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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刀-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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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罢,传志叹道:“你唱的真好听。”
  “你可听得懂我在唱什么?”
  传志摇头:“唱什么‘打鸡’、‘弹鸟’,是说这人很调皮吗?”
  红蕖捂着胸口大笑,气息微乱:“确是如此,这歌里的姑娘调皮得很呢!”
  阿笙在前头也是浅浅一笑,正欲损他两句,忽听林中一阵窸窣之声由远至近,由弱变强,似有何物从山坡上飞奔而来,惊道:“小心上头!”
  尚未说完,罗成已搭好弓箭,朝身侧坡上一箭射去。听得“噗”的一声,那物从树丛中轰然跌落,竟是一人!那人黑衣蒙面,尚未气绝,一手按在腿上,想将长箭拔出,然坡陡地滑,站立不稳,骨碌碌揉作一团,冲红蕖飞来。红蕖一声惊叫慌忙退后,那人已重重摔在她面前,俯冲之势太过迅猛,当即滚下山谷。
  阿笙暗道不好,向路旁树干一靠,横杖在胸,高声喊道:“保护师叔!”
  罗成第二箭业已搭好,然尚未射出,但听喊杀声四起,林中倏地奔出数十人来,皆黑衣蒙面,各持兵刃。三匹新马受了惊吓连声长嘶,挣开缰绳,慌不择路四散而逃,两匹脚下打滑滚落山下,一匹朝前狂奔,传志眼疾手快,一把将红蕖按向山道里侧,马儿几乎擦着两人面颊呼啸而过。马匹溃逃,扯得郑夫人一个踉跄滚进泥潭。她神志不清,惊恐得忘了起身,紧紧抱着头喃喃自语。秦筝与她最近,匆忙上前将她拉起,不及开口便觉肩头一沉,给人擒住。
  对方人数众多,眨眼间已截断众人。罗成给人团团围住,大喝一声收起弓箭,拔出双刀回击,刀剑声铿锵四起。岑青倒在马上,仍昏迷不醒,传志与红蕖一左一右背靠马肚,舞起兵刃格挡来人,眼见前方阿笙正靠在树上与四人缠斗,想出手相救却是不能。
  如此一来,谁也无暇顾及郑夫人两人,秦筝虽有迷药,但双手被人按在身后,动弹不得,只得束手就擒。来人对罗成等人招招凌厉,痛下杀手,对她二人却只用绳索缚了,扛在肩头向山上疾奔。阿笙双杖横扫,格开两把长剑,稍作喘息,仰头便见半坡上那人肩上红衣身影,心头大震,当即目眦尽裂,口中一声呼哨,右臂急振拧起长杖朝身前愤然刺去,逼退两人,左掌按紧杖头向下一掼,借力跃起身来。他那黑马听到主人声响,鼻息贲张撞开数人,待他落下时恰恰将人接在背上,一声长嘶朝山上疾驰而去。
  黑马发力疾奔,片刻间阿笙已追至那人身后,一个镫里藏身抓上秦筝腰带,将人猛然提起撩在怀中,又纵马上奔欲救下郑夫人。却听头顶树冠上一支长箭破空而来,阿笙猛扯缰绳,黑马四蹄一顿,长颈高扬避开这箭。不想地面湿滑,难以站立,马身一仄便侧翻在地,将阿笙两人甩落下来。黑马哀鸣不止,躺倒在地欲挣扎而起,却给追上来的黑衣人一刀斩在颈上,当即毙命。黑衣人斩杀黑马,遂倾身挺剑向阿笙二人刺来。阿笙纵身坐起将秦筝护在身后,一手抬杖拦他长剑,手腕急转。使剑那人只觉他杖上一股绵力将长剑缠住,一时难以挣开,尚未反应过来是何境况,见他一拉杖头,便连剑带人给扯至面前。又听一声微响,阿笙已摸出匕首,刺进这人胸膛。余下数人看他眨眼灭了一人性命,面面相觑,齐喝一声扑上前来。阿笙撂下竹杖,一手抓过死人手中长剑,一手握紧匕首格挡众人。眼前约有十四五人,不得站立,已是身陷绝境,然他全神贯注,一招一式丝毫不乱,长剑刺、撩、拨、削为攻,匕首格、挡、推、拦为守,手腕翻飞,旁人已瞧不清他掌中兵刃。
  但他到底是血肉之躯,肩头、胸前已中数剑,面上汗水淋漓,额头受伤血流如注,半张脸上都是血迹,糊了一只眼睛。众人瞧出他已是强弩之末,改行车轮战术,他无法起身,难以乘胜进招,三五人上前撩拨数招便急速退下,再换几人上前。秦筝手脚被缚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身上伤口愈多,痛哭不止。眼见阿笙气力不支却仍是拿他不下,其中一人心浮气躁,再难忍耐,悄悄绕至背后,一跃而起挥剑向秦筝刺来,阿笙听得风声,顾不得面前数人,急转回身举剑拦去,却听有人骂道:“这娘儿们杀不得!”
