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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盐和铁了!”
魏少游好笑道:“盐铁税一直在收,难不成真要加征?”
李光起想了想,不甚赞同地咋舌:”皇帝一来就加税,说起来多难听。”
冯逸忽然问:“你们的盐铁,是专卖还是课税?”
”当然是课税。”魏少游愕然,“不都这样?”
冯逸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哥们儿家从前就是私盐起家……”
三月的长安草长莺飞花红柳绿,杜宛秋在那满城春色中说:“场商、运商,两头定价取利,以至私盐暴利而趋之者若鹜……”
冯逸右手握拳,于左手掌心重重一砸:”有主意了!”
魏少游眉一扬:“说来听听!”
”行榷盐之法。”冯逸说。
李光起:“?”
魏少游给他解释:”由官府专卖,禁止商人分羹。”
冯逸在院中走了一圈,思路渐渐清晰,站住了,对他二人道:“远在春秋,管夷吾就行过此法,不过到了咱们这儿,自然要改。我朝盐政宽松,一向官民共采,如此一来,造就两类盐商,一为收盐的场商,一为卖盐的运商。这一收一卖,两次收益,利润滚入商人囊中,而使盐价高涨,由百姓负担。若在平时,商贸自得其法,这倒也罢。”
”但今时不同往日。”魏少游接口道。
“盐价越高,盐利越大,私盐便越甚,我祖上正是这么发家!”冯逸说,”官府的损失不可谓不大。今时诚然不比往日,这当中的赋税缺口,可用榷盐法补上!”
“所以你说专卖。”魏少游在院中走来走去,喃喃自语,”不仅如此,要官收、官运、官卖,不,直接由官府接管盐池,朔方境内十三座盐池,盐场不可胜数……各州府确定统一的盐价,既免百姓负担,又将私盐利润一应收归府库……”
李光起摸着下巴道:“全面管榷,就要设机构、增盐吏,你们想好了没?”
冯逸沉吟片刻:”那就设监院,盐吏就挂靠在度支司下。缙绅子侄既然个个要进户部,也没有让他们闲着的道理,这事扔给他们去干。”
“我刚盘算了下,”魏少游扑过来,兴奋地伸出四指,”这一项至少这个数!”
李光起和冯逸:“……”
魏少游咽了咽口水:”保底四十万,还只是一个灵州,天……哎,你俩咋回事?”
“我忽然想到,”冯逸慢吞吞道,”这法子易引起贪没,到时候监察盐吏,又是御史台的事。再者,因吞没商人之利,此法不宜久行,毕竟商户也是民。待国家安定后,最好转为官收商卖……”
魏少游笑道:“那个以后再说,伪帝还在洛阳待着呢。”
”我忽然想到,”李光起也学他慢吞吞地说,“粮税也有缺口。”
冯逸和魏少游都是一愣,对视一眼,作出请教姿态。
李光起说:”府兵以均田为基础……”
“啊!”冯逸一个激灵,跳起来大叫,”我明白了!”
