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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宫后,戚沐倾靠在床头说:“国库中银两一动,朝中人肯定有所察觉,不然这样吧,你我大婚时候,受了百官不少贺礼,叫萧贺拿去救急吧?梓潼意下呢?”
翟湮寂说:“既然是贺礼,想必珍奇多,现银少,要是流到民间太容易引起是非了。”
戚沐倾说:“不然发动百官募捐?”
翟湮寂说:“不妥,兵部咄咄逼人之际,万不能让他察觉国库之事。”
戚沐倾说:“……毕竟是人命关天,那些百姓跪在地上叫孤一声皇帝,孤总不能见死不救,不然先将黄陵中的金银拿出来应急?”
翟湮寂说:“陛下!”
戚沐倾咳嗽一下:“我知那是根基,但是……”
翟湮寂说:“陛下不用费心,这些银两,臣有。”
戚沐倾转头看他:“你有?”
翟湮寂说:“臣看了萧少卿的折子,修大坝的银子,臣出就是。朝廷赈灾的费用,继续赈灾即可。”
戚沐倾说:“不是,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翟湮寂抿了抿嘴:“臣……臣嫁到皇家,带了嫁妆。”
戚沐倾动了动喉结:“你带了多少?”
翟湮寂说:“臣清点了一下,差不多五千万两……”
戚沐倾瞪大眼睛说:“多少?”
翟湮寂抿了抿嘴说:“父亲这么多年的俸禄,还有先帝的赏赐,都被当做臣的嫁妆,带进宫来了……”
戚沐倾怔楞了半天,这着实不是一笔小费用,几乎顶得上元都几年的赋税收入。难怪都说相爷家中日子简朴,原来是把钱全都让儿子带回了皇家。
戚沐倾半晌才摇摇头:“不成,这既然是丞相留给你的嫁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乱用。”
翟湮寂说:“陛下,何时才是万不得已?人命关天还不是万不得已么?天灾人祸,陛下和萧大人都能倾尽所有,臣为何不能?还是陛下将臣视为外人?”
戚沐倾抿了抿嘴说:“孤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梓潼这样待我,我实在……”
翟湮寂看着他微微垂头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伸手抓住他的手:“陛下,臣既然嫁给你,跟你便是一体同心。于公,陛下的皇帝,臣是皇后,天下的陛下的,也是臣的,臣理当如此厚待子民。于私,臣进宫后,陛下处处偏爱,臣无以为报,愿为陛下分忧解难……”
戚沐倾抬起头看着他,只见皇后眼中一片清明,他轻叹一声:“我是何德何能,能娶到你。”
第二十九章
翟湮寂被他这样直视,心口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移开目光说:“救灾的银两的事便这样决定吧,臣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戚沐倾说:“梓潼请讲。”
翟湮寂说:“李孟二人如今是陛下的心腹大患?”
戚沐倾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说:“孤不想同梓潼隔心,实不相瞒,不指现在。李尚书是先后一手提拔之人,当年先帝在位,丞相出兵打仗时,先后为了权衡丞相兵权,给李钰昌大量兵马,如若不然先后和皇妃之事暴露时,先帝也不会做困兽,等丞相回京后,担心李孟会加害与我,故守我成长,但是此刻边境战乱,不得已只能让孟孔哲带兵出征,他跟李钰昌情同手足,又都在兵部,实力绝不可小觑。父皇过世后,相父终日郁郁寡欢,兵也不练,仗也不打,李孟趁着战争屡屡索要兵权,待丞相反应过来,李孟大军已成。”
