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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逃,不能走,不能放弃。
他这一生,活着或者死了,都只能是萧皇后。
祭祖,拜天,黄沙漫天中的崇吾山中,飞舞着象征长相厮守的鸟儿,长长的尾羽抚过他们面颊,这是上天的赐福,愿这一国夫妻,长相厮守,恩爱白头,一生不离。
第二天,帝后起驾回京。
诛灭逆臣的事做的悄无声息,不过一夜间,从旁郡调来的两万驻军趁夜色进京,攻入相国府,屠杀萧家私兵三千,余者投降。
萧相国和他的小儿子被捕,关押在大理寺天牢中。
南廷军营被阻拦在离京七百里的历州,耽搁了两日,京中大局已定。
曾经权倾天下的萧相国,倒下的时候也没比别人多溅起二两泥土来。
皇上此举,不止是除掉外戚,更是震慑群臣,告天下人天子威仪不可冒犯。
皇后坐在銮驾上,沉默着看向京中来迎的浩浩群臣。
经此一事,朝中百官再无人敢挥霍手中职权。
皇后想,他爱的人,果然是个聪明至极的英雄豪杰。
可他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不该爱上英雄,他们承受不了与英雄相伴一生的代价。
萧相国被流放云州,皇后没有去送别。
胞弟随军去西北,皇后亦没有出面。
他沉默着待在凤仪宫里,从墙上摘下了年少时的佩剑。
佩剑已经生锈了。
他把自己十年光阴葬送在了不见天日的皇宫中,日日活在煎熬里,再也没了昔年张扬明艳的锐气。
侍女说:“皇后,萧太后不行了,请您过去嘱托后事。”
皇后说:“好,把这剑送去明戈府,好好打磨清理,然后……”他轻轻抚过剑上的花纹,低喃,“送去南廷军营,送给卫将军吧。剑是好剑,不该随我烂在这深宫里。”
萧太后是真的撑不住了。
萧家倒了,她又在京中政变中受了惊,一病不起,常常在梦中低喃,说她见到先帝来接她了。
皇后进泰康宫的时候,发现皇上已经先一步守在萧太后榻前了。
萧太后轻声说:“陛下,您心愿得偿,心中想必十分欢喜。如今萧家倒了,如今,陛下该送我这个老太婆上路了。”
皇上说:“母后好好养着身子,皓尘在宫中烦闷,有您在,他还有个说心里话的地方,您又何必拿这些话来嘲讽儿臣呢?”
萧太后笑了:“陛下……陛下真是好本事,皓尘本是何等倨傲的性子,竟在你手中被生生折辱到如今模样。陛下,你莫要如此开心,皓尘是萧家人,他哪怕被人打碎骨头碾成肉酱,也不会变成你手中乖巧温存的玩物。”
皇上说:“母后,您别气,好好养着。只有您好好活着,才能亲眼看到,皓尘与朕,如何恩爱一生。”
英俊年轻的皇帝嘴角带着笑意,轻轻为萧太后掖好被角,起身看到皇后就站在身后,顿时有些心虚慌乱,急忙上前一步牵起皇后的手:“皓尘,凤仪宫的宫人说你身体不适无法来探望太后,你怎么还是出来了?”
皇后苍白的脸上无喜无悲,只是轻声说:“陛下,我派人去刑部取了些萧家的物件,都是姑姑出嫁前的旧物。如今姑姑重病,我便带过来,希望姑姑看着旧物,心里能好受些。”
皇上没有多说,回头看了萧太后一眼,轻轻抚过皇后的脸,低声说:“萧太后得了伤寒,你怀着身孕,莫要凑太近。”
皇后轻声说:“是。”
皇上先离开了泰康宫。
皇后走到萧太后榻前,沉默地行礼:“姑姑。”
萧太后看着皇后削瘦苍白的憔悴模样,长叹了一声。
皇后说:“姑姑……”
萧太后说:“你别那样看着哀家,哀家又不是要骂你。”
皇后苦笑。
萧太后说:“萧相国是不是让你在崇吾郡动手,杀了皇上?”
皇后说:“是。”
萧太后沉默了许久,说:“皓尘,过来,姑姑有话要对你说。”
皇后附耳过去。
萧太后说:“小心戚无行。”
皇后怔住:“戚将军?”
