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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粥。”
沈琼华一怔,抬起头看了祝归时半天,“喝粥哪里喝得饱啊?”
温言看着祝归时满眼笃定,察觉了他话中深意,难得怔愣了会儿,看沈琼华没怎么听懂,便又夹了一筷春笋给他,“吃你的,别理他。”
沈琼华紧着将那春笋吃了,想了想,祝归时大概还在为他冒充毒门的事情生气,故而连饭也不想他吃了。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思来想去,只好道,“我错了。”
“什么你错了?”
沈琼华放了筷子,正色道,“你是不喜欢那个门派的吧。我也不是高看那门派,只是我听闻毒门行事狠绝,很少有人敢惹,临时起意罢了。其实我才想起来,在柳老板的店里,我也冒充过一回,只是我唬住了那狂刀客,便把这事忘了。后来到了扬州,我为了自保谎称是毒门门下,谁知那些欺负我的就是毒门。我错了,你让我吃饭吧。”
祝归时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温言也是眉间微动——他竟然出了柳绿的店便把自己谎称是毒门这件事忘了。如此,自己一路上猜想他言行举止是否另含深意,明晓心意后爱而克制,念而不敢近倒显得可笑。
沈琼华见这两人俱是沉默,不禁有些惴惴,这事竟这么严重?
祝归时被沈琼华这副正经模样带的也坐得正了些,“你有你的苦处,我看不上毒门是真,只是你不过冒充而已,我还不至没有理智到迁怒于你。我让你喝粥不是因了生气,是因了……”
“温家有规矩,食不言。”
祝归时被温言截住了话,略略一想,温言大抵是怕沈琼华尴尬无措吧。
“你自己的人你自己疼吧。”
“上药时他疼得狠了。”
一言至此,祝归时便明白自己是自始便将事情想歪了,一瞬尴尬无措,偏偏沈琼华还在一旁问他,“什么什么,因了什么要我喝粥?”
祝归时缓缓起身,“剑琴阁的粥极好,想让你尝尝罢了。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沈琼华看着祝归时出了水榭,转而问温言,“你想喝么?”
“不想。你坐好,先把饭吃了。”
温言仔细将鸡翅拆了骨,放到沈琼华的碟子里,“你是什么门派的?”
沈琼华学着温言的样子拆着另一只鸡翅,小声回道,“不是说食不言?”
“你我不是温家的人,不必守这规矩。”
“哦。我无门无派,一个人。你记得我和你说的恩人吗,他不许我入江湖,我没听了他的话。若是再入了哪门哪派,他得更生气。”说话间,一只鸡翅被他拆得七扭八扭,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半举了下问道,“你嫌不嫌弃?”
竟是给自己拆的。
温言微笑了下,点点自己的碟子,“不嫌弃。”
沈琼华轻手将几乎拆散了的鸡翅放到那白瓷小碟子里,拿过一旁的绢布擦手,“我功夫差又没什么倚仗,想在江湖里活命,不得已时便说些小谎。我冒充过许多小门派的弟子,可从没打着他们的旗号害人,不过是自保罢了。”
温言听着有些心疼,沈琼华倒是十分释然的样子。
“那日我说了自己是毒门之人,你是不是记了一路?”
温言给他添饭的手一顿,岂止记了一路,真是折磨了他一路,爱而不得的苦在他初心情动时尝得,那涩几乎要烧进他的骨血里。
“我不是故意骗你,那话我是说了给那个狂刀客听的,我那时吓得魂不附体,没见着你。”
温言见他急急解释,安抚地笑了笑,“知道。之后你我相处,我知你心好。这事别放在心上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你那日的高冷之姿倒是摆得不错,哪里学来的?”
沈琼华不好意思地笑笑,“金陵南风馆有个玉公子,傲得很,万事不放在眼中。何人站在他面前,都只觉心惊肉跳,矮了他一头。我依着他学来的。”
温言眯着眼睛,眸色也沉了几分,“你竟去这种地方。”
“没有没有,他喜欢泛舟,我躲在岸上偷学的。”
“你多大?”
