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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光明:“你,你别想这个,想些别的好吗?”
唐鸥便问他想什么好。
沈光明正思忖着,突然听见屋外传来极为清晰的衣袂飘拂声。
“什么人?”他顿时一惊,“和尚来救人了?”
话音刚落,唐鸥已起身冲了出去,火盆都被他踢翻在地。沈光明连忙扑灭地上的火苗,将火盆扶正,突听外面传来唐鸥极悲痛的一声“师父”。
沈光明一惊,抬头看看眼前的棺材,立刻推门跑出去。
门外月色清凉。一个满头灰发的人站在月辉之中,容貌与张子桥丝毫无异。
“我不是他。”那人开口说话,声音极为嘶哑难听,令人毛骨悚然,“唐鸥,带我去见你师父。”
☆、第17章 入土
张子蕴和张子桥十分相似,沈光明想起张子桥曾跟自己说过,他们两兄弟是一母同胞。只是张子蕴容貌虽与张子桥一般未见衰老,却是满头灰发、枯瘦憔悴。
唐鸥此时也意识到眼前这位不可能是师父。他默默让出道路,引着张子蕴往里走。
走到沈光明身边,沈光明拦住了他,让他回头看。
张子蕴并未跟着他往前,反而站在原地不动,怔怔看着唐鸥和沈光明身后。
这是子蕴峰上最老的一间房子,四面墙上画满了青阳祖师年轻时求佛问道、四方游历的故事。这是张子桥亲自画的。故事的最后部分是乾坤洞中,一位老者正对面前的两位少年说话。
如今张子桥躺在薄薄的棺材里,棺材放在房子中央,放在白灯笼和招魂幡之间。
冥纸在火盆中仍烧着。火苗是活泼的,黑烟也是活泼的,一股股往上冒,灵堂便在黑烟之中,影影绰绰。
张子蕴看了许久才缓慢抬腿,走入灵堂。
“他还好吗?”沈光明问,“他为何一句话都不说?”
“我不知道,别问了。”唐鸥道。
两人正站在灵堂不远处。张子蕴走入灵堂之后唐鸥便拉着沈光明走了出来,留张子蕴一人与他兄长独处。
沈光明知他心中痛苦,不再多话,安静陪着他。唐鸥见他坐下,迟疑片刻后也跟着坐了下来。两人肩膀紧挨,彼此温暖。
春夜沉沉,虫豸欢鸣。
“等我参透青阳心法,我来教你吧。”唐鸥道,“我一定会为你重续经脉。”
沈光明点点头。今日忙乱不堪,他其实一点都没想起过青阳心法和自己的关联。呆坐了一阵,想到唐鸥如此帮他是因为想借此偿还当年的愧疚,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是不是去看看他比较好?”沈光明从地上蹦起来,“他看上去十分伤心。”
“你去吧。”唐鸥道。
沈光明奇道:“你为何不去?”
“我不能去。见到我只会让他想起师父。他既然知道我姓名也知道我是师父的徒弟,说明这些年间,他一直关心着子蕴峰上的事情。”
沈光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走入灵堂时,沈光明一愣。
张子蕴正在棺材边上为张子桥擦拭脸庞。他动作神情都极温柔,初见时的狠厉与憔悴似乎都不见了。
沈光明不敢走近,生怕打扰。张子蕴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扭头看向沈光明:“你是谁?”
沈光明自称唐鸥朋友。他现在已经不怕唐鸥会跳出来揍他了。
张子蕴听了,没什么反应,又扭头看着棺材发呆。
“你饿吗?”沈光明问,“喝粥可以么?”
