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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问在朝臣中间站着,不发一语。
徐离文渊等得烦了,仰头拿过旁边的酒壶将壶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用袖子随手擦了一下嘴,说,楚宫里的防御在逐步加强,两千影卫合在一起就是铜墙铁壁,你无用了,孤王以后再不会找你。
莫问倾身像是要走过去,但他没有,最终只是往前迈了半步,他说,若有一天你身处险境,即便我身在边疆,在囹圄,即便相隔千里万里,我还是会来救你,若是真的有那一天,不如装作什么都没听过。
徐离文渊顿了顿,回答,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不然我总以为自己还在你心里。
他甩袖走回王座上,朗声道,宴会继续!
重新坐下之后燕国来使看着莫问目光晦暗不明,他问了一句,不知莫将军养过牛吗?
“什么?”
“老黄牛啊。很多人都说牛望着人类的目光并不友善,疯起来还会伤人,但更多时候,它还是任劳任怨的。托着你的责任,拉着你的负担,绷紧全身的每一块肌肉用尽力气把你从泥沼里拖出来。”
说完,他看莫问脸上还算平静便又补充说,这种忠诚,委实愚蠢。
莫问一顿,没有反驳。事实上也真的无话可说。
将人生的全部希望压在一个人身上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母妃当年已经试验过了。
倾国倾城的女子怀着全部的希望把自己交托到另一个人手上,那个人也当真没让她失望。即便后来一切崩坏他恨到难以自抑还是留下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留下了莫问。
或许对于徐离一氏来说他是个不该存在的孽障,但莫问来不及想,他只知道,那个曾经承诺要把江山都赠给母妃的男人最后赐了一纸关入冷宫的诏书。
这封诏书毁灭了莫问关于亲情爱情友情君臣情义的全部希望。全部。
莫问是健忘的,总在一切过去甚至未曾过去的时候就忘了自己曾经承受过什么。他都快忘了母妃是怎么死的,苏应淼又是怎么死的。
上位的人看着他在不远的侧位与人低语,终于还是收了笑意。
一场盛宴,宾主尽欢。
徐离文渊攥了攥手掌,想握紧什么,却又两手空空。
第三十章
戌时宴散,有宫女拿着一截蜡烛顺着官道过去一盏盏点亮宫灯,很快灯罩下就发出幽幽的光来,可宫殿太广光又微弱,夜还是很黑。
十国来使便在这样的长夜里被送出宫去。
在重华殿前的长阶上,幽暗的光下,燕国使者站在莫问身侧,轻声道,希望您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莫问笑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说,我的人已经候在宫门前了,等着将您送出楚国。
那人急了,猛地回头看他道,你!
“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希望您说给我听的话不要再说给其他人听。虽然我知道若我不动就没人再有能力乱这天下。”
那人瞪了莫问半晌,终于还是扯着嘴角回了一句,不愧是莫将军。
所有人觉得拥兵数万不反就是个笑话,所有人都认他做乱臣贼子,错认了吗?
