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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顾风流诧异,伶牙俐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自清晏斋一别后,他上天入地多方打听,料定沈无常必然与那追魂帖一同现身,因此星夜兼程奔赴四海山庄,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结局。他推断追魂门与三年前鬼哭峰一事有关,却绝非沈无常主使,倒不是活阎罗不肯杀人,而是那副死人脾性他再清楚不过——
千手魔头要取人性命,哪有那么多话?
那大汉见他怔怔然不语,有心要唬他,
“这还不算离奇的,更离奇的是:席间有一老头说要切磋武功,就站出个绛红袍子的年轻后生来。两人在中庭站定,你猜怎样?”
“怎样?”
“嚯!谁知那后生只一招就擒住了老头手腕,可偏偏竟没人看清他究竟如何出手。这老头可是八卦掌正宗,你说,那后生武功得高成什么样?”
顾风流闻言却是心里打了个突,这江湖上出手如电的年轻人屈指可数,
“那红衣后生……什么年纪?”
“我看,与你一般大!”
“是不是凤眼,尖脸,又瘦又高?”
“对!”那大汉一拍手,眼中闪过些光芒,“怎么,你认识,究竟是哪路高人?”
他这一问倒叫顾小公子不好回答,沈无常已死,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的。他刚想打个马虎眼,问那红衣后生究竟去了何方,忽然远远听见有人高喊:
“走,走水啦!”
那声音由远及近,只见一矮个麻子脸的男人从街西蹿到街东,边跑边嚷,折腾得上气不接下气。
店小二就叫住他,问:“王麻子,喊什么呢!”
他倒也不客气,抓起空桌上的水壶就喝,过了半晌,顺了气,道:
“刚听说城西边裕升染坊着了大火,烧得剩个木架子啦!”
这走水说寻常也寻常,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哪知茶棚角落里一个中年胖子听罢,手里的杯子就摔了个粉碎。
店小二把眼一瞪,“马胖子,你作甚么妖!”
那姓马的闻言堆起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一叠声说:
“没,没什么,没什么……”
他收拾东西刚想走,就被顾风流拽了胳膊,离别刀客沉下脸来,
“怎么回事?”
那姓马的看了看他腰上的暗金长刀,心说自己也是出门不看黄历,只好一五一十交代:
“我是街西头卖绸缎的,铺子就在那裕升染坊不远。昨晚上查账忘了点,迷迷糊糊睡过去,半夜里突然听见一声巨响。凑过去,就看见那染坊后院门虚掩着,院子里满地的鲜血和死人。我吓得腿软,硬是挪不开步。这时候房檐上闪过个黑影,隔远了也看不真切。今天裕升染坊走了水,定是有人要焚尸灭迹,难保不会找我杀人灭口啊!”
顾风流听罢却心中一惊,连忙道:“那地上的尸首是什么样子,黑影又是什么样子?”
马胖子见他着急上火,也不敢绕那圈子,“地上的尸首穿着黑衣服,或被人抹了脖子,或额上一点血洞。那黑影我实在没有看清,只知道是个驼背胖子!”
“多胖?”
“比我还胖!”他说着比了比那三尺有余的腰围。
这会子轮到顾小公子发懵了,他听闻额上一点血洞,就知道是千手魔头动手杀人。原先以为那黑影也定是沈无常无疑,但一口吃成个胖子从来都是玩笑话一句。他忽然有些提心吊胆,依那活阎罗的刻薄德性,只要还能喘气,就从来不会放过一个。
但却有人从裕升染坊里活着出来了。
那岂不是说,
沈无常有什么不测?
他忽然就坐不住了,扔下一块碎银,跨了骏马,直奔街西裕升染坊而去。
裕升染坊,
大火已被扑灭,只有黑黢黢的木条横七竖八。
如那王麻子所言,确实不剩下什么了。
顾风流却还是有些惴惴,三两下拨开人群,走进院子。那墙上十余枚透骨长钉一字排开,没入五寸,剑痕累累,被烟熏得漆黑。一地鲜血早已蒸干,只有那尸首散发着刺鼻的焦臭味,他数了数,大约有四五十人之多。顾小公子并无所谓妇人之仁,但此刻见眼前骸骨交叠,不禁有些怔怔然发愣。他从来行侠仗义,所求不过一方和乐,止歇刀光剑影。他也知这些人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可冷不丁遇上了,凭空生出几分愧疚。他心想,如果自己在清晏斋里劝住了沈无常,是否这些人就能逃过一劫。
想起那活阎罗,他忽然有些害怕。
他诚然不希望在此寻见沈无常的尸首,可若没有寻见——
那人又在哪里?
这天地苍茫,凭着追魂帖一条线索——
相见又待何日?
顾风流着了慌,连忙提着长刀去挨个数院里的死人。他料想那焚尸灭迹的人定是匆忙行事,否则也不会留下满地遗骸引人注目,更择那下下之策去火烧染坊。他推断从前鼎州吴家庄的杀手也是追魂门下,那便该人人有一块刻着鬼面的玉牌。
翻来覆去,几乎掘地三尺,
找到人头四十六个,玉牌四十六块。
顾小公子站在院里长舒一口气,他额角冷汗涔涔,一颗心几乎跳出嗓子。他实在无法想象若少了块玉牌,多了个人头,他该怎样发疯癫狂。
万幸,苍天有眼,是那魔头命硬。
顾风流转念一想,忽然又觉得不对。追魂帖发给了四海山庄,这些人是如何死在了沈无常手上,而那黑影又是什么人,三更半夜从杀人现场去往何方?
