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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李衍果真披头散发地向王府西边疾奔而去。
李世荣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从小侍候端王,自然知道端王对这崔家公子的嫉恨之情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这还没见到面,端王就被神童表哥给活活逼疯了。
李世荣等人不敢阻拦端王,只能远远地跟殿下在后面以防不测。
虽然端王府占地广阔房屋众多,但李衍不喜崔渚,所以他本来打算叫表哥在陈宛府另寻住处。
但是这项决议被李崔氏给否了。无奈之下,李衍只好让仆人们把王府西边的洗竹苑打扫出来给崔渚住。
洗竹苑是王府最好的房子之一,不但有秀美竹林,还有花草树木小桥池塘,称得上清静别致,秀朗典雅。
都说凤栖梧桐,放眼富丽堂皇的端王府,也只有风雅的洗竹苑才配得上幸原公子。
李崔氏这才满意,李衍也暗自窃喜。原因很简单,李衍平日住的听泉阁在王府东边,听泉阁与洗竹苑一东一西天遥地远,崔渚虽住在王府,但是与住在外面没什么两样。
眼下,李衍披头散发形容癫狂地奔向洗竹苑,怒火攻心的同时又暗自叫苦。
早知道就让崔渚在前厅打地铺,这样本王要教训他也方便许多。
当初端王一念之差叫崔渚住了洗竹苑,现在来真是自掘坟墓。
李衍从前厅奔向洗竹苑,一路疾走弄得脚都疼了。再说室外寒风肆虐,李衍一时冲动脱了会客穿的华贵外衫,被寒风吹得浑身发颤真是苦不堪言。
新仇加上旧恨,这一笔自然又记在了幸原公子头上。
眼见洗竹苑那清雅的小楼出现在眼前,李衍掖紧内衫衣襟,一头就撞开了洗竹苑的竹门。李世荣等人亦紧紧跟上。
崔家书童见这疾走散发的狂人当即目瞪口呆,李衍就这样畅通无阻地杀入了洗竹苑。
崔家书童这般不中用,果真仆人肖主,真是没见识的土包子。
端王冷哼一声,穿过前廊绕过屏风,便进了洗竹苑的内室。王府仆人们精心布置了公子下榻的屋子,此时此刻,那宽木榻上果然躺着一个男子。
幸原公子怕是病的不轻,把厢房里存放的棉被全都拿出来盖到身上了。
李衍扶着门框气喘吁吁,远远一瞧,木榻上简直长出了座被子山,只能隐约看出被子山上显出个人形,一动不动俨然无声无息。
幸原公子怕不是已经病死了罢?
李衍又喜又怕,直勾勾地打量床上形容。
春寒料峭,夜间寒凉,冷风从端王背后进入室内吹到床上,被子山下的人动了动,随即传来气若游丝的一声:“冷……”
李衍被这装死的表哥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羞恼尤甚。
冷死你才好呢!
端王气急败坏,心道本王倒要看看这幸原公子到底长个什么鬼模样。于是恶狠狠地摔上了门,气势汹汹地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双手一伸就掀起沉重的被子山,跟着一双眼睛就凑到了床上人面前。
借着屋内的烛火,李衍终于看清了表哥的模样,心中一凉简直懊恼不已。
都说李崔氏温柔淑丽文采过人,年轻时颇受皇帝爱怜,堪称宠冠后宫,连带李衍也颇受先帝宠爱。不过“文采过人”四字还是其次,李崔氏受宠的最重要原因还是她“温柔淑丽”。
李崔氏生得琼鼻明眸如花似月,蜂腰玉体如云似雾,家乡人赞称她为“幸原美人”。幸原美人名声远扬,引起了皇家注意,李崔氏这才从幸原崔家嫁到了皇都后宫。
都说女儿肖父,儿子肖母,李衍完完整整地继承了李崔氏的美貌。
端王自幼就生得眉清目秀讨人喜欢,乃至于他长成少年后,还常被皇兄们戏称为“宜安小公主”。一直到李衍出宫建府成为一方王侯,才没有人再拿他的男生女相开玩笑。
饶是如此,李衍心中还是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愁苦阴影。
所以端王平生最羡慕既有姿色又有男子气概的美男子,而这该死的表哥崔渚竟恰恰就是他最羡慕的那种世间难得的英朗美人!