  阿笙脑中电光火石骤然一闪,不及细思,忽觉背后剧痛,再坐不住,扑倒在地。
  秦筝瞧得分明,那人趁哥哥转身,一把长刀朝他斜劈而下,鲜血四溅。她惶惶然睁大眼睛,泪如雨下,呆呆看着那向来丰神俊朗的哥哥面目朝下,摔在泥泞之中。
  “哥!!”
  她想要这样喊,即使明知这一声呼唤起不到任何作用。
  然而她还是没有喊出来。因为哥哥在倒地之前,手指微动,向她喉间射了一粒裹着湿泥的小石子。石子太小,谁也没有看到。她喉咙发疼,徒劳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阿笙两手撑在地上缓缓爬起,哑声道:“红蕖,你自己——”
  那些黑衣人未听他说完,抬起一脚当胸踹来,笑道:“臭小子放心好了,我们自会替你照顾好夫人与小姐的。”
  阿笙口中鲜血直吐,再无力气,顺着陡坡滚落下去。
  传志与红蕖在山道上与人厮杀,脚边道旁横了七八具尸身,更有那失足滑落,坠下山谷的,不知多少。他要保护岑青,不敢离开马匹,长刀难以施展,好在山道狭隘,对方无法一哄而上,一次只需逼退二三人便可稍得喘息。红蕖身娇体弱,功夫虽不及传志,胜在南华剑章法森严,将门户守得水泄不通,得以勉力支撑。罗成那头手起刀落,已杀得性起,双目猩红,臂上筋肉乍起,招招凌厉,无奈对方人数众多,似杀不尽似的。
  便在此时,传志忽听坡上声响有异,匆忙中抬眼一瞧,只觉通身血脉骤停,一阵寒意自脚底急攀而上,将他彻底冻住了。
  他瞧见他的阿笙,浑身是血和泥,从山上一路滚落而下,撞了树干,又磕了石块,像是一只没有生命的布袋。
  肩头不知给谁砍了一刀,传志顾不上疼,马上还有岑青,他也忘记了。他听到自己声嘶力竭的一声哀嚎,却不知说了什么。他想要扑上前去,却无法迈动步子。他看到阿笙重重地摔在山道上,看到他抬起沾满鲜血的脸,张口说了一个字,那是什么?
  然后,他看到罗成暴喝一声杀退众人,将阿笙从地上抱起,一脸急切地说着什么,而长空中一支长箭飞射而来,穿透了罗成的肩膀,便在这时,一人自山上飞奔而下,一掌推他背心,让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那血喷在阿笙脸上、胸口,使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他睡着了吗?
