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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时候,都会将自己浸在冷水中,狠狠地搓洗。
令玦如墨的发梢不断的滴着冰冷的水珠,脸色苍白,眼神冷漠。“蒲公公……”
蒲怀言连忙道。“陛下有何吩咐么?”
令玦茫然地盯着前方,展宴初的那句“龙恩”还在回荡着,那首《为伊痴》还在不断的冲击着令玦的内心。
他是个男人,他要娶妻了,他爱的是那个女人,他为臣,朕为君,根本就不可能有结果……
趁还没陷进去,快点抽身也好。
令玦深吸了口气。“选定展宴初,不过只是因为他恰巧知道了朕的秘密,李御医若是觉得该换,那……便换吧。”
“陛下,您……”蒲怀言见令玦这么说,似乎有千言万语,却还是叹了口气。“是。”
令玦闭上眼睛。“朕……脚伤未愈,蒲公公晚些再做安排。”
蒲怀言只好回道。“这个是自然。”
令玦不再在批阅奏折时停笔发呆,不再在上朝时有意无意的看向某个固定的位置,不再在夜深人静时突然怀念某一个怀抱。
他似乎终于如他所愿回到了从前,宛如那一夜冰冷的池水一般索然无味的,死气沉沉的从前。
和展宴初之间的一切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或许,他和展宴初会一直这样,除了君臣,再无更深的交集。
长福坐在石凳上,垂头丧气地摇着蒲扇扇着那药炉,双目无神的瞧了眼眼前腾起袅袅的烟雾。“少爷,你说那郎中是不是个庸医?老爷这病,怎么总也好不了了呢?”
展宴初拈起根药草,细细打量着,叹了口气,将药草放回纸包内:“久积成疾,怨不得那郎中。”
长福哭丧着脸抿了下嘴,终是没忍住,道:“少爷,您也别怪小的说话不好听,老爷这次病的那么重,小的真怕……真怕……”
长福没说下去,用胖乎乎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脸上立即留下两道乌黑的烟痕。
展宴初眸光微黯,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下长福脑袋,蹲到他身旁安抚道:“哭什么,我都还没哭呢!你放心吧,爹多少次都熬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展宴初将纸包递给长福,深吸了口气,苦笑道:“其实,咱们这些动辄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哪里还会在乎什么生死。唯一怕的,是这个世上还有牵挂,还有遗憾吧!”
“老爷的牵挂……”长福打开壶盖,将药倒进药壶里,想了想,看着展宴初道。“小的知道了。老爷总念叨着少爷的婚事呢!前些日子,少爷的心上人找人来府上送信,老爷还说,那姑娘这么有心,若是不介意做个侧室,进了展家的门,绝不亏待了她……”
心上人?展宴初想了下,才想起长福说的怕是那日令玦派黑衣人送信的事,自言自语道:“爹,怕是误会了吧……”
长福没注意他说什么,只回道:“少爷,您什么时候让老爷看看您那心上人吧!不然,画像也行啊?虽然小的知道这不符合礼仪,可,老爷看了,心里头也安心点啊!”
展宴初心里一阵抽痛,呵,如果爹知道,他爱上的是怎样的人,他会不会……展宴初拧眉闭上眼睛,不敢想象。
“长福,别和爹乱说了,那日……不过是个朋友送的信罢了!”
大殿之上,令玦高居龙座。英俊非凡的脸上微露疲态,又被玉旒掩住,只留神秘与威严。
“此次漠北举兵犯境,众卿以为,应当派谁去更为妥当?”
陆锋和孟奕羽同时出列,单膝着地跪到地上,拱手道:“陛下,臣愿前往,戴罪立功。”
令玦微微颔首,正要下旨。
展宴初沉默片刻,也站了出来,跪到地上:“陛下,臣愿往!”
孟奕羽惊讶地看了展宴初一眼,连忙又拱手对令玦道:“陛下,臣以为,漠北此次派来的不过是些庸常之辈,不足为惧,展少将军现下还有婚约在身,心有牵挂,贸然出征,恐怕不妥!”
令玦僵了下,眯缝起眼睛,冷道。“展少将军既然报国心切,朕便成全他。此次漠北一战,就由你三人一同前往吧!”
“陛下,这……”孟奕羽有些为难,还想开口为展宴初说话。
令玦却扬起下颚,不再看他,只冷道:“今日之事,就到这里吧!退朝!”
“展宴初啊展宴初!你,你怎么想的啊!”孟奕羽一退了朝就恨铁不成钢地把展宴初拽到角落里。“漠北派来的那厮听闻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有我和陆锋差不多就够了,你瞎掺和什么劲儿啊!”
展宴初苦笑了下。“多一人,总没害处吧!”
“你,你舍得啊?”
“舍得什么?”
“谁都知道,你展少将军马上就要成为窦家的准女婿了。”孟奕羽“啧”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你就不想在成亲之前多看陛下几眼?”
展宴初怔了下:“你都知道了?”
孟奕羽心虚的抱着胳膊,干咳几声。“你自己喝醉酒说的,怪不得本将军啊!”
“你……”展宴初无奈的叹了口气,沉默了半饷,才道:“既然注定没有结果,尽早摒弃心里的杂念不也是好事么?能在另一个地方为他效忠,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孟奕羽指着他,最后只能摇摇头,放下手。“真拿你没办法!反正,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以后别后悔就成!”
令玦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御书房中,脚步沉重如灌了铅一般。
为什么会那么难受呢!
明明已经决定不会再想他了!明明已经决定从此与他只为君臣!为什么,为什么在他请命出征之时,心中竟会痛如刀绞!
展宴初,你就真的,对朕连半点的留恋都没有么!
呵,也对,从始至终,你能给朕的,也不过只是你的一片忠心罢了!