烛火摇摇,皎洁月光透过纸窗竹影柔柔映照在崔渚脸上。
李衍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不由身体前倾,结结实实地压在崔渚的胸膛上好瞧个分明。
这一瞧,李衍更是看清了表哥的出众相貌。
幸原公子生得是清俊英挺气质脱俗,眉眼鼻口每一处都恰到好处,无不符合李衍想象中的美男模样。
又因身在病中的缘故,崔渚面色苍白眼神涣散,虚弱无力地被李衍结结实实地压着胸口,倒有几分病西施的可怜美感。
崔渚虽然是躺姿,但李衍瞧他肩膀宽阔,要是站起来,定是个堂堂正正的三尺男儿。
李衍一向苦恼身长,体貌优越的崔渚从头到脚都让李衍羡慕得发狂!
李衍愈是瞧崔渚形容,心中哀叹之声愈是绵绵不休。
可恶的崔家表哥果真该死!
另一边,崔渚倒是没察觉到李衍的心声。
崔公子自从收到太后邀请便连夜赶路前往陈宛,羁旅辛劳不慎害了风寒。还未进陈宛府,崔公子就高热不退浑身脱力,连下马车都要人抱着走,更别提参加接风宴了。
幸好王府体恤崔公子的病情。仆人们将他送入清雅小院扶上熏香木塌,又为他盖好棉被烧起火炉。
崔渚心生感激,无奈疲乏异常,也顾不上去拜谒热情贴心的端王殿下,只能听王府仆人的话先上床休息。
崔渚正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院内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竹门被人推开,寒风吹入室内,弄得人好头疼。
崔渚虚弱地唤了声“冷”,那寒风就停了。他刚合上眼,却觉有人靠近床榻。崔渚还未来得及睁眼,便身上一轻胸口一沉,竟像是有人掀开被子压上他的胸口。
崔渚竭力睁开双眼,恰好撞进了一双如水秋瞳之中。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陌生女子,正压在崔渚胸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崔渚半睁双目粗粗一看,只见此女披头散发形同失智令人恐惧!
崔公子心中一惊,双目登时清晰过来。这下他才看清,此女虽仪容不正举止粗俗,但生得乌发雪肤容姿清丽,那对盈盈水瞳更是如同天上星子般静美动人。
在月华光晕暖橘烛火的映衬中,此女好似瑶池仙女降临凡间。
崔渚心里揣测着这粗鲁美人的身份,略作迟疑,问:“请问姑娘是……妍铃小公主么?”
既然这位美人在王府中如此行事莽撞,那么她的地位一定不低。崔渚再估摸她的岁数,便觉得她应该是端王幼妹妍铃公主。
只是不知这未出阁的小公主为何会从皇都来到陈宛,还不顾礼节趴在陌生男人的胸口上。
端王正毫不客气地压着崔渚凝神瞧他的样貌,猝不防就听到崔渚唤他为“小公主”。
李衍先是呆了一呆,接着面露愠色脸红气粗!
这该死的表哥难道知道他从小被戏称为“小公主”,所以才这样调戏他?
还是说,崔家表哥其实是个嘴歪眼斜的瞎子?竟然把男人看成女人,把皇子看成公主?
端王好些年没被人叫过“小公主”,此时噩梦重演简直气恼得几欲发狂。
但是他这番愠怒模样看在旁人眼中,那是凶悍不足、娇嗔有余了。
崔渚见这娇憨美人面色羞红并不答话,便以为是自己猜中了她的身世,挣扎着就要起身行礼。
李衍忙直起身子,怒道:“你在病中何苦拘泥于这些细枝末节?老老实实躺下休息!”
谁料崔渚起身动作太急,一时间眼冒金星头晕目眩,晕晕乎乎无法答话。
若是表哥磕了脑袋,母亲还不是要找本王算账?