李光起不满地瞥他:“喂,我还没说完……”
冯逸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心思却飞快地转了起来。李光起提到的”均田”二字,让他瞬间想起参加科举时自己作的那篇策论:
本朝采用的乃是高祖定下的府兵卫制,于全国各地主要州县共设六百三十四个折冲府,太半都在关内,太平时各府按序进两京护卫,称作“上番”,若国有危难,则受调令入京勤王。而在边塞之地,折冲府之上又设都督府,掌管州内城隍、兵马、甲仗、粮食、镇戍等诸多军政。除此之外,废弃前朝所设行台,置道、都护、羁縻府州等,由此,自上而下形成多级管理,理论上也算行之有效。
然而接连征战导致无主田地愈多,勋贵自然没有将其放过的道理,先是圈记公田,直至上皇在位时,又把主意打到农户永业田上,尤其是在河北陇右等北方诸道,此等情形愈加变本加厉。而府兵以均田为基石,百姓无田,谁肯去应招当兵?边塞驻军自有公田,当自给自足,但民户已惯于逃役,戍军又多有逃兵,折冲府和团练军中广袤沙田无人耕种,则军中粮饷欠缺,又不免得从百姓收成中抽更多的赋税,由此一来,周而复始、愈演愈烈,竟成了一个死循环。
朔方的屯田之效,仅仅是一个特例。
均田的破坏,一来,使府兵不得不衰,成为中原无法抵抗燕北叛军的重要原因之一,二来,民户无田,不得不托庇于世家豪强,成为隐户,官府册子上的户口越来越少,税收自然也越来越少。
”方田均税。”冯逸喃喃道,“如此一来,田制和兵制都得变。”
魏少游悚然:”不,不行……”
“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冯逸心中砰砰乱跳,觉得口干舌燥,”清丈土地,免除无地而有租税者、纠正有地而无租税者,则官府可得欠逃漏的税款。并按土田之良莠,分别收取定税……”
李光起反而笑起来:“现在这情形,府兵和十六卫都是棉花,前前后后募了那么多兵,田制和兵制早该改了。”
”都疯了。”魏少游失魂落魄地站着,“你们简直是疯子。”
第97章方略(四)
冯逸走出兵部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着的,一下午的思考和争辩让他的脑袋开始阵阵作痛,好像几夜没睡觉一样。
灰蒙蒙的云在天际聚拢,昏沉冬日敛了暖意,不动声色地躲入云层背后去。寒风彻骨,吹鼓着街市里大大小小的布幡,各色各样的人擦肩而过。他自顾劳神,猛不迭被人叫住:“公子,来碗面汤?”
冯逸恍恍惚惚道:”好。”
待在摊前坐下,才醒过神,再看那掌柜,正一团面条刺啦下锅,腾地涌出一蓬白雾迷蒙的水汽。掌柜拇指一比,豪爽道:“给您来碗大的。”
冯逸此时才觉得腹中滚滚饿意,摸出一块银角,在桌旁搁下。身后一个姑娘盈盈笑语:”逸哥哥出手好阔绰,也请我吃么?”
冯逸回头,冲她一笑:“怎就你一个?”
韦映儿大方地坐下,叫了碗馄饨面,手拖着腮瞥他。
”看什么?”冯逸打趣道,“我比从前更俊了?”
韦映儿竟然点了点头,施施然道:”逸哥哥眸光清亮、面容滋润,受彧哥照拂颇多吧?”
冯逸一窒,底气不足地争辩:“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
韦映儿也不说话,悠悠与他对望。两碗面端上来,冯逸捏着筷子,在汤水里搅了搅,叹气道:”好罢,先前说好的,这事不得瞒你。我与肖郎的确……嗯……”
韦映儿呼哧灌了口面汤,捧着碗,重重一叹:“我就知道!瞧你那小娘子模样……”
冯逸瞪她:”有你这么说兄长的么?”
韦映儿头朝他这边靠了靠,低声问:“彧哥对你怎样?”
冯逸各方面想了想:”他最好了。”
“哎,”韦映儿说,”我的意思是……其实你……哎呀……”
冯逸看她双颊渐渐泛红,直觉不是什么好话,岔开话题说:“近日不断有人从南边来,长安的情况我一直留意着,有什么消息会告诉你。”
韦映儿敛了揶揄神色,点了点头。
二人边吃边聊些闲话,不知不觉中,天空飘起蒙蒙细雪,好似江南春城的柔软柳絮。中原大地犹是秋色,朔方却已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冯逸结了账,顺手替韦映儿戴上兜帽,不甚放心地交代:”少一个人往外跑,不安全。”
韦映儿嘻嘻哈哈道:“天子脚下,能有什么不太平的……”
冯逸一愣,觉得这话无比耳熟,怔愣间,韦映儿冲他挥了挥手,袖着手往驿馆方向去。
”客人再来一碗?”掌柜的见他不走,不禁生出希冀。
冯逸摆了摆手,竖起衣襟将脖子掩进去,袖手往住处去。他想起来了,初入长安时在花楼里他也这么对郁鸿雪说过,当时……冯逸甩了甩头,心中恨恨:怎地又想起他来?