萧太后点点头:“他与萧家有旧仇,不会只让你父亲丢冠罢爵就肯罢休,你要小心身边宫人。”
皇后脸色更加惨白,削瘦的身子摇摇欲坠。
他的胞弟……三日前随军西北,便是跟着戚无行的队伍。
萧太后问:“怎么了?”
皇后说:“景澜……随戚无行的军队……去西北了……”
他眼中一片灰白,苍白的唇微微翕动着,却吐不出半口活人生气儿。
不……不……
戚无行向来手段毒辣,景澜天真单纯,若戚无行把对萧家的怨恨发泄在景澜身上,不……不……
皇后踉跄着冲出泰康宫。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可刚走到蟠龙殿门口,他却撞上了一个最不想见到的人。
段清涵。
段清涵见到皇后,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微臣参见皇后。”
皇后稳了稳心神,他就算再心急如焚,也不能在一个七品官面前丢了分寸,他淡淡地说:“文二品,武一品,于此之下不得入宫。看了段大人是升官了,竟可随意出入内廷。”
段清涵回答:“陛下召见,微臣不敢抗旨。”
皇后看向蟠龙殿的大门。
两侧宫人都低着头,好像谁都没听到这场剑拔弩张的争执。
皇后慢慢冷静下来,看着段清涵,说:“段大人请吧。”
段清涵不卑不亢地说:“皇后有要事找陛下商议,微臣自当在殿外候着。”
皇后微微冷笑着。
若是从前,他就大大方方进去,拉着皇上喝茶谈天,让段清涵在冷风里登上一天一夜再说。
可现在,他担心自己的胞弟,生怕自己迟到半步,萧景澜就要死在戚无行手中。
他看着高高的蟠龙殿,心中那股焦虑的炽火慢慢冷了下去。
萧家之事刚刚平定,皇上便不再顾虑他的心情,公然诏段清涵入宫。
皇上对他的情谊,其实已经所剩无几了吧。
哪怕他今日入蟠龙殿,皇上也不会为了他,急诏回一个流放从军的罪人之子,更不会为此得罪一个刚刚有平叛之功的功臣。
皇后看着段清涵这副清高自诩的样子,无心再争执,匆匆离开了蟠龙殿。
西北军并非铁板一块,与其去求皇上,他不如自己想办法,救胞弟性命。
这些年,他做着一个手握实权的皇后,哪怕萧家倒了,他也不能做一个任人鱼肉的废物。
皇后派人送了一封信,快马加鞭追上西北军,找先锋将军褚英叡,打探军中消息。
又派人去查戚无行的底细,若抓住戚无行的把柄,就能让他乖乖把人送回京中。
他可以献上一切任由他爱的人百般糟蹋,但他的弟弟从未做错过事,应该好好地活下去。
蟠龙殿中,皇上正在看折子。
段清涵走过去,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皇上摆摆手:“起来。”
段清涵说:“微臣人微言轻官品低微,为免旁人闲话,还请陛下莫要再诏微臣入宫了。”
皇上怔了怔,笑问:“谁说你的闲话了?朕狠狠罚他。”
段清涵轻哼一声:“陛下这话问的好,不过是不想让微臣说出口罢了。”
皇上明白了,他低笑摇头,说:“皇后?萧相国流放云州,萧景涵随军西北,皇后心情不佳,你躲着他点便好。”
段清涵说:“陛下诏微臣入宫,到底何事?若是又来那些品茶赏画的琐事,微臣告辞也罢。”
皇上哑然失笑:“你这脾气,真像……”
真像谁呢?
像年少的萧皓尘,还是他曾经心悸过的那道幻影。
段清涵皱眉:“陛下?”
皇上摆摆手:“罢了,罢了,朕今日找你来,是想调你去户部任主事官,怕你又觉得朕心怀不轨,于是特意亲自与你商议,你可愿意?”
段清涵说:“陛下把微臣调离刑部,可是为了补偿皇后,把刑部彻底送进皇后手中?”
