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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思猝不及防,重心整个儿被唐青崖一手掌控,狠狠地跌倒在厢房地上,哪里有方才身轻如燕、进退有度的模样?她毫无仪态地摔在地上,探手朝后心一抚,竟是摸到一只冰凉的金属爪子,愕然之下,长剑已经横在了颈间。
苏锦道:“你这是什么神奇暗器?”
唐青崖吊着一端给他看:“我自己做的,两端皆有一只可活动可拆卸的铁爪。本是用来抓取远处物体,没想到抓人也有奇效——诶,这位姑娘是谁啊?半夜你俩在房内大打出手,说出去可不大好听。”
他话说得意味不明,而语气表情无一不猥琐,苏锦本是听不懂的,被他一逗,奇迹般地领会了精神,刹那间羞得耳根一片绯红。
苏锦:“我、我……你……你不要乱说话!”
唐青崖见好就收道:“那不说了。姑娘,入夜了地上凉,不如起来就坐?”
被不易挑着的巧思冷哼一声:“不必了,是我技不如人。”
她一言话毕,心一横,竟直直地朝那剑刃撞了去。被唐青崖眼疾手快地扯住,立刻封了这贞洁烈女的穴道,将她抓到瓷杯瓷盘碎了一地的桌案边坐下,自己搬了个圆鼓凳,在旁边安顿了,低头挠了挠手腕。
苏锦见他事不关己的样,暗叹一口气,问道:“巧思姑娘,你深夜前来,又起杀心——桃花坞便是这样待客的么?”
那女子被封了穴道动弹不得,半晌后终是收起冷淡的表情,竟还能巧笑嫣然道:“那要看公子你是为何而来?一心想着取我们大当家的性命,我会留你么?”
苏锦还未搭话,在一旁挠手腕的唐青崖忽然“啊”了一声,抢白道:“你叫巧思?岂不是黑雀的贴身使女?我倒听闻那年黑雀于你恩威参半,如今她叫你来送死,你半分怨念也无,果然算条忠心耿耿的狗了。”
巧思闻言,再也绷不住那轻笑的神情,厉声道:“大当家待我如何,岂容你多嘴!”
唐青崖朝自己手腕上一片红痕吹了口气,漫不经心道:“自是不需要我多嘴呀……可这人是谁、为何而来,你从未弄清便贸然前来,杀错了人,或是直接杀了人倒还好,万一是个绝世高手,你白白送死——为了个害了自己全家的人,值得么?”
他话音刚落,巧思一张妆容精致的脸上已是毫无血色的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 死断袖 咦→v→
☆、第十四章
唐青崖这人实在很有本事,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时一板一眼,唱空城计依旧有模有样,叫人探不出虚实。
短短几句话,巧思被他唬住不敢轻举妄动,却仍嘴硬,睥睨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套出什么秘辛,恕我不能奉陪了。”
唐青崖闻言却是笑了,他把玩着桌上尚且完好的一个瓷杯,道:“不需从你身上套出秘辛。桃花坞那点腌臜事,稍作打听,早就一清二楚了。我知道得不少呢,比如当年你家是如何被一把大火烧干净,又是如何独留你一人被杜若捡了回去……她分明早就知晓,却还装作不知情,到底是愚忠还是工于心计呢。”
巧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听到之前尚要挣扎,最后半句说完,她竟生生地遏制住了自己的怒火,眼中立时一片激愤。
苏锦皱眉道:“杜若又是谁?”
唐青崖道:“就是你那仇人,教唆武林人士杀上会稽的黑雀,桃花坞大当家的芳名——这名字大约是有十余年没人叫了。”
厢房内难得沉默,苏锦不知该不该开口,巧思则是惊愕万分,仿佛被这个消息剜去了舌头。唐青崖叹了口气,在苏锦头上拍了一掌:“什么都不懂,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
苏锦疑惑道:“这话从何说起啊?”
