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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然虽则过过一段少爷生活,见识过吕府的阔大华美,但现在进到太守府,也是看花了眼。只见处处雕栏画栋,高檐翘壁,更兼小桥曲径,假山怪石,奇花异草点缀其间,真使人眼花缭乱,且那一种官宦人家特有的贵气,也不是别的商贾之家可比。
小厮带着二人七绕八绕,终于来到后院一处气派的庭院前,却不往前了,向里禀过后便躬身退出。这里一个丫鬟袅袅娜娜的出来,向二人行了一礼,才请他们进去。
宋然觑了下庞非的神色,见他竟然盯着前面人家丫鬟的背影,目不转睛地看,真是又气又好笑,挨近,扛了他一肘子,低声道:“喂喂,大庭广众,太守府邸,把你的口水擦一擦吧!”
庞非倏然回神,摆摆手,正要出言解释,却听见丫鬟温声说:“二位公子里边请,夫人已在等着了。”
原来已经到了正方门口。
宋然不觉替庞非紧张起来。
茶香袅袅,端坐上头的太守夫人轻轻地啜着茶,一言不发;静坐一旁的庞非目不斜视,大有“敌不动我不动”的淡定,只有坐在他旁边的宋然浑身不自在,昨天明明跟庞非商量得好好的,为啥一见了面又这个样儿了?这母子俩是咋回事啊?不是应该相见恨晚,抱头痛哭么?考虑到夫人的身份,抱头痛哭这事做不出来,但一个做娘的,这么多年第一次正正式式的见儿子,总应该有些激动,或者其他感情吧?这沈夫人却……怎么说呢?宋然脑海里搜索着……
——寡情?
“非儿——”,沉默的几人中,还是夫人先开了口,只是庞非大约是不习惯这么一个亲密的叫法,竟没有应声。
夫人也不以为忤,明丽双眼一瞥过来,见庞非神情淡淡的,似乎暗叹了一口气,接着道: “想必净尘师太都跟你们说过了前情后因,你兴许还在怪我,但日后你会明白的。让你过来,只是想问一问,日后愿不愿跟着娘一块过活。”
宋然也朝庞非望过去。
“愿意又怎样?不愿意,又怎样?”庞非终于出声了。
沈夫人习惯性地抚了一下发鬓,说:“愿意呢,就留在府里,我已跟老爷说过,他可认你为义子,日后不拘做什么,总能令你在杨地有一席之位。不愿意呢……”她没有说下去。
不愿意就走呗,还有什么可说的?宋然暗暗地想,当然,应该会给一大笔钱。
庞非呆呆的,只因方才他看见沈夫人的动作,脑海里不由得涌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记忆,小时候睡觉时,自己很喜欢捏母亲的耳垂,那里有一颗小小疙瘩,捏着捏着自己就睡着了,梦里都是香香的,软软的。
“庞非——”宋然见他发愣,忙轻轻地唤了一声。
庞非不知为何有些心酸,好一会儿才说道: “如果我留下来,宋然也必定要跟我一起的。还有我爹,他也在柳城,须得安置他。”
沈夫人有些吃惊,“你爹也来了?”