翟湮寂说:“李孟虽有实力,但依旧送李胜成兄妹前来选后,想必还是有归顺之心的。”
戚沐倾说:“有或者没有,孤都选了你,孤是皇帝,决不能为安抚人心作出委屈自己的事情。”
翟湮寂说:“……大选当日,陛下放出影卫,李孟两人心中怕是不舒服。”
戚沐倾说:“皇后是要伴着孤一生一世的,别的遂了他们便罢了,唯独这个绝不可能。”
翟湮寂沉默了一下,母亲的话犹自在他耳边,他也本以为,皇帝铁了心要娶他多少是为了扎实根基,但是就兵力而言,如今的丞相其实不如李孟更加稳固。他见过李胜成和孟乔褚,都是英姿勃发绝不输他的好男儿,皇帝却宁愿背负不公的名声也要娶他。
或许是皇帝真的认准了他,或许只是皇帝提防李胜成和孟乔褚别有用心。翟湮寂轻叹,人心难测,他也摸不准到底为何,只是如今他们两个的命运绑在一起,他便是拼出性命也要护得皇帝周全。
他想了想说:“陛下若是真心疏离于他二人,便要想办法夺回兵权。”
戚沐倾说:“孤知道,只是他们二人除了无度索要兵权和军饷并无其他罪证,如今贸然就要,万一他们却有策反之心,实在危险。”
翟湮寂说:“陛下说的是,李孟两人倒是深思熟虑,招兵买马用的全是朝中的钱,倒是好买卖。”
戚沐倾苦笑:“谁说不是,孤当初年幼,相父又不理朝政,只得处处妥协,后来孤渐渐理事,却为时已晚,李孟已成气候。”
翟湮寂说:“不晚,江南虽然多灾难,但是也有千万好儿女,既然是出私房钱,便讨些好处回来。”
戚沐倾眼睛一转:“你是说咱们……也招兵买马?”
翟湮寂抿着嘴,眼睛闪亮亮的。
戚沐倾想了一下,抑制不住笑出声来:“你啊你啊!我怎么如此慧眼识英才,把你弄到身边?”
翟湮寂说:“若是由萧大人牵头,组建一支川蜀军,悄然进行,仅听命于陛下,大难当头,陛下私自解囊救助,这些人必定效忠。加上如今江南多灾,人们无处可去,正好综合力量,对外宣称为修建大坝临时组建即可。”
戚沐倾笑着摇头,最初他留恋的是曾经那少年与他对视一眼中,流露出的同命相怜,而后他考虑的是丞相的忠贞和实力,娶到翟湮寂之后色令智昏强行欢好,那人既不迎合也不反抗,脸上明明带着屈辱,身手明明在他之上,却依然咬牙死忍,甘愿雌伏于他。他忠于自己,自己信任于他,相敬如宾,相濡以沫,这是历代帝后最典范的状态。
可是戚沐倾如今觉得不够,他见过他在高台上行云流水的身手,见过他在烈日炎炎下黑色剪影,皇后的矫健身手像是一支箭直直地射到自己心里。明明发情日已经过去,明明月亮渐渐变弯,可是他每每看向翟湮寂,却觉得胸腔里的心脏克制不住的砰砰乱跳,躯壳里面的生魂仿佛脱缰野马就要呼之欲出,那股迫不及待占据他的兽性,跟着他的血液奔腾在身体里的每个角落。
他闭上眼,出了口气,眼角的红色渐渐隐去,翟湮寂不明就里地看着他:“陛下?”
戚沐倾笑了笑:“我是感叹得此佳偶,三生有幸。”
翟湮寂微微低头:“陛下言重,臣做好分内之事而已。”
戚沐倾说:“罢了,事关元都百姓生死存亡,皇后肯帮孤,孤便不再推辞,谢谢你,他日孤重振大业,一定还卿一个锦绣江山。”
翟湮寂轻笑:“臣记下了。”
他这样一笑,仿佛千年上冻的冰山突然泛了春色,顷刻间沁得人心柔软,戚沐倾心脏又是一记猛跳,伸手刚想抚上他的脸颊,翟湮寂突然想起什么,抿了抿嘴说:“陛下,臣有一事相问。”
戚沐倾像是要做坏事被打断的孩子,不自然的顿了一下手,又想到这人是他新过门的妻子,怎么连摸都不敢摸一下了,便一边假装随口问:“梓潼请讲便是。”一边把手伸出去……搭在翟湮寂的胳膊上。
翟湮寂说:“过两日便是琛王的生日了,我想送他一件贺礼。”
戚沐倾浅笑:“好啊,梓潼想送什么,叫梁少卿去办就是。”
翟湮寂说:“礼单我看了,梁少卿办事稳妥,嗯,就是我看到宫里兵器中有只弓箭做工精良用料考究,我不善用弓,永琛则喜欢狩猎,不如转送于他如何?”
