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穆崇玉从水中逃跑,确实是他一时疏忽,可他们人数众多,又受伤累累,即便是跳水而逃又能逃得多远?他就算是绕路而行,连夜造船,也要将他捉回来!
可眼下,穆崇玉一众人终究是暂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有星辰渐渐从天际升起,与拂晓的一弯钩月相映生辉。缕缕微弱的光亮冲破暗沉的夜色,在东边的天幕上逐渐蔓延开来。
穆崇玉隐约觉得自己好似呛到了水,肺里干涩生疼的痒意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翻过身子,好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竟安然渡过了河水。穆崇玉有些不可思议地摇摇站起身来,举目四望。这里仿佛并不是他们跳水之处的正对岸。地形地势看起来与之前很不一样。
他们应是顺着河水往下游漂了很远。却不知到底是漂到了何处。不远处除一片树林之外,周围安静得很,似乎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难道竟都被河水冲散了吗?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却突然看到河滩边上,像是一个人躺在那里。
穆崇玉连忙走了过去,蹲下身来正待察看,却是怔愣住了。
是薛景泓。他脸上已无一丝血色,薄唇被水泡得发白,更关紧的是,他搭在身侧的右手已经肿胀腐朽得不堪直视。
那只手的手心已经被河水冲得流不出血来了,伤口处可见模糊一片的血肉翻出来,再细看,竟然依稀可见露出的骨髓。
穆崇玉倒吸一口气。他眼睑轻颤,忍不住别开目光。脑海中却是突然忆起一段朦胧的记忆。
似乎在水中时,有人托了自己一把,才使得自己不至于彻底沉入水中。这个人,难道就是薛景泓吗。
穆崇玉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这个人几次三番对自己舍命相救,究竟是何意?
难道他果真是想向自己道歉吗?薛景泓昨日说过的话,他字字印象深刻,却又字字不解。
——他之前果真是受人蒙蔽,对江东一带的民情毫不知晓么?
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连自己这个被囚…禁的俘虏却都能探知到的消息,而他这个北渝皇帝却未听到一点风声?
穆崇玉摇了摇头。这样的说辞,无论如何都不能叫他信服。而且这并不只是一句“受人蒙蔽”就能推脱的事情,那中间,还涉及到多少条无辜性命!
穆崇玉看着薛景泓的目光更加复杂。心里也仿佛笼罩在种种疑云之下,沉重无比。
可他毕竟救了自己……穆崇玉恍然忆起,其实一直以来,在北渝皇宫中的时候,薛景泓就对自己非常的好。就像是他仅仅作为一个蒙面小将,默默无闻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一样。
那个时候,他虽身为敌国降俘,受尽北渝朝野上下的折辱轻视,薛景泓却从来没有轻看过他。非但不轻看他,还给他异常优渥的待遇。除了不准他出宫,处处有人跟随监视之外,他的衣食住行,被照顾得无一不精。
他们甚至曾在一起品茗对弈,秉烛夜谈。简直不像是敌人,反而像是一对知己。
可惜那个时候的自己,却始终无法以平常心对待这份好——怎么可能会有平常心呢?对方是最终的胜利者,而自己却是寄人篱下、苟且偷生的俘虏,身家性命全靠对方的一时喜怒、奖惩而已。
他曾经,把薛景泓对他的好,仅仅看做是一种安抚、施压的手段。薛景泓对他愈好,他便愈是胆战心惊、小心谨慎。直到后来,东窗事发,他以为他果然看透了薛景泓的真正面目。
可是如今,这个人竟放下自己的帝位,跑到了自己的身边。还多次舍命救了自己。
这简直太可笑了。
穆崇玉的嘴角扬起,又耷下来。他幽幽长叹一口气,终是伸手碰了碰薛景泓的脸颊:“陛下……”
触…手是一片冰冷。穆崇玉心下一惊,连忙探了探对方的脖颈处。好在颈窝残留的温度里,还可以探到微弱的脉搏跳动的迹象。
大概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吧。可眼下对方这体温实在过于危险,如若置之不管的话,恐怕会有性命之虞。
穆崇玉蹙眉思虑半晌,他抬起眼眸看向前方的树林,忙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不到半柱香时间,他便折返回来,怀中却是多了很多枯枝。
若是生起火来,一则能够取暖,二则也可放烟作为信号,或许其他人看到这烟便寻过来了呢。
只是却不可长燃,万一穆渊早已搜到了此处,这烟暴露了他的行迹,就不妙了。
穆崇玉如此想着,便取了一小把柴禾堆在地上,又找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作打火石,费了好大功夫,才将这柴禾点燃。
火光携带着热气冒了出来,直到这时,穆崇玉才蓦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上也是水渍淋淋,长袍裹在背上,那寒意让他禁不住背脊一缩。
他索性脱了长袍,放在火边炙烤。然后弯下腰来,小心托着薛景泓的肩肘,将他挪到了火堆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到一个滑稽的场景。以后薛景泓和穆崇玉俩人说话,称呼起来都是一口一个陛下,一口一个朕啊hhhhhhhhh
第31章 此生还命
许是搬动的过程中碰到了伤口; 穆崇玉看到薛景泓的眉心蹙成两道深深的沟壑。
他忍不住把视线又落到了薛景泓的右手上,心尖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穆崇玉轻轻抬起那只手; 神情里流露出不忍。
他记得薛景泓的腰间之前也受了伤,是逃出穆宅的时候,想必是叫穆宅的侍卫伤了吧。
穆崇玉小心地揭开薛景泓湿漉漉地裹在身上的衣襟; 层层除去,果然看到这人腰部的一道剑伤。同样是被水泡得颜色发青,已经看不出深浅来; 那上面还沾染上点点河水里的污渍。看起来很糟糕。
他或许应该帮他把这伤口处理一下。