令玦麻木的打量着御书房,想到展宴初与他的那一夜,那个缠绵的吻,那替他披上衣服时温柔的话语。
他狠狠的将桌案上的东西扫落到地上,想要米分碎心中不断浮现的回忆。为什么要卸下伪装,为什么要抱有奢望,为什么要贪恋那一份温柔,为什么要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令玦!今日一切的痛苦与无力,全都是你咎由自取!
“滚!全都给朕滚出去!”令玦近乎疯狂的咆哮道。
那些宫女太监都吓得连忙退了出来,就连蒲公公走入殿内时,也被那满地的狼藉惊到了。
“陛……陛下?”蒲怀言诧异而忧虑的看着他。
令玦哽笑着看着满地的摔的不成样子的书卷和器具,终于悲哀的发现,不管再怎么努力伪装,他原来从来就没有放下过。
其实,他一开始就隐隐的知道,知道自己还会抱有奢望,就像当年,无论母妃再怎么虐待他甚至扬言要杀他,他还是在心底暗暗贪恋着母妃偶尔良心发现时的一点温存。直到那一日,母妃终于拔出了剑,毫不留情地向他刺来。
他向来不愿抱任何念想,一旦有了,便是执念。非要被逼到绝境,才肯万念俱灰。
如果注定没有结果,他必须强迫自己忘掉那个人的温暖,在他娶妻生子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之前。
否则,他又将如何承受,那重返一个人的冰天雪地之后的漫长岁月。
令玦闭上眼睛,冷道:“公公,去安排那件事吧!”
蒲怀言顿了下,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迟疑地问道:“陛下的伤还没好,老臣以为……”
“无碍。”
蒲怀言这才叹了口气。“那陛下……想选谁?”
令玦冷笑了下。“随便。”
除了那个人,其他的人都已经无所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总有人说咱家小展太弱(明明是温柔强攻好不啦),所以考虑下明天让小展吃醋爆发下23333,故想出换人之损招,表急,请相信每一个虐点都是为了更好的甜~
第25章
令玦身着一袭黑底镶金龙袍,站在城楼上,静静看着展宴初率大军出了城门。
大风吹的旌旗剌剌作响,马蹄声铿锵如雷,展宴初披坚执锐,稳稳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即便是在人群之中,令玦也能一眼辨别出他的背影。
那矫健挺拔的背曾背着他走过漆黑的密道,令玦仿佛还能记得那宽阔的脊背的温热。
现下那背影正在渐渐远去。
直至几乎看不清人影时,令玦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起手,看了眼手里被攥的温热的青瓷药瓶,将它挥出了城外。
那小小的药瓶跌落在城外初青的草地上,一瞬间瓶身支离破碎,细白的药米分尽数没入湿泥。
令玦拂袖转身,没有再回头。
展宴初心中突然莫名一阵抽痛,倏然转身,看了一眼城楼,上面的人已经走了。
“看什么呢?”孟奕羽打趣展宴初。
展宴初摇头笑笑,转回身:“没什么,走吧!”
孟奕羽没再说话,拍了拍展宴初肩膀。
“公公,你给下官这么多画册做什么!这些下官可都懂!”一个男子坐在座位上,拿着手里的画册毫无羞耻的翻着,眉眼间颇有些老练与轻浮。
蒲怀言看着他,心里不觉又有些后悔,其实他选了关瞿,主要是听了御医的建议,关瞿已经年过三十,生的英俊健壮,经验也很丰富,但关瞿的品行上蒲怀言却并不怎么看好。
他不着痕迹的微微拧眉,对一旁的侍卫道:“再去给关将军多抱些来!”
关瞿闻言合上画册,笑道:“公公,这……怕是用不着吧!一两本解闷就行了!若公公非要那么古道热肠,还不如找两个美人来,最好一男一女……”
“全部看完!”蒲怀言命令道,关上了门。
蒲怀言从偏殿走了出来,急的来回踱着步。
他犹豫的看了眼外头,天色灰蒙,乌云密布,一切都是昏暗的,压抑的让人窒息。
蒲怀言像是得到了肯定一般,终于再也忍不住,从袖子里抽出信对一旁的侍卫道:“把这封信交给展少将军!越快越好!”
那侍卫忍不住为难道:“公公,您忘了,展少将军奉旨出征,应当早就离开京城了!”
蒲怀言一向是很好说话的人,这次却不似平素那般通融,只是急急地斥道:“不管用什么办法!一个时辰之内,必须送到!否则,仔细你的脑袋!”
那个侍卫忙跪到地上,拱手道:“是!属下遵命!”
蒲怀言待那侍卫走了,才看着那乌云密布的天,叹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就助咱家赌这么一次吧!”
“这天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陆锋烦闷地掀开帐帘走了进来,狠狠拧了把披风,挤出一汪子的水。
“是啊!真是出师不利啊!”孟奕羽顺手扯过陆锋的披风,擦了把脸上的雨珠。
“呸!怎么说话呢?乌鸦嘴!”陆锋啐了他一口。
展宴初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二人闹腾,忍不住摇摇头笑笑,又顺手倒了两杯热茶,招呼道:“天一直阴着,下雨也是理所当然。孟大哥,锋弟,你们两个就别站在那闹腾了,先过来喝点茶暖暖身子!”
“还是展弟体贴!”孟奕羽弯腰,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拿起杯热茶喝了两口,舒了口气,又无奈道。“阴着就一直阴着吧,你说,现下这雨越下越大,多耽误行军啊!”
陆锋大步坐到椅子上,一口灌了热茶,也叹道:“可不是!要是天再暖和些,本来还可以冒雨行军的!这天还冷着,将士们淋着雨,肯定吃不消!只能先安营驻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