戚沐倾说:“梓潼觉得好即可。”
翟湮寂点头:“陛下同意的话,臣便去办了。”
说话间,宫人们已经端来温水,翟湮寂走到寝室的另一边,正宫为方便皇帝皇后居住,从中间用一只巨大的屏风遮住,两边摆设几乎一致,各自有一方空间,除了初次圆房,帝后多是各自睡在自己一边,以免互相打搅。若是有兴致,两边的床铺皆可容纳两个人。平日也就罢了,今日戚沐倾翻来覆去只觉得这张屏风多余。宫中渐渐安静,他却睡不着,翟湮寂睡觉悄无声息,但是大约因为太静,依然能听到偶尔泄露出的平稳呼吸声,戚沐倾抿着嘴,脑子里东想西想,就算是相敬如宾,翟湮寂也用不着将嫁妆一倾而空,他这样不留退路毫无保留的待自己,会不会除了忠贞也生出去别样的感情?他有些后悔大婚之日的不克制,粗鲁孟浪地伤了翟湮寂,但是那毕竟是情况特殊,想到这份特殊,戚沐倾又叹了口气,翟湮寂能否接受这样的自己呢?他回想当初父皇父后的那段恩怨,不免兔死狐悲。他不满足于和翟湮寂如今这种恭敬有加相敬如宾的关系,但是又怕往前走会让他接受不了,弃自己而去。折腾来折腾去,又觉出翟湮寂同戚永琛感情深,生出几分不悦,再一想如今翟湮寂人都嫁给他了,还能让人抢了去不成?又觉出安慰了。
第三十章
戚沐倾将满满一盒子银票交给萧贺,萧贺翻看了一遍,眼睛都要爆出来了:“我的妈呀!看不出来啊皇帝,你动了皇脉了吧?你从哪儿弄了这么多钱?”
戚沐倾抱着胳膊:“这不是我的,是我皇后的。”
萧贺一口酒差点喷出来:“谁的?”
戚沐倾说:“这是皇后的嫁妆,”
萧贺连连摇头感慨道:“老丞相这是把从皇帝家弄的钱都还了回来。还真是不沾皇家一点,啧,你说这先帝当初怎么想的,这要是选了丞相做皇后,哪会有这么多风波?”
戚沐倾说:“上一代的事情谁能说清楚?父皇临终的时候嘴里一直喊着慕白,想必心里也是后悔了的。”
萧贺揉着眼睛:“哎,我也要尽快启程,早点回南方去。这边实在是太冷了。再呆下去,我怕是要冻僵了。”
戚沐倾说:“你化作人形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习惯做人?多克制些,很快就会适应了”
萧贺轻笑一声:“那是陛下原型神圣,我这种山野莽夫,能化作人已经是不容易了,哪里还能修得人的全部?话说起来,看起来皇后尚不知陛下的身份啊?”
戚沐倾轻叹:“其中种种都写在帝后典训里,前面五本在相父那里,皇后给我带回来了,我看了看似乎没有提到我的身份,至于后面几本恐怕早就让先后一把火给烧光了。我现在连我自己到底是什么,到底怎么样都不知,怎么同他说?”
萧贺眯起眼睛,缩着脖子:“这世间不就是这么几十年,是什么都好,不过是你身份特殊,做了皇帝,若是隐于世,谁在乎你是什么东西。一样要吃饭睡觉,一样要生老病死。不过都是些外壳表象,我倒是劝你,皇后如此真诚待你,你还是早做打算。”
戚沐倾也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我知道,现下世道太乱,万一他不能接受呢……等眼前的事情都解决再说吧。”
萧贺说:“有钱自然好说,我先把江南那边的水灾解决了。再想办法把李孟分开一个弄到江南去。眼看戚永琛就要成年了,这件事越快办越好。他要是找了李孟家的儿女结亲,事情恐怕就更加不好办了。”
戚沐倾说:“李孟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