“嗯,我就是陪他来找你的,不然怎么会来到这里?”庞非面无表情道。
沈夫人沉吟半晌,说:“隔天,不,就明天吧,把你爹带来,我与他谈一谈。”
庞非点点头。
宋然眼见这二人不似母子重逢,倒似谈生意的双方讨价还价,感觉有说不出的怪异,可他又不能随便插嘴,只得静静听着。
告辞时,沈夫人要留他们吃饭,但庞非毫无意外地客气拒绝了,只说要回柳城收拾打点一切。
宋然迈下台阶,感觉到身后沈夫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他不禁回过头去,沈夫人的目光与他一触,随即直直望着自己,轻轻颔首。宋然看懂了她的意思,也点了点头,方随着庞非出去。
他想起在山上,庞非昏过去后,她与净尘师太的焦急紧张,问长问短,与今日所见大不一样,刚才她的目光,明明含着关爱,明明是在拜托宋然。但在面对庞非时,感情却隐藏得很深,大约这就是越近情越怯吧。
“庞非,我饿了——”
眼看庞非一肚子心思,只顾快步往前走,宋然不高兴了,用手扯住了庞非的袖子。
庞非转过来,看到宋然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自己,一脸的委屈,他方觉自己还沉浸在见面的各种复杂情绪中,竟忽略了身边人,有几分不好意思,忙说:“好,咱们去吃面。我忘了,你容易饿。”
什么容易饿呀?不就是刚到柳城时,吃什么都新鲜,之前又受冻挨饿了一段日子,就吃得稍微多一点点嘛,宋然心里嘀咕着,跟着庞非往热闹的街市走去。
还是鸡蛋葱花白面,但南边的面条细柔软绵,不似在吕城吃的那些有劲道,宋然只吃了一碗便放下了筷子。摊子上还有卤煮的肉丸子,庞非便要了一碗,让宋然拿根签子扎着吃,又打趣说:“这下我可养的起你了,怎不多吃点?身上有肉才好——”说着望望周围,见没人注意,便瞄了瞄宋然的腰。
宋然手里扎了个丸子,不跟他废话,只问到:“你不是打定主意要认你娘了么?为啥刚才那个样子?怪生分的。”
“她都那样,我能咋样?”庞非没好气的说,哧溜吃了口面条,又闷闷地道:“我一进去,先都吓坏了,把她是我娘这事都忘了,又想起了些小时候的事来,不想跟她说话。”
宋然露出个安慰的笑容,把竹签子送到他嘴边,说:“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娘还是想跟你热乎热乎的,只是,可能也跟你一样吧,心里虽则软着,面上却显不出来,你别太冷淡了。”
庞非张嘴把肉丸子吃了,闻言,眼睛一亮,问:“真的?她也,也紧张我么?你怎的看出来?”
宋然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走,等会我知无不言。这儿太热了。”
初夏时节,阳光金黄灿烂,空气湿润闷热,又吃了东西,自然是一身汗。庞非便起来给了钱,准备坐船回柳城去。
“爹,爹,你去哪?”
两人刚回到柳城赁居的小屋旁,便看见庞非的爹在巷子里,庞非连忙大声喊道。
庞老爹听见儿子喊他,回过头来,神情还是带一点茫然。
庞非几步冲上去,拉着他爹,说:“今儿别出去了,跟你说个事儿。走,回去。”
“哦,可是我还要到你师父那里帮忙呢。”庞爹也不抗拒儿子拉着他的手臂,随庞非走了回来。宋然跟在后头,大家进了屋子。
庞爹几天都是去大院帮庞非的师父修缮那些练功夫的家伙,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往外跑。自打来到南边,他就再也没有喝醉发疯过,这还多得庞非的师父帮他戒了酒,又给他介绍了些短工,因而整个人的精神好多了,看着也没那么显老。
庞非拉着他爹坐下,沉吟半晌,又看了看宋然。
宋然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自己便走开去烧水泡茶。这事他们刚刚在船上说定了,须得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直接说开了更好。
“爹,明天带你去杨城,去见一个人。”庞非说。
庞爹摇了摇扇子,疑惑道:“见谁?”
庞非没有立即回答,观察着他爹的神色。
庞爹似乎觉察了什么,盯着儿子的脸,扇子也不摇了,屋子里忽然陷入了寂静,只有炉子上的水在咕噜噜地响。
宋然又给庞非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快些儿,别拖拖拉拉的。
“是我娘!”
“是你娘?”