皇上沉默许久,意有所指地敲打着:“清涵,皇后是朕的发妻,无论外戚如何作乱,朕都会敬他爱他。如今萧家倒了,皇后在宫中必定处处为难,不妨就把刑部送他。皇后品行能力足以担此重任,你该清楚才对。”
皇后在凤仪宫中沉默着等消息。
褚英叡的信很快传了回来。
萧景涵被戚无行带在身边,亲手调教训练,并无残暴之举,甚至颇有惜才之意。
侍女看到之后高兴地松了口气,说:“皇后,您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皇后担忧地轻轻摇头,慢慢把信纸在烛上烧了。
他与戚无行并不熟悉,却也有过几面之缘。
戚无行心性阴毒手段狠辣,若是无仇无怨也就罢了,如今局面……戚无行怎么会善待萧景涵?
皇后正沉默焦虑这,忽然有宫人小步走进来。
宫人低声说:“皇后,秦贵妃过来了。”
秦湛文是武将秦安之子。
平日里长住明荣阁,少言寡语,平静温和,除了被安明慎惹急了也会咬人之外,倒是真像只温柔无辜的大白兔。
皇后和大白兔没什么交集,却也明白,秦湛文是个比安明慎更难对付的人。
秦家世代武将,一直未曾有过太大实权。
自从出了一个柔柔弱弱的秦湛文,秦家五个将领纷纷升官加爵,秦安更是统领东山军营三十万大军,守青丘边界,几乎与萧家平起平坐。
可如今,皇后身陷在极其尴尬的境地中,秦湛文却来了。
皇后说:“不见。”
宫人有些为难:“秦贵妃有句话,要老奴一定传达,皇后可愿听一听?”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说:“说。”
宫人说:“萧公子被贬随军,去西北是随军,是天堑山亦是随军。秦家与萧家无仇无怨,让萧公子随秦将军去天堑山,总会比去西北好些。”
皇后手中一怒握碎了茶杯,愤怒地一掌拍在桌上。
侍女惊慌失措地捧着手巾:“皇后,皇后息怒,小心伤了手。秦贵妃此言并非全无道理。秦老将军耿直明正,总比戚无行那个屠夫让人安心啊。”
皇后闭目喘息,颤声说:“你懂什么?景澜去了天堑山,我便是秦家手中任意揉捏的一枚棋子!他知道……他知道我绝不会再让景澜出事,才在此时提出条件,逼我就范!”
侍女心疼地捧着皇后的手,无助地急哭了:“皇后……那你该怎么办啊……”
皇后狠狠握着掌心的碎片,沉默了许久,才缓过来:“伺候笔墨,我要写两份信,立刻派人秘密送给诸将军和卫将军。对秦贵妃说我身体不适,让他明日辰时再来见我。”
皇后草草擦去掌心的血迹,写了两封信。
一封是给诸将军的,请他再打听萧景澜的消息。
一封送去南廷军营,请卫将军秘密出兵,前去西北随时准备带萧景澜离开军营。
侍女研磨的手微微发抖:“皇后,此事……此事若被陛下知道……”
皇后手中书写未停,轻声说:“他若想杀我,无论我做什么,都会死在他手中。如今趁我还有一口气,不如再搏一搏,能给景澜自由,我也死的畅快些。”
皇后做了两手打算。
南廷军营的将领都是由萧家一手扶持,还算忠心。
他先借由秦湛文出面,通过皇上向戚无行要人。
又秘密从南廷军营调了一支精锐,等萧景澜一离开,就把人劫走。
从此之后,天高海阔,沧海浮生,他的胞弟,会有一个和他完全不同的快意人生。
皇后坐在高高的凤仪宫中,像笼中的鸟,沉默着看向辽远的天空。
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不顺利。
戚无行很执着,无论如何不肯放萧景澜离开,丝毫不顾及秦家的面子。
秦湛文察觉到事情不对,及时选择了自保收手,放弃了萧景澜这颗可以牵制皇后的棋子。
皇后心中却越来越慌。
信使奔波在京城和崇吾郡之间,一道道明书暗信往来穿梭,织起一张权欲之网,困住的是网中各怀鬼胎的人。
皇后心中焦急,不得不放下尊严,亲自去求皇上要人。
皇上不在内宫,而是去了苍龙殿与朝臣们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