穆崇玉禁不住微微皱起眉头。他从未尝试过照顾服侍他人的滋味; 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处下手。踌躇了一小会儿; 他隐约回忆起当初在宫中时,宫人们是如何做的。想了想,便站起身来; 去河中取水。
以自己的衣袍为容器; 取了水来架在火堆上面炙烤; 勉强算是烧了点干净的水。然后穆崇玉又撕烂自己棉袍上的布絮; 沾了水清洗干净; 小心翼翼地凑近薛景泓的伤口。
他的动作很笨拙; 可又极为认真。认真到他紧攥的手心都不由得浸出了一层薄汗。
就仿佛他面前躺着的这人不是他的仇敌; 而是他的挚友。
腰腹和手心的伤口勉强被清理干净,穆崇玉苦笑着松了一口气。然而薛景泓的身体却仍然冰凉。
穆崇玉咬了咬牙; 他索性将薛景泓身上沾湿的衣袍全都褪下,又急急忙忙地将自己烤干的衣物紧紧地裹在他的身上,如此来来回回。盖在他身上的衣物冷了便架在火边炙烤; 然后给他换上刚暖热的其他衣物。
这样反复了多次以后,薛景泓的身体终于存下了点温暖的热气。
早晨的朝阳也在此时冲破了云霞,露出了一张红彤彤的脸。整个大地开始回暖。
薛景泓是被身体旁的热度熏醒的。他朦胧地睁开眼,余光便瞥到身侧艳红的火光,再一转过视线,竟看到了与他近在咫尺的穆崇玉。
穆崇玉仅着一件白色里衣,就坐在他的身旁。他的手撑在腮侧,似在闭目休息。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有橘红色的晨光洒过来,柔柔地抚过穆崇玉的侧脸。
薛景泓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身上盖着厚厚的几层衣袍。他们明明是从水中上岸,可这衣袍却干燥温暖,热意融融。很舒适。
薛景泓不禁心中一暖。恰在这时,穆崇玉好似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不期然睁开了双眸,急切地望过来。
那里面竟有一瞬的惊喜闪过。紧接着,薛景泓便听到了仿佛久违的,穆崇玉那般清澈温润的嗓音:“陛下,你醒了?”
“可有不适?”薛景泓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握住了他盖在衣袍下的左手。
柔软微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紧接着是指腹,再然后是整个掌心。薛景泓只觉得仿佛陷入到一团流云之中,又仿佛被最轻柔的棉花包裹,让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一动不敢动,生怕这流云飞走。
可惜只过了片刻,穆崇玉就抽出了手。薛景泓一下从云端摔到了地上。
“体温正常了许多。”穆崇玉像是放松了下来,轻叹道。随即,他唇角边展开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薛景泓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神里有迷恋,怀念,更有些微的不可置信。
直到穆崇玉似乎问了他什么,一连好几遍,薛景泓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却是问而不答,反倒也忍不住地扬起了嘴角:“崇玉,你救了我。”
“你不忍心不管我,对么?”薛景泓轻轻地道,期待地看过去。
他在水中拼尽全力地托了一把穆崇玉之后,就再没多余的力气。本以为这条命便自此葬送在这滔滔河水之中了,可若能让穆崇玉活着,他也无憾。
上一世他害得崇玉几经飘零,凄苦离去,这一世他心甘情愿将命还给他。
却没想到,他竟还活着,而且是崇玉救了他。
穆崇玉微怔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脸,道:“是陛下福泽深厚,有上天庇佑。我并没有做什么。”说完他又转过来,正色道:“反倒是陛下,多次对崇玉舍身相救,此等恩情义气,倒叫崇玉无以为报。”
薛景泓连忙想说,自己并不要半点回报,可穆崇玉已经站起身来,竟对着他行了一个大礼。虽然郑重,却也疏离。
薛景泓沉默下来,半晌才低声道:“崇玉,你信了我么?当年之事,确非我本意,我也并不想看到百姓生灵涂炭的景象。无论是北渝还是南燕,都……”
他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穆崇玉缓缓摇了摇头。
对于穆崇玉来说,现在再来辩白这个,根本毫无意义。他出言打断了他:“陛下,我们已在此处逗留过久,若再待下去,恐怕不好。不知陛下身体如何?能站得起来吗?陛下的伤也须找大夫及时看诊才是。”
说着,穆崇玉弯下身来,伸出了一只手,放在了薛景泓的眼前。
薛景泓的目光不由得被牵引。他在心内轻叹了口气,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
崇玉不愿提起,他能理解,却不免有些失落。心底那深切的懊悔也不由得更深重了几分。
他伸出左手握住了穆崇玉的手,右肘撑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腰腹和右手的伤痛登时被唤醒一般,钻心的疼,叫他冷汗一冒,差点摔了回去。
穆崇玉却及时地靠过来,一把扶住了薛景泓的肩膀。
“多谢。”薛景泓喘着气道。呼吸间却闻到了近在咫尺的穆崇玉的气息。没了层层衣袍的包裹,薛景泓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穆崇玉身上传来的温度。
那温度并不十分炙热,甚至还隔了一层里衣,可是却烫得薛景泓气息都有些紊乱。他慌乱地移开了目光,忍住不去看自己身侧穆崇玉纤白的脖颈。
然而下一刻,穆崇玉便弯下了腰去。原来他是去捡滑落在地的衣袍。
他随便把那有些褴褛的外袍裹在身上,又替薛景泓披上外袍,然后灭了那堆炉火,才扶着他艰难向前走去。
薛景泓这才注意到穆崇玉的外袍不知怎地,变得破破烂烂的,布絮从里面抽出,一缕一缕的。平日总是一丝不乱的发髻也散开了,如墨乌发披在背上,更有几绺碎发搭在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