唐青崖道:“实在放心不下你这小子孤身去桃花坞。眼下这位巧思姑娘杀上门来,杜若不可能不知道你的行踪,搞不好连你身上有什么宝贝都一清二楚……我勉为其难再陪你趟一次浑水。还不快点谢我。”
他实属玩闹,哪知苏锦竟真的端正道:“多谢。”
正襟危坐起来就没意思了,唐青崖挥挥手,继续将注意力转移回巧思身上,露出个匪夷所思的微笑:“做个交易吧。你替我做一件事——放心,不让你背叛你那主子——事成之后我把你放了,如若不肯,只好请姑娘上路了。”
苏锦想起此前这人在临安小院中连挖两颗眼珠的血腥场面,心有余悸地扭过头。
唐青崖好整以暇,只等巧思的回应,在这静默中,他忽然对苏锦道:
“对了,你是不是想知道杜若以前的行径?举个例子吧,当年这位姑娘家中和美,甚是圆满,岂知一夜之间燃了一把大火,把她父母和幼弟都烧死了……隔日她回到家中,就只有一片焦土。杜若那时出现,宛如天女下凡,将她收养——后来啊,江湖上都传闻,那把火就是杜若放的。”
被这故事吸引,苏锦顾不得巧思,问道:“她这是为何?”
“你问我,我问谁去?”唐青崖把那茶盏放了,拨弄袖口内侧一枚银针,“她很会笼络人心,甚至不择手段。而后就算巧思她们要反抗却又如何,杜若毕竟对她们有恩,况且放火这事只有传言,并非证据确凿。”
苏锦若有所思,倒是旁边的巧思猛然道:“够了!”
唐青崖立刻洗耳恭听:“姑娘想好了?我不欺负美人,有的是手段痛快地送你上路——”
巧思道:“我同你合作。你想做什么?”
“不难,我要你带我进桃花坞,赶在寿辰之前。”唐青崖笑道,转向苏锦,“……你看,这便是杜若手段的弱处。被她‘救’了的人,往往知道了真相便心怀芥蒂,不再像以前那般任由她说一不二了。”
巧思并不反驳他后半段,冷冷道:“这位公子想混进桃花坞,怕是没那么容易吧?桃花坞的男人不多,大当家数得很清楚,平白多出一个人,立刻便会起疑。”
唐青崖大笑:“这有何难?”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什么物事,旋即快如闪电地探手捏住巧思的下巴,将那东西塞进她嘴里。手指微动,巧思毫无反抗之力,就这么吞了下去。
她大惊,扼住自己的喉咙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唐青崖道:“追影堂秘药。七天之内毫无中毒反应,之后便开始散失内力,十五日不服解药,便会手脚麻痹,直到动弹不得——我想杜若应该不会留废人。”
巧思一双眼中涌上泪来:“你好狠毒!”
用下作手段逼得合作毫无反悔余地,事成之后还有可能直接弃若敝履,届时杜若对她如何,完全就与这人无关了。
唐青崖面上仍挂着笑:“巧思姑娘,这不是狠毒,我做事向来留一手。”
苏锦见巧思哭得泪水涟涟,封住穴道动弹不得,顺着面颊往下淌,心下不忍道:“你别着急,他会给你解药的——他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唐青崖奇怪地看了苏锦一眼,对方的侧脸实在浩然正气,若不是这人隐藏着“事成之后”的暗语,唐青崖差点要敌我不分了。
“阿锦,你别担心她了。过来,帮我个忙。”
他闻言立刻站起来,尚未开口,唐青崖面色如常地一手擒住他一只手腕,不由分说按在了自己腰上。
唐青崖平时不是短打劲装,便是长衫广袖,走的两个极端。苏锦从未觊觎过他腰身,蓦然的动作杀的措手不及,双臂之间环绕,两人的距离猛地拉近,他感觉手掌贴着唐青崖两侧腰肢,竟然柔韧纤细,不大像练武多年的男子。
他喉头微动,待在原地化成了一座石像,任由唐青崖将他手比划,面上红了一大片。
“大概就是这个尺寸……”唐青崖抬头,发现苏锦面颊绯红,暗自好笑,抬手在他鼻梁剐蹭一下,“想什么呢小孩儿?”