“不喝粥,我喝血。”张子蕴平静道。
因他说得太过平静,沈光明一时不知道他讲真或讲假,茫然看着他。
张子蕴看他几眼,笑了笑。他笑的时候更像张子桥,沈光明看得眼睛发酸。
“我不饿,你回去休息吧。”他用粗哑的声音说,“谢谢你。”
沈光明在门外踌躇片刻,转身慢慢走了。
张子蕴一呆就是数日。他果真什么都不吃,只喝水,大部分时间都坐在灵堂里发呆。天气仍寒凉,但已到了该入土的时间。张子蕴没去,他一早就上了峰顶,在小院外徘徊。
沈光明以为他会破坏那锁,但他只是摸了摸冰凉的锁身,擦去上面的露水,随即跳过院墙进去了。
沈光明折了梨枝,把花瓣都落尽的树枝攥在手里。山下的村民聚在山道上,想送一送子蕴峰上的仙人。见仙人的弟子扛着棺材出来,村民纷纷上前想要帮忙,但唐鸥拒绝了。
他将棺材扛在肩上,步伐沉重,踏穿春季潮湿的土地和初生草茎,一步步往山上去。
张子桥没有遗嘱,唐鸥和张子蕴商量过,决定把他葬在峰顶上。
沈光明和他掘出深坑,将棺材放了进去。看唐鸥覆土时,沈光明仍觉得恍惚:他不敢相信张子桥真真没了。
然而,是他和唐鸥一起将棺材钉死的。
唐鸥正将木板插入地面,沈光明拿着梨枝准备上前,却被身边飘然走过的人抽去了。
张子蕴换了一身衣服,陈旧但整齐。他把木板抽出来扔在一边,看也不看。
“不要这种东西。他不喜欢。”
张子蕴把梨枝小心插在新鲜翻开的泥土上,坐在一旁,又恢复了之前呆坐灵堂的神态。
这回连唐鸥也跟着一起呆坐。
沈光明收拾了工具,悄悄下山了。
他未有过亲人离世,但跟着方大枣行走时也有过假装亲属蹭吃蹭喝的经验,见山民们仍围在山道上,便将自己珍藏的那块银子拿出来给了他们。
送走那些人,沈光明坐在锁死了的练功房外啃饼。坐了一会儿,忽听山下林中群鸟躁鸣,抬头便见鸟群扑棱棱地乱飞。
柴房里还关着两个半死不活的和尚,沈光明分外警惕,生怕是少林的人来抢犯人。他正要跑去找唐鸥和张子蕴,眼角余光瞥见林中有鲜艳红色闪过。
和尚……穿这么骚?
沈光明便停了下来。
片刻后马匹嘶鸣声响起。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停在沈光明面前。
“你是谁?”马上的男人身着红褐色长袍,居高临下地看沈光明,“唐鸥在哪里?我是林少意,我要找他。”
沈光明:“……”
好像烧鸭。他想。
☆、第18章 林少意
林少意见他木然不动,脸上便带了不耐:“问话要回答,你这小厮十分无礼。”
见到林少意,沈光明许久没活动过的舌头又耐不住了。他想跟林少意这样正正经经的少年侠客开些玩笑,不过这个念头只在心里停了一瞬就没了:面前的可是武林盟主,不是唐鸥。
……就算是唐鸥,他也对付不了。
沈光明连忙抬头道:“唐鸥正在山顶上,我去找他……”
“不必了。”林少意扯了缰绳,自顾自地上山。沈光明想阻止他,但那匹马跑得极快,他没跟几步就被丢下了。在路上沉思片刻,沈光明转头悻悻往回走。
林少意应该也是要在山上吃饭的,他无事可干,那就去做饭吧。
武林盟主这样的人他可不敢惹。
江湖人都知道,林少意是有载以来最年轻的一个武林盟主。
数年前公选武林盟主之时,方大枣正带着沈光明经过正一峰。正一峰是评选历任武林盟主的地方,山顶上方方正正,是一个极大的平台。当日平台上人极多,两人挤不进去,只能远远看着大会盛况,顺带吃了一顿流水席。
方大枣说正一峰上的流水席是极有名气的,他不关心谁打败了前任盟主,只关心眼前的蹄髈。沈光明却不一样,他拿着个鸭腿,伸长了脖子去看。