其实也不是。
莫问冷面冷心半生暴虐,视人命为无物,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苏应淼都曾经以为他心魔难除最终会倚着虎噬军坐上王座拉着整个楚国坠入地狱。但他没有。
徐离文渊便是其中唯一的变数。
隔了十步的距离,徐离文渊正看着他们笑,等到那燕国使者走远了才远远地朝莫问过来,然后抬手,轻轻戳在莫问胸膛上。他说,既然你可以对每个人都笑,孤王也不是非你不可。
那一刻徐离文渊目光中闪烁的是恨意,尖锐锋利到让每一个望进去的人都在劫难逃。莫问一怔,随后回了一个字,是。
可是下一秒徐离文渊又朗声笑了起来,然后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王叔。
莫问无言,沉默了片刻,又回,是。
爱人从来都求而不得,他的一腔热忱因为隐忍而走投无路。
他效忠了半生的人从来都不是个没城府的,但莫问没想到当初那个少年会越来越喜怒无常,越来越难以猜测。
到后来,众人都散了,高台上只剩下寥寥几个宫人。他们两个沉默对望着,然后,一个向南,一个向北。
长长的官道莫问只走了一半就忍不住停下了,回头,朝着承庆殿的方向望。
那一刻他想的是,若是徐离文渊回头看他,他就舍了这一身功名起兵造反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乱臣贼子,然后把心上人养在宫中凭一己之力将外面的流言蜚语都挡了去。
可是徐离文渊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
莫问原先以为信誓旦旦说要纳他入后宫的人能填补他心上破了很多年的大洞,可是没有。
这么多年,伤口不仅没有愈合,反而开始溃烂。
那天莫问连夜出了城,直奔城郊佛寺而去。
那是礼乐崩坏的年代,被推崇的不再是师出有名而是胜利,只要能赢不论手段。沙场规则的混乱连带着百姓也跟着心浮气躁,不再信仰神佛。
佛寺很久没来过新客了,冷冷清清的,大堂里只有一位敲木鱼的和尚算是住持,法号空寂。
莫问进去先是上了一炷香,然后找了一块蒲团,与神佛无言对坐。
空寂大师当住持二十年迎来送往多少为凡尘俗事忧心的人。他虽常常为人解惑但自己也算是俗世中人也需要为俗事烦心,比如,送走了眼前这一位他就可以关门休息了。
可他偏偏遇上不喜与人多言的莫问。两个人干坐到子时空寂大师还是没等来面前的人开口,于是他放下手里的木鱼伸了伸快要断掉的胳膊,问,不知施主因何来此啊?
“因为清净。”
大师噎了一下,重新堆着笑容问,可有烦心事要说与老衲听?
“没有。”
大师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面容僵硬地说,但凡深夜来此,谁又能说自己没有烦心事。大师说完就开始盯着莫问的脸看,仿佛面前的人要是再不说话他就抡圆了胳膊上去就是一拳。
在不可挽回的错误犯下之前的最后一秒,莫问终于睁开了眼睛,轻声说,我做了这么多努力千方百计地终于把自己推进了深渊。穷途末路了。
空寂大师以最快的速度收了动作,然后凭借自己多年苦海救人的口若悬河的本事,半眯着眼睛神神秘秘地随口胡扯道,阿弥陀佛,既然已经穷途末路,但凡再往前一步也是新的方向。
莫问回头看向殿内袅袅上升的香雾,轻轻笑了一下,这样的笑容委实不算开心。剖开胸膛,鲜血舀舀。
他能怎么做呢?只要还活着,就得熬下去。就像苦水里熬药,越熬越苦。
听完这一句,空寂大师终于发现论耐力自己是比不过眼前这个人的,他仔细打量了莫问半晌确定眼前人只是神色悲戚像是无家可归之外好像还挺有钱。
得出此结论之后空寂大师就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把眼前人留在大殿里看香火,他自己去睡觉。
脑中正这么想着人就已经一溜烟走了。
在他走后,莫问起身往面前的香罐里加了两炷香,然后对着大佛轻声说了一句,你也经常没人陪吧,往后我常来。
大佛不会说话,只以一种慈悲的面目望着他,望着芸芸众生。
空寂大师在一夜安睡之后起床对佛前的香火未断表示很欣慰,不仅如此,庭前的落叶都已经扫了,后厨里正飘来阵阵米香。
他说,这位公子是有心出家吗?庙里刚好缺一位小师傅,你可以先留下,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自然也是住持,拥有我今天的全部荣耀。
莫问放下手里的锅铲,随口说,如果我是莫问,你还留吗?
