疑惑,嘴上却再不敢多说了,匆匆领了令旗出去传令。
中军大帐内只余嘉斐一人。
目光胶着在一方舆图上。
嘉斐知道他是在赌,赌小贤与他心中那点一息尚存的默契。
虽然小贤当年抛下他头也不回的走了,虽然他与小贤已七年不见,但他不信小贤已将他忘了、放下了,不信小贤心里真的没有他。
小贤一定还是他的小贤,而他的小贤一定知道他想干什么,一定有办法排除万难与他达成所愿。
朔州总兵白皓仁领着三百人马出延绥已有三天了,三天担惊受怕,夜不能寐,没瞧见七皇子半个影子。
那靖王殿下临别时特意交待他接应上七皇子以后不要与鞑子正面交锋,只需将鞑子引过逐虎堡便自有援军。
白皓仁心里是七上八下。他觉得这靖王殿下大概是因为什么事恨上了他,想要他死,不然怎么会要他去做这种根本不可能达成之事?他可只有三百个人,就算把赶着去投胎的劲儿都拿出来拼命跑也未必跑得掉,哪还敢主动去跟鞑子开战?再说那逐虎堡,都荒废多年了,哪儿来的援军?就算现调集人马去逐虎堡集结等着,那也藏不住啊……可这位靖王殿下要他死也就算了,怎么就不怕把七皇子也搭进去?这还是不是亲二哥了?下手这么狠,搞不好那些说他当年如何如何机关算尽弄死了五皇子废了皇后和长皇子的“传闻”都是真的!这两年皇帝宠爱幼子朝臣们都看在眼里,不少人都揣测皇帝有立幼之心,如今这七殿下若是死在鞑子手上了,好嘛,又没人和他靖王殿下抢了。反正到时候要杀要剐都是他们这些戍边的倒霉鬼担着,砍不到他靖王头上。毕竟死儿子这种事,老皇帝哪里受得了来了一遍又一遍啊?
白皓仁心里苦得差点没把胆汁都吐出来,一边腹诽,一边命麾下多准备了许多旌旗带上。他就算再愚笨驽钝,军师在的那三年,总还是学了一点的,知道不可强攻时便只能智取,用兵之法虚虚实实虚虚,为今之计,除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之外,也就只剩求老天干脆别让那位七皇子领着一大帮鞑子找上门来了。
结果七皇子真没找来,白皓仁又急了,每半个时辰就派出斥候四方搜寻。
鞑靼人的小王子已经领着五万精骑挥师南下,且似乎正是奔着他这里来的,如论如何跟鞑子干场硬仗已是在所难免,若是不能在与鞑子短兵相接以前找着这位七皇子可怎生是好?
白皓仁左右无法安心,急得跟个猴子似的抓耳挠腮,忽然听闻派出去的斥候又回来了,连忙主动迎上询问。
那斥候似见着了什么难以言表的奇景,支支吾吾半晌报说,远远瞧见一群三十余人,穿得破破烂烂衣不蔽体,却举着一片龙旗……
“啥旗?”白皓仁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约是几面龙旗,还有五方旗、五星旗、五岳旗、日旗、月旗……都是画的!其中两面龙旗好像……好像是撕下来的盘龙补子……打,打在最前头的是……是白总兵的大旗……”斥候一边擦汗一边吞吞吐吐,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彻底不敢吱声了。
白皓仁愣了好一会儿,直接没憋住骂娘骂出声来。
龙旗、五方、五星、五岳,再加上日旗、月旗,这是天子仪仗才敢并举的旗帜。这塞外常年受鞑子袭扰,一些过路商旅为求圣朝戍军庇护,常会打起圣朝旗帜以便辨识身份,但再如何大胆哪有人敢打着皇旗大喇喇到处晃悠的?还全是画的?他娘的画这种掉脑袋的玩意儿也就算了,把老子的旗加塞进去打在最前头干啥?这跟老子多大仇?!
但转念一想,白皓仁又觉着不对。
天子仪仗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见识能画出来的,这些人不但画出了皇旗,还能撕出两块盘龙补子来……这盘龙补是皇子的衣袍上才能有的东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