李衍心中叫苦不迭,大发慈悲地搀了一把崔渚。
谁知这眼盲嘴贱的崔家表哥竟如遭雷劈慌忙躲开李衍的手,口中还道着什么“男女有别”、“君臣有礼”之类的胡话。
李衍简直气得半死,正要大吼“我不是女人”时,忽然福至心灵,竟想到了一个能让崔渚出丑的绝妙计划。
听说表哥还未婚娶,看他这副见了女人就慌不择路的仓惶模样,一定是从未亲近过女人。
如此一来,本王不如将计就计,干脆扮作女子接近表哥。假以时日,定能让这道貌岸然的表哥在本王面前丑态毕露丢尽脸面!等到那时,本王再公布身份把他给赶回幸原。
李衍细细一想,这王府里的人皆唯他之命是从,只有个陈宛太后能够弹压住他。但李崔氏已经进入道观,把一切都交给儿子打理,她只要知道儿子日夜陪伴侄子就能安心,她哪里会知道儿子是以什么面目陪伴侄子的呢?
这主意可行!
电光火石之间,李衍敲定了全盘计划。他笑容可亲地爬上床逼近崔渚,柔声道:“公子莫怕,圣人虽说男女有别、君臣有礼,但你我并非君臣而是表亲呀。”
“什么?”崔渚躲闪的动作果然停住了,迟疑地问,“你不是妍铃公主?”
李衍贴着崔渚的身子在床头坐下,双臂一环强行把崔渚的脑袋摁到怀中,随口胡扯:“崔公子,我是你的表妹,我是陈宛太后娘娘的干妹妹的大姐夫的二叔叔的大侄子的小女儿。因我自幼家道中落所以被娘娘收留在身边。听说你生病了,娘娘派我来照顾你。你可别推开我,否则我没法子交差呀。”
崔渚病中无力被表妹强行拥入怀中,只觉她身体温热软香可爱。虽胸脯略显平坦,但也别有天真可爱之处。
幸原公子一时间方寸大乱。他从小醉心诗书,从未有过这种心神摇曳的感觉。于是,崔渚忙推开表妹,强撑着病体正跪在木塌上,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正儿八经地说:“那么就有劳表妹了。”
李衍笑道:“我不是什么公主,你不需要对我行礼,对我狎昵一些也无妨的。”
崔渚侧过脸去,咳嗽了几声,哑声道:“你虽不是公主,但你是女子,天下女子都是父母疼爱的掌上明珠。我怎么能随意怠慢他人心爱的女儿呢?”
“哦?表哥倒是有大爱之人。”李衍没料到崔家表哥竟有如此胸怀。看他似乎很拘泥君臣礼教世俗礼节,但是他又能摈弃出身地位,对天下女子一视同仁。真是个古怪的家伙。
崔渚又拱手问:“请问表妹该如何称呼?”
李衍顺嘴答道:“我叫宜安。”
“宜安?”崔渚迟疑地抬起头,“宜安不是端王殿下的字么?”
李衍呆了一呆,忙糊弄道:“是啊,你说巧不巧,我的闺名刚好和端王殿下的字一模一样。”
崔渚却信以为真,好言劝道:“你既然侍奉在太后娘娘左右,还是换个名字为好,以免冲撞了端王殿下。”
李衍摆了摆手,不屑地说:“端王十分疼爱我,他不会介意这种小事的。”
“原来如此,是我多虑了。”
崔渚暗自猜测着宜安表妹和宜安表弟的关系,又道:“那么宜安表妹叫我雁洲就好。”
“雁洲哥哥。”李衍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又扯出个笑容,不坏好意地拍拍大腿,“雁洲哥哥,你生病了就别操这么多心了,简直跟新媳妇儿似的啰嗦。你在这里躺下,让妹妹好好照顾你罢。”
崔渚已经对“宜安表妹”毫不设防,便听话地在李衍的膝头躺下。
李衍把崔渚的脑袋放在大腿上,又一把扯过棉被粗鲁地盖在崔渚身上。
崔渚疲倦地闭上眼睛,胸口不断起伏,在沉重地呼吸。
李衍一边轻轻抚摸崔渚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