“十八。”
“太小。日后不要去这种地方。”
沈琼华看着他,有些不解,十八还小?平民贵客里,十八不是已经多有家室子嗣了么?
“我没去,我是躲在岸上,混在仰慕玉公子的人群里学的。岸上的人后来还打起来了,我都被挤到湖里去了。”
温言给他布菜添汤,淡声道,“以后我护着你,从前受的苦不用再受一遍了,没受过的苦更不会教你沾上半分。”
沈琼华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去佯装喝汤,掩饰着自己烧红的脸颊。
水榭里一时只余竹筷碰撞的细微脆响。
沈琼华极喜欢与温言说话,缓好了悸动便与他说,“其实我很是厉害的。”接着便细细说着自己的逃生事迹,凶险万分,敌我悬殊他是没有避不过的。
温言认认真真地听,时不时会问上几句。
“这样的情况也要逃么?”
“敌众我寡,这样的情况不需要逃吗?”
温言愣了愣,见沈琼华一副极认真严肃的神情,笑了开来,“嗯,需要。”又难得笑了他一句,“你这般会逃命,不若唤作沈逃逃好了。”
“什么沈逃逃……”
“这般看来,此次竟是你难得的败绩。”
沈琼华看了温言一眼,没说话。此番他是心系温言,神思不宁,才会着了别人的路数。
这一餐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
妘筝想着要不要去添些菜色,被躲在小厨房里吃点心的祝归时拦了,“秀色即可餐,还添什么菜色。”
饭毕,温言带着沈琼华绕在剑琴阁的桃花林里缓步走着消食。
“温言。”
温言回身,看着沈琼华。一刹间,人面桃花,入眼入心。
“你方才说以后护着我,是不是我以后可以跟着你的意思?”
温言未及思虑,话已出口,“你愿意么?”
“愿意!”
温言心头绕着萧怀眠的满发清霜,绕着温澈满面血红,绕着萧怀眠十年前那一句泣血的“是我错”——人生在世,至爱难得。
温言再看沈琼华时几近是带了破釜沉舟的意气,“我的意思,是我心中对你喜爱非常,你跟着我,自此便相知相许,相携至老。”
沈琼华呆立半晌,沉默不语。温言黯了眉目,才要致歉,忽听沈琼华问道,“如此旖/旎的话,你为何冷着一张脸来说?”
温言轻轻一叹,“我心里有些怕。”
“怕什么?”
“自是怕你不答应。”
沈琼华笑了笑,走近了,却只敢拽着温言的一方袖角,他的眼眸晶亮,纵是落进桃花也清清楚楚映着温言,“我为什么不答应,我对你同样喜爱非常。”
温言回手将沈琼华的手握进掌心,又听沈琼华轻轻喃了一句,“我有了你,便真正不是一个人了。”
娇花如锦,春山如笑,情正好。
祝归时躲在稍远处等了半晌也不见那两人有回去的意愿,只好亲自出去,喊了一声,“曲姨回来了,书房等着呢!”
温言握紧沈琼华的手,“两日后我派人送你去火云,你等着我回去。”
沈琼华走近一步,靠在了温言肩头。
“我跟着你。你在呢,我不怕。我顾好自己,也绝不累着你。”
“心意已决?”
“嗯,坚如磐石。”
“好。你我同行,前路莫测也有我护着你。”
沈琼华微点着头,心里却想着,若是真到了急险时刻,他拼着命也要护着温言周全。
第11章 第 11 章
曲韵看着祝归时匆匆进了书房,不禁问道,“怎的一个人回来了?”
祝归时端着青瓷茶盏喝茶,“我才不与那两个人一起,显得我多余又不识趣。”
曲韵悠悠笑了笑,手上缓缓摩挲着才叫人备下的赠礼。
“温言的心上人是个什么样子的?”