夜间肖彧回来,冯逸还呆呆坐在床边,两眼盯着灯光出神。
肖彧掸去肩头细雪,睇他一眼,随口说:“你今日回得倒早。”
冯逸回过神,忙将烧好的热茶倒了一杯,递过去给他喝。肖彧看他一眼,接了茶先喝几口,再想去洗漱时,却见冯逸又已打了热水回来,正举着手,将拧好的热毛巾送过来。肖彧好笑道:”怎么了?”
冯逸示意他先擦脸,待把用过的水倒了,才回到床边,脸朝下地重重一趴,闷在枕头里说:“心里烦。”
肖彧把他翻过来:”烦什么,说来听听。”
冯逸拱到他怀里,闷闷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做。”
肖彧没说话,抚着他的头发。
”不做不行,做了,却定要挨骂。但若真做成,又是大功一件。”冯逸枕在他腿上,仰头望着他。
肖彧淡然道:“那就试试,最多挨顿骂。”
冯逸竟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愣愣看他半晌,接着嘴角一弯,目光荡漾地对他微笑。
肖彧温热的呼吸渐渐靠近,二人宽了衣袍,纠缠到一起去,冯逸急促地喘息着,心中却觉得无比安定,身体被充满的那一刻,仿佛朔方的寒风和冬雪都远去,一江春水漫卷着落叶,从舷外顺流而下,两岸青山连绵,茶女的歌声就在江南的青山绿水间萦绕开来。
翌日清晨,空气格外稀薄。冯逸起床后狠狠吸了口气,雪后彻骨的寒意让他心中一片清明。
新法必须推行。
他怀着一种几乎决然的心情踏进行宫,以给事中的身份上了一道奏折,凭借职务之便,直接递到了天子御案。李亨看完后不置一词,转发中书省,裴榄浏览一遍,面色无波地发向门下省,门下省扣了一天,又转给了尚书省。
两天之内,从天子到诸位参知政事,尽皆阅过,却默契地同时保持沉默。与此同时,消息从六部散出,好似一石激起千层浪,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与魏少游别无二致——简直疯了。
冯逸向吏部打条子又要了几个人,终于勉强将御史台的班底建起来。主官和属官第一次见面,各自暗暗惊心。御史们没想到这位不安生的中丞竟是如此一个年轻人,冯逸也没想到,吏部拨来的这几个下属竟然各种成分都有:朔方本地的、从京畿退过来的,几代世家的、出身寒门的,户部人兼任的、本职在吏部的,甚至还有中书省插进来旁听的。
肖彧说:”你将他们说服了,阻力至少能小一半。”
于是接下来的时日,无论是冯逸和魏少游,还是这群属性繁杂的御史,都进入了一个坐卧行止无不互相争辩、反驳、说服的阶段。而灵州城,也真正展现了北风卷地白草折的边陲气势,天空乌云堆叠如瓦,雪携风势风裹雪势,城中瓦如粉饰,四顾皆莹白一片。
世族的反对让这场争论看上去遥遥无期,冯逸受到太多的诘难,甚至被人拿“断袖””私节”来攻讦。从六部出来的时候,他望着这片白苍苍天地,忆起扬州城里那些少不更事的风花雪月、长安城里纵马夸官的春风万里,以及皇驾离京时便桥上的冲天大火,这些得意和失意,与此时境地相比,竟都模糊地好似上辈子的事。顺时未敢忘却初心,逆时也不敢懈怠气馁,只因觉得世间万事俱在人为,才往往能坚持下来。而今对着这满城茸茸雪色,却不禁心生沮丧。
与此同时,重建的中枢开始陆续收到前线传来的战报:安承弼于洛阳称帝后,分兵两路,一路东下欲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