他踱着步,将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细细理开。
沈无常不是追魂门杀手,却屡屡与追魂帖一同出现,恐怕是三年前鬼哭峰一事与其有关,不得不调查追踪。
追魂帖下从无活口,四海山庄却安然无恙,应是追魂门也已洞悉沈无常来意,刻意做局引他出手。
追魂门杀手出现在裕升染坊,又被沈无常所杀,大约是那活阎罗将计就计,索性仗着武功高绝,一了百了。
但那驼背黑影,究竟是谁?
他出现在大战之后,以时间来看,却不是纵火凶手。如果是他杀了黑衣人,那连珠针该作何解释,沈无常又去了哪里?
不得其解。
这一问悬在顾风流心头,让他担惊受怕。他从前总以为那魔头独步武林,是不怕这些明枪暗箭的,可转念一想,这世上最可怕的却从来都是人心。沈无常纵然有盖世武功,但也敌不过阴谋诡计百变多端。这一切,他本应该是最清楚的,怪只怪那活阎罗良心太狠,偏要装作云淡风轻,摆出那金刚不坏的样子。
顾小公子想通了这点,便觉得事不宜迟,该先去找四海山庄问话。但他刚走出几步远,忽然看见地上一处血迹斑斑。
那鲜血已干,极大滴,极大片。
想是有人受了重伤,溅落在地。
但——
那血迹飞散,应当是从极高处落下。
江湖人会轻功不稀奇,可受了重伤还能有如此轻功却闻所未闻。
一瞬间,悬在顾风流心头那一问,
忽然有了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上好!
☆、画地为牢
八年前,鬼哭峰
中原武林,凡是有头有脸的,数得上名号的,要争一世豪侠的,纷纷涌上那不毛之地——鬼哭峰去。
黑压压聚了一片,白灿灿刀光如雪。
“沈无常,畏畏缩缩算什么好汉,快出来受死!”
喊话的是个内家大能,用了十成功力,声如狮吼,响彻天地。
众人清晨上山,已寻了三四个时辰,此刻见日暮西斜,都有些沉不住气。闻言拍手称快,又七嘴八舌着附和道:
“沈无常,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天下第一暗器的名号,你不配!”
“魔头,你滥杀无辜不得好死!”
“我等今日便要为枉死之人讨回公道!”
这话音未落,半空里忽然有人幽幽说:
“公道——?”
众人一愣,均是冷汗涔涔,刹那间鸦雀无声,群情激奋变作死一般的寂静。这些人顾不得什么颜面,张皇四望,手足无措,眼中闪着惊愕恐惧。
“不要乱,都不要乱!”
带头的大喊,一双手却颤个不停。他自然知道天下第一暗器所言非需,却依旧强自镇定,厉声道:“沈无常,你原来只会装神弄鬼!”
那魔头听似未听,
“公道,谁的公道,什么公道?”
言罢,施展那踏雪轻功,落在高处一块大石上。
他垂下一双狭长凤眼,将众人挨个扫过一遍,见旌旗飘动,铁索萦地,冷笑,
“原来是真要来抓我的……”
“那还不束手就擒!”
“可笑!”那魔头闻言,“啪”地抖开乱鸦铁扇,翻手作爪,直取那带头人咽喉。
带头人未曾料他如此暴戾乖张,心下大惊,忙退三步,右手划圆拨开一爪,左手并指切他肋下。
沈无常不管不顾,左手掌心向天,只见两道寒芒从手腕迸射而出,刹那间刺瞎了那人双眼。
带头人哀嚎一声,败退下去,两只眼血流不止,狰狞可怖。
这一手狠辣无双,见者无不是心惊肉跳,暗道那沈无常果然邪魔外道,可畏可杀。众人知他不好对付,也顾不上什么江湖道义,呼哨一声,蜂拥而上。
一时间,刀枪斧钺,十八般兵器齐出,喊杀声隆隆震天。
沈无常见状,双手摸出上百精铁飞针,十指一捻,如扇打开。他左脚后撤一步,催动十成内力,醉扫星河势不可当。
那银针如星如海,如颠如狂,铺天盖地,无处不在。
众人哗啦啦退出四五丈远,只有面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沈无常在那一片修罗地狱里,负手而立,慢声道:
“于我而言,这便是公道。”
众人闻言脊背生寒,心说这魔头是有千百只手不成,否则怎么能一时间掷出如此多飞针,杀如此多的人?!
“千,千手魔头……!”
沈无常见他们一个个面色惨白,忽然腾身而起,铁扇一划,劲风过处,碎石乱溅。
众人一惊,急退三步,以为他不依不饶。
待尘埃落定后,地上却赫然现出一道深痕。
那魔头清冷着脸色,“啪”地一合铁扇,
“从此中原武林,无论黑道白道,入此界者,尸骨不留!”
如今,天目山下
一驾青绸马车穿梭于云雾山嶂里,不远处黄鹂,三两声,婉转空灵。
熏风穿过竹稍,便清凉如水,拂过车帘,素手纤纤样扰袖弄鬓。
沈无常一双长睫抖了抖,豁然睁开眼,只见摇摇晃晃,不知今夕何夕。他刚想挣坐起来问个究竟,就听见一把温温柔柔的嗓音,
“你醒了?”
那叶容弦依旧是花白长发,端着茶碗,言罢露出个好看的笑来。
沈无常见是他,松一口气,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伤,虽有些麻痒,可好歹是不疼了。
“前辈又救我一命……”
谁料叶容弦听了却摇摇头,“我不过把你从叶家药庄带来天目山罢了,如当时无人为你包扎,恐怕我也不见得有办法能救你。”
沈无常听了一愣,他在关内的熟人不过顾风流与叶容弦,顾小公子那三脚猫的医术他心知肚明,难道除此之外竟还有别人不成?
“四爷,救我的人,是什么样子?”
“他把你放在药庄门前就走了,我也没见到的。”叶四顿了顿,又说:“但你果然命硬。”
“不过是上天还没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