“生了副极好的模样,为人心性皆是不错,而且……”祝归时左思右虑,好容易想了个词替了那个“蠢”字,“少不更事。”
温言带着“少不更事”的沈琼华进了书房,曲韵瞧过去,见着那人果真一副好容貌,难得是那双眸子,清清灵灵若明镜,不见艳色媚邪,想着祝归时所说“少不更事”应是夸他至纯至真吧。
沈琼华上前乖顺地行了礼,恭恭敬敬唤了声,“曲姨。”
曲韵笑着应了,“我才进门就有人与我说,温言带了个小公子回来,护得紧。”说话间开了手上的精致盒子,里面安放着一枚莹润的翡翠平安扣,曲韵拿在手上,亲手系在了沈琼华衣带上。
沈琼华有些无措地去看一旁的温言,不知这礼收得收不得。
“谢谢曲姨就是了。”
沈琼华行了大礼,照着温言所说,“谢谢曲姨。”
曲韵有些慨叹。总觉得温九公子言笑晏晏仍在昨日,今朝却都已看着他带大的小孩子有了心上人,当真是岁月无情催人老。
“他过两日要去南海,你不若留在剑琴阁等着他吧,正与我做个伴。”
沈琼华摇摇头,“我与他同去。”
曲韵有些吃惊,看看温言看看沈琼华,末了也只得说一句,“同苦共甘,甚好。”
四人围着圆桌坐了,各自探听的消息却是十分一致——无人知晓钟景云是去了南海何处探得故人子。
几人一筹莫展,沈琼华更是不甚明了。思量良久,仍定于两日后前往南海,揣着最坏的打算,若到得南海那日仍未有消息,便挨着去找。
期间钟怀遥捧着一瓷盘的精致点心来请沈琼华一起享用,沈琼华自认添不得什么助力,温言亦不愿他跟着心急,便让他跟着钟怀遥去了小花厅。
钟怀遥看着沈琼华,将点心向他推得近了些,又指了指其中的一款点心,“海棠酥好吃。”
沈琼华从善如流,夹了小巧的海棠酥咬了一口。
钟怀遥却是伸着白净的长指拈了一块,“你别用竹筷,手抓着才好吃。”
依着钟怀遥,两人吃了一瓷盘的点心,弄得满手油脂。钟怀遥脸上尽是少年意气,“我说的可有错?”
“没错。”沈琼华笑着答了,接过了钟怀遥递来的绢布拭手。
“以后有好吃的好玩的我都会带着你,你……”
钟怀遥一副惊惧神情,惹得沈琼华跟着心慌,“怎么了?”
钟怀遥指着沈琼华手上的帕子几乎要当场哭出来,“南海、还魂……”
沈琼华见他这样慌张,紧着将自己手里的素绢铺在小桌上。
果真是记了钟景云出行南海的那张绢,上面斑驳着油渍,已然脏污了。
“如何是好啊,我、我本想着把它放在手边,与你吃了点心一起看看的,可我竟把它当作拭手的绢布递给了你,怎么办,脏了,有几个字都看不真切了……”
沈琼华看着那方素绢,低低“嗯?”了一声。
油脂浸染过的地方竟出现了些许缠绕繁复的花纹。沈琼华抓在手里细细看了看,那花纹竟不是纹画在绢面上,倒像是夹在绢里。
“你找把剪子来,不不不,别用剪子了,这样薄的绢,只怕会坏了里面的东西。”
钟怀遥不知他嘀咕着什么,只见他坐在圆凳上,拿了那方素绢,自撕裂处一丝丝拆着细线。
“你做什么!”
“绢里有东西,你别吵。”
钟怀遥一下子好奇起来,凑过头去看,沈琼华抬头无奈地瞧了他一眼,“别挡着光。”
钟怀遥点着头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