  最后,他看到罗成浑身浴血,难以站立,抱着阿笙滚入山谷。                        
作者有话要说:  红蕖唱的是南朝民歌,请不要在意年代:)
一路走来,不是城镇就是山林,请当作是因为古时候森林覆盖率高> <
没有去过南京,只能依赖各种百度,最后决定横穿江岸的“长江观音景区”,大概是幕府山附近。【然而说这些设定并没有什么用orz

  ☆、日暮酒醒人已远

  已近寅时,漆黑夜空中一轮圆月高悬,林中树影婆娑。这是长江南岸幕府山区的一处隘口,由此南下二十余里,便可进入南京城。正值月色如水,四野阒然。
  忽然,林中传来一阵细碎急促的马蹄声,嗒!嗒!嗒!似紧密的鼓点,在寂静的夜中骤然响起,草木亦随之颤动。马蹄声近了,林中,两道身影箭一般疾驰而出,顷刻又没入荒野。好在月色很亮,这一瞬的功夫足够令人看得分明。他们共有两匹马,三个人。
  这是传志、岑青和红蕖。进山时,他们本有七人。
  红蕖纵马在前,借着月色,影影绰绰望见前方几户农家。她回头,不见山中有人追来,稍稍松一口气,勒马停下。
  夜太静了,马蹄声会惊扰到沉睡的村民。
  她停下,传志便停下。她下马,传志也下马。红蕖顾不上看他,手脚利落地将马上行李卸下,低声道:“路面泥泞,他们会循着蹄印追来,动作快些。”传志听到了,他解开岑青身上绳索,抱他下马,亦取了行李背好。红蕖低喝一声“去!”,在两马后臀狠狠一拍,转而拉过传志手腕,向村中赶去。
  这座村子里约莫三十来户人家,红蕖绕过村口几户,寻了处不怎惹眼的。院墙低矮,两人略一纵身,跃进院中站定,红蕖这才松手。传志怔怔望着地面,始终未曾说话。红蕖不再管他,自行走至房前,拔出长剑顺门缝一斩而下,门闩应声断作两截,掉落在地,听得咣当两声,屋内一人道:“老头子,是什么声响?”另一人答:“是老鼠吧?我去看看……咳咳。”
  不待主人出来,红蕖已提剑进屋。床上那老汉披衣坐起,尚未点灯,忽见门前一道黑影,惊得身子一歪滚下床来,颤声道:“鬼!有鬼……”
  “你怎么——”床里的老太赶忙坐起,话未说完,也给这黑影吓得一声尖叫,背过气去。
  红蕖视若无睹,上前提起老汉衣领,问:“此地距南京城还有多远?”她语气虽冷,却掩不住一把娇滴滴的少女嗓音,老汉听出她是人非鬼,抹把汗道:“小姑娘你先放我下来……我,我得看看我家老婆子先……”红蕖冷笑,腕子一抖,手中长剑响声铮然,寒光凛凛,吓得老汉瘫软在地,连声哀求:“小姑娘饶命,我,咳咳,我们都是……你,你……南京城,南京城不远,不远……你出了村子,有两条路,走,走右边那条,你走得快,一两个时辰就,就……”
  红蕖道声多谢,仍然站着不动。老汉胆战心惊等了许久,不见她问话,忙颤巍巍攀上床榻,拉开被子去看妻子模样。他甫一背身,红蕖便举步上前,刷刷连刺两剑。夫妻两人一声未响,软倒在床。红蕖探手在其颈上一摸,方拉起被子掩好尸体,走出房外。
  传志还站在院中,似乎从未动过。
  自他瞧见阿笙从山上跌下起,便始终是这副木讷模样。红蕖又悲又恼,若非她听到阿笙那个“逃”字,一把将这呆子甩上马背,罗成的马又恰好奔至身边,两人恐已死在刀剑之下。再一想,阿笙以那副身躯还能凭腕力弹射石子,逼得马儿不管不顾发狂疾奔,方救两人九死一生,不免叹服。
  然眼下哪有时间耽搁?莫说黑衣人随时可以追上,便是顾念岑青身体,也不可再拖。红蕖拉过传志,快速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他们人多势众,若发现我们弃马,一家家搜过来也能抓住你我。距南京城不过一二时辰路,天一亮便走。你我换上老头老太衣裳扮作夫妻,院中有辆推车,将岑公子推上,旁人问起,便说送孩子进城求医,兴许能躲得一时。其他事进城后再作商议。”
  两人进了屋子,传志放下岑青,却再无动作,忽道:“你这样聪敏,一人便可做到吧?”不敢点灯,红蕖正在翻找用得着的衣裳,听到此言动作一滞。传志又道:“都入伏好几日了,夜里还有些凉。阿笙在山里一定很冷。我要去找他。你帮我把岑叔叔送进南京,交给云姨,好不好?”
  红蕖起身站至他面前,神情几度改变,终归平静,问道:“你要我做何事?”
  传志低着头,喃喃道:“我把岑叔叔托付给你,我要去找阿笙。他在山下,虽有罗大哥陪着,也会冷。我要去找他。”
  红蕖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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