父子俩同时出声。只不过庞非的语气里带着叹息,庞爹则是激动与不可置信。
“真的?!”庞爹声音颤抖,一下子站了起来。
宋然忙端茶过去搁在案上,庞爹望了望儿子,又望了望他,宋然轻轻地点点头。
庞爹定定地站着,两眼已经不知望向何处,似乎一下子无法消化这个意外的消息。庞非站起来,走到他身后,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然后说:“真的,是我和宋然前两天去太青山的时候遇到的,刚刚我们又去见了,真的是我娘。”
庞爹转过脸抓着儿子的手,眼眶渐渐红了。
又一次站在杨城太守府轩昂壮丽的府邸面前,只不过今天多了庞非的爹。
阳光打在庞爹的脸上,他只能眯着眼打量眼前的所在,有些犹豫。庞非昨晚自然把一切都告诉他了,但现在真的来到此地,男人忽然想退缩。
宋然和庞非自是觉察到了他的反应,对了个眼神,然后一左一右半是扶着,半是拉着,往太守府走去。庞非嘴里还在不停跟他爹说着软话,希望进去之后,老爹不至于在亲娘面前失礼。
待他们进到正房,富贵气象一如昨日所见,帷幔后面似乎站着些丫鬟婆子,桌案上早已放了茶。宋然抬头一扫,敏锐地觉察到沈夫人的衣着打扮较之昨日,更为高贵雅致,仿若神妃仙子,静坐榻上。
“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总归是要分开的……”宋然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净尘师太的话。
果然如此!
见他们进来,沈夫人从容地站起,微摆水袖,对着三人中间的庞爹展颐一笑,道了一声:“海大哥,好久不见。”
庞爹自从进了府后,整个人更是紧张不安,走在甬道上双手都是抖的,弄得庞非都有些儿后悔和紧张,然而此刻,他发现身边的老爹却出人意料的镇定了,只听得他低低地叫了声:“真娘——”
庞非和宋然走在偌大的府邸里,心不在焉地打量四周的院落景致。而领着他们的,正是在太青观里尽忠职守的高个子面瘫护卫,名唤武鸣的。大人谈话,庞非他们自是不好在一旁提高,沈夫人就让婆子带了他们出来,吩咐交给武鸣,好生领着到外边等候。
“你猜,她会跟我爹说什么?”庞非踢着颗小石子,不放心地问宋然。
宋然看了眼前边领路的武鸣,见他目不斜视充耳不闻,笑了笑,方低声说:“他们大人的事,我怎么猜得到?不过我觉得,你爹这一回一定会乖乖地,嗯,怎么说呢?应该会歇了心。”
“那是。”庞非叹一口气,其实他也不笨,亲娘那副样子,分明是打算与他爹说清楚,彻底断了他的心,或许还会打发他回去。
这样儿也好,一了百了。
“大人。”前边领路的武鸣忽地停下来,抱拳喊了一声,原来是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穿过柳丛,往这边走来。
宋然大吃一惊,和庞非霎时停住了脚步。
大人?莫不就是这儿的正主,太守大人徐宁?
那男人已走到跟前,宋然蹭了蹭庞非,两个默契地低下头去,同时拱手行礼。
“哈哈,你们就是夫人的贵客?你就是庞非吧?” 男人身形高大,声若洪钟,一开口就说穿了他们的身份,没有半分的试探。
庞非怔了一怔,答道:“是,大人,我就是庞非。这位是我的小兄弟,宋然。”
“嗯,听夫人说过了,那么你就是我干儿子了?哈哈!白得个这么大的儿子!不错!走,跟我到书房来,咱们说道说道。”男人大声说着,笑着打量庞非两眼,一手拍在他的肩头,然后转身往前走去。
庞非差点被他拍了个趔趄,嘴角抽搐,与宋然对视一眼,简直莫名惊诧,这太守大人心眼儿也太大了吧?!
情况完全出乎意料,他们也来不及商量什么,只得快步跟上。
第43章 辞行
书房里的气氛有些热烈,这是不正常的,起码在宋然和庞非看来是这样。
首先是徐大人,这位一手掌管着杨城的大官,此刻正捧了一个碧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