当时站在平台上接受挑战的是上任盟主,挑战他的是江湖各派推举出来的人才。经过辩论再到比试,最后站在盟主面前的只有三人。林少意辩论时并不特别出色,但比其余只懂蛮斗不知智计的莽汉已好很多。与他同列的那两人跟他武功差不多,按照规程,应当三人比试,胜者再与盟主斗一场。
小钟才敲响,林少意便赢了。
他虽年少,却是极罕见的练武奇才,旁人练十年才得的功力,他最多三年便成。当日他一听钟响,一双手掌猛向两侧挥出。
天生掌蕴含浑厚内力,立时将两位好手分别向两边击出。两位大侠成名已久,自然不甘,正想齐齐围攻,却见林少意双手各抖出一截布条,跳上场中的旗杆顶上,高高举起。他这一手轻功十分厉害,手里的布条却更加可怕。
身在外围的沈光明和方大枣听到了一声极愤怒的大吼。
日后方大枣才从别人口中打听出具体内容:林少意手里的布条是从两位大侠袖子拉扯下来的。两种布料虽不相同,但由于其十分罕有,历年都是上供朝廷的贡品,民间绝无流通。此言一出,两位大侠齐齐色变,武林盟主更是立刻站起,厉声责问。
然而场中已有不少人明白了林少意的意思:负责运送贡品的队伍必然经过的地界里,就有盟主帮派的辖地。盟主绝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拿到贡品,更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将贡品交给两个大侠。这两位大侠或者是共犯,或者是被盟主买通,来帮他续任此位的。
之后林少意便以一敌三,大打了一场。据说书人语,那是天地失色,死伤无数。最后林少意先使出天生掌的第二式“盘地”打伤盟主,后以林家剑挑破两位大侠的眼皮,令他们暂时失去了活动能力。盟主意欲反扑,却被天生掌的最后一式“怒海”击晕。
林少意赢得漂亮,成为新任武林盟主,少意盟也由此而名噪江湖。
说书人的故事是精彩的,沈光明回忆起来是无趣的。
因为他没听懂。
方大枣摸着下巴上的几根胡须说“这人挺坏的”,但沈光明没理解他这评语。方大枣不肯解释,只强调不可乱说。沈光明心中有许多疑惑,之后却因为没想起过,渐渐忘了。
事情虽忘了,但方大枣说的话还是记得清楚的。
草草做了饭,炒了两大盆青菜,沈光明打算上山找唐鸥,出门后正好见到唐鸥和林少意一同走了下来。
“和尚关在哪里?”林少意边走边问。
沈光明心道戏肉来了!他随手抓起一个菜饼跟上去。半途唐鸥回头看到他在啃饼,便伸出一只手。沈光明把饼递过去,他没什么表情地拿过,吃了。
来到柴房前,林少意不许唐鸥进去。
“你进去了万一一言不合,把人打死了,我的面子还要不要?”林少意说。
沈光明:“可以不要。”
林少意便瞅了他一眼。
沈光明:“为唐鸥师父、青阳心法传人讨公道,让恶人伏法,这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善事,无论出了什么状况,都绝不会损林盟主的面子。”
林少意这回深深地又瞅了他一眼。
“你这小厮虽然没规矩……”他说,“但说得很有道理。”
唐鸥:“他不是小厮,是我朋友。”
沈光明听到了,猛地转头看唐鸥,非常高兴。
林少意看看唐鸥,又看看沈光明:“噢。我记下了。但你还是不能进去。”
最后是沈光明代替唐鸥进了柴房。
柴房狭小昏暗,堆了几垛柴禾。听到开门的声音,角落里有个人影动了动。是早已醒了多日的性严。
当日唐鸥将他打晕时落手很重,第二日才醒。被关押的这几天唐鸥不愿过来,只有沈光明偶尔来递水。性严自然是认得他的,借着微光看见沈光明,突然挣扎起来。
沈光明和林少意一走进柴房,立刻皱起眉头:极为浓重的血腥味充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