话刚出口一直唠唠叨叨的空寂大师就愣住了,莫问以为出家人都不问世事便又补充了一句,我姓徐离。
“明帅。”
莫问伸手扶住忽然俯身行礼的大师,说,住持既不是军中一员就不必多礼。
“王爷。”空寂忽然跪下,说,小庙乃破落之地漏风漏雨怎敢留王爷金贵之躯。山上凉,您还是尽快回府吧。
“轰我走?”
空寂嘴上说着没有人却一直跪在地上,态度坚决。
想必,是听闻了坊间那些关于虎噬军统领的流言。莫问也不强求,整了整衣衫准备下山。
锅里的粥他熬了一个时辰,最后却不被邀请尝一口,说来也遗憾。
庙宇建在山顶,脚下便是细林长风。停下脚步甚至还能察觉到枯叶落在地上化入泥里的声音,嘁嘁喳喳的像是身边有人耳语。
莫问刚刚行至山门前就看到一个相熟的人。
李景华也愣了一下,然后迎面走过来,问候说,没想到王爷也喜欢这种偏远僻静的地方。
“嗯,是喜欢,但不常来。”
“是啊,我得空便来,这还是第一次遇到王爷。”李景华一边往里走一边侧身问,王爷这是要回了吗?
“本想多待半日,没想到住持知道我的身份之后会赶我出来。”
“王爷若不嫌不如与我一同进去。”
一炷香之后莫问又跟着李景华回来了。空寂大师刚要皱眉结果一看旁边站的是老香客便也没多言。
“李少卿是习惯参拜神佛吗?因为信仰?”
李景华回头笑了一下,说,我们后方的人虽不能握剑牵马上阵杀敌却总想做些什么,于是就有了得空来敬香的习惯。
说完,两个人皆是一笑。莫问终于知道这位体弱多病的少卿也并不总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那天两人一起回城,分别时李景华忽然说了一句,我想莫将军也一定喜欢人间美满,所以才会去庙里祈祷。若是将军缺一个说话的人可以来找我,李府里也是一个人。
他是擅言的人,说完这一句却像无端被风扼住了喉咙。
莫问听完没有很大的反应,只随口应了一句“好”,不知是真心还是客套。
那天北境军的将领进京述职,一大早就到了承庆殿。
徐离文渊很早就在等着了,看见人来,上前热络地拉住那人手里牵着的孩子。他是不怎么喜欢孩子的,却破天荒地对那肉墩墩的小孩儿格外友善,吃饭时都要抱在怀里时不时逗几句。
“来,告诉孤王,北疆好玩儿吗?”
“好玩儿,北疆有大灰狼。”
“天凉城里好玩儿还是北疆好玩儿?”
“当然是北疆。”
徐离文渊一顿,然后问,因为大灰狼吗?
“不,其他任何地方都比天凉城好玩儿,因为自由。”
他正说着,吴继周就凑近了来,低声回禀道,王上,莫将军不在府中,还要派人去找吗?
“不用了,今日原是家宴,成王是孤王最亲的人自然该到,不过他既然不在府中也不必勉强。”
说完,他又若有所失地重复了一遍怀中那孩子刚刚无意间的那句“其他任何地方都比天凉城好玩儿,因为自由。”
是,不自由吗?
如果自由可以成为一个人抗拒郢都的理由想必楚宫会更遭人讨厌。可他徐离文渊一生都只能待在这楚宫之中。
以往,他并不觉得无聊,现在却莫名感到焦躁。
区别在于身边是不是有莫问。莫问在教会他向往外面的世界之后,自己走了。
第三十一章
那天一早,李府里就来了客人。李景华披着厚衫从后院里过来,即便已经穿得够多迎风走了几步之后还是没忍住咳了两声。
几个客人见此慌忙起身去迎,恭恭敬敬地颔首道,李少卿,叨扰了。
“无妨,几位露夜前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儿,请讲。”
来都来了,人都已经坐在李府里了,但此刻面对李景华的问询众人却面面相觑没了声音。
李景华心下了然,然后抬手将桌上的棋盘摆开,说,前几日看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