苏锦结巴道:“这是在、在做什么?”
唐青崖一挑眉,放开他退到一步外的距离,正经道:“你明早去一趟裁缝铺,买身姑娘穿的衣服回来。颜色样式随你挑,尺寸我刚给你记过了,身量你朝掌柜的比划就是。”
苏锦道:“啊?姑娘穿的衣服?”
唐青崖点头道:“如果掌柜的问起,就说替你心上人选的。”
苏锦:“……你也忒不要脸了。”
那人笑了,又是眉眼弯弯的模样:“可不是嘛。方才她不是说,寻常男子不好混进桃花坞,那便让你们见识一下我唐门易容术的厉害。”
言毕,唐青崖打了个哈欠,苏锦道:“你累了?今夜太晚,要么先回房去睡吧,明早我替你去裁缝铺。”
他好似从未主动关心过自己,唐青崖唇角微扬道:“也好,那麻烦你看好这位姑娘了。她知道的机密不多,别与她白费唇舌——我下去安抚掌柜,之后便回房去了。有事也别喊我,明日巳时之前你要赶回。”
苏锦颔首应下,目送他离开。
一地残骸未曾清扫,苏锦起身拿了门后笤帚,匆匆收拾后又从橱柜中抱出一条薄被。他自小被谢凌教导,又时常收到庄白英耳濡目染,君子风度虽比不上名门世家的子弟,却也进退有度。
他对巧思温言道:“今夜便委屈姑娘这么呆了。”
话是柔和的,巧思稍有动容,却觉眼前一黑,直直地晕了过去。苏锦托住她颈间,从床上拿了个枕头,让人维持着一个靠在桌上的姿势,将薄被盖在了她身上。
接着苏锦坐在旁边,活生生地守了一夜。
翌日见天光大亮,料想裁缝铺应当开门,苏锦临走前将巧思绑在床尾,又小心地封上她穴道,这才提剑出门。
岳阳城中民风淳朴,这天刚好赶上集市,主街道沸反盈天。苏锦沿街走过,最终看见一家裁缝铺,立时进去。
他向掌柜说明来意,对方一副和气生财的富贵相,好声好气道:“本店成衣尚有许多,各种尺寸皆有——不知这位少爷是给自家媳妇儿买么?”
苏锦立时耳尖微红,“心上人”三个字仿佛卡在了喉咙口,眼眸低垂,既不承认却也不否认道:“……算是吧。”
掌柜见他羞涩难当的模样,又道:“见少爷这样,怕是还未过门的姑娘?这位姑娘穿什么颜色好看,身量几何啊?”
苏锦不自觉地露出一点笑意,想起前夜唐青崖教自己的话,循规蹈矩道:“他……个儿高,腰大约是这个尺寸。”
他手上比划,掌柜却是一看便知,心道,“这小少爷一准是为了讨好心上人。看着模样,想必已经私定了终身,否则怎会连人家肩宽腰围都一清二楚。”
这些话是旁人家事,掌柜不好多嘴,只得道:“哎,知道了!那,少爷要给姑娘买什么颜色的?二八年华的女儿家爱穿粉紫粉红的,看着鲜艳,称气色。”
苏建连连摆手道:“不要那些,他不喜明亮的颜色,穿青色就很好看了。”
话音刚落,他自己先大吃一惊。这话说得无比通畅,却非唐青崖教过的了。
掌柜赶忙说好,侧身吩咐伙计去挑选几件。这场景。乍一看仿佛真像年轻男子在给未过门的心上人挑选新衣,惹得裁缝铺里其他几位妇人窃窃私语,羡慕不已。他站在当场,握紧了剑,脑中一片空白。
越来越不对劲了……
直到接过掌柜包好的衣衫,苏锦依旧有些诧异。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满心满眼又是雀跃又是惶恐,恨不能立时找个人问清楚,为何被人调侃一两句,他就守不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