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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晚浓闻言心里一酸,点头应下。
太子又拍了拍她的手,端起碗喝完,“回去歇着吧,早些休息,别等我。”
他说着又打开文书,花晚浓担忧的看了他一眼,默默退下。
宫内人不眠,城中人家却几乎都已熄灭灯火沉入梦乡。白日喧哗热闹的街市清冷黑暗,只隔一段时间会有当值的队伍从街上巡视而过。
一对十人,分两列前行。今夜雨势太大,来的又急,众人没有准备,只能草草戴上斗笠出门,连灯都点不起来。
路上太黑,几人走的艰难,不敢明说,心里却都怨声载道。
为首那人转了转眼睛,脚步一转就走上了另一条路。
他们还没走完平日里三分之一的路程,现在这么拐弯,直接就回去了。身后有人哎了一声,为首的人回头,语气暗含威胁:“怎么了?”
身后人惶恐道:“没,没事!”
“今日雨大,咱们走的快些,所以回去的早。”为首那人道,“回去之后换身衣裳,夜里还长,又都淋了雨,待会儿请大家喝一杯。”
他这么一硬一软,身后几人都不再吭声,只默默跟上他的脚步。
“今晚这一趟……”他故意开口,尾句拖的长些,身后立刻有人道,“今夜一切正常,咱们兄弟们只是走的快了些,所以才会提早回去。”
那人听到这个回答,心满意足。
这几人拐弯折回去,这片街恢复安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约一刻钟后,街头巷尾还是静的只有雨声,只是似乎阴影更加浓厚了些,一块一块染在原本就暗的路上,缓慢而无声的向前移动着。
与此同时,京郊大营。
秋杪房里还亮着灯。外头大雨倾盆,狠狠的砸着地,砸向积水的洼处,发出一声脆响,而后又与地上的水连成一片,去吸纳下一个瞬间落下的雨帘。
窗户开着,凉风挤进带着暖意的房间,扰动了燃的正旺的烛火。
雨声太吵,秋杪有些心绪不宁。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自从他到京郊大营后,邓扩就没有出现过了。秋杪不知道邓扩是对他放心,还是被京中其他事情绊住脚步。
京郊大营分组分列,每五日轮一队休半天。明日有一队人会放半天假,秋杪思索,干脆等明日派人去京城问问吧。
子时。
灯烛早已熄灭,他躺在床上迟迟睡不着,正要逼着自己睡一会儿,就听外头突然起了动静,而后便是有人匆匆奔来,一把推开房门。
秋杪警惕起身,刚站起来,就见最先进来那人已经点起灯。
“殿下,有人擅自……!”身后的卫兵拦不住人。弄不清身份,他们不敢太过强硬,一个没留神就让人直冲了进来。
秋杪惊诧的看着屋内的两人,挥手让其他人下去,而后震惊的看着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尤桓浑身湿透,又看了眼身边的花晋,对秋杪道:“事关重大……”
秋杪打断他:“先去换衣服,换完再过来说。”
他脚下的地方已经积了一小堆水,尤桓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想到花晋也还狼狈着,便应下。
秋杪让人去安排,两人简单洗澡更衣后回到秋杪房内,秋杪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边等他们。
尤桓与花晋落座,这次尤桓没有说话,花晋看着秋杪,只是淡淡说了句,却不啻于山崩海啸。
“西北左贤王在皇上身边插了人,如今已有大动作。”
秋杪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难以置信道:“什么?!”
——
外头的雨不知下了多久,终于淅淅沥沥,开始有了停下的迹象。
一人一骑行了一夜。至城门下,有人来问:“何人?!”
花樊默不作声,掏出信令递给守城的士兵。那士兵一看令牌,又一抬头,终于看清那张脸,慌忙道:“将军!”
“我有要事,开门。”
“这……”按理说没有急令,他们是不应该让人进来的。但看花樊这幅日夜兼程赶路的模样,士兵怕延误要事,赶紧给花樊开了门。
花樊心脏跳的有些厉害。城内静的很,只有马蹄落在地上的声响,也不知响了多少下,终于停了下来。
对面就是丞相府。大门紧闭,花樊恨不得现在就进去找到胡樾确定他还安全,但终究还是按捺住情绪,转身走向对面。
门房一见他出现,惊的瞌睡全都无影无踪,赶紧让花樊进门。
府中没有其他主子,静的像无人住一般。花樊回到院中,悄悄推门。
他的声音不大,另一侧的门却立刻打开。朔舟看见花樊,愣了一愣:“少爷?”
“还没睡?”花樊赶了一路,也是强撑着疲惫,“帮我准备些热水,我换身衣裳。”
院里的灯火被点上,花樊略洗去满身尘土,头发擦的半干,就听朔舟吞吞吐吐的开口:“少爷……”
“怎么?”
“有一件事……”朔舟抬眼看着他的脸色,“胡樾少爷进宫已经好几日了,一直没回来。”
自从弗墨与他说了这件事后,朔舟便一直压在心上。他直觉这不是件好事,但当时府中也没个能做主的人,他尝试递信去问问花晚浓,却是石沉大海,连回声都没有。
王采芝担心儿子,想借探望太后的名义进宫,只被太后以身体不适给挡了回来,连面也没见着。
花樊脸色变得极差,眉眼中全是厉色,“他进宫了?!”
“是。”朔舟说,“说是二殿下召的。只是这几日,就连二殿下也没了动静。我给您送了信,想必您当时已经出发回京,并没收到。”
花樊脸色简直称得上是惨白了。
“秋杪?”花樊想到白天收到的花晋的消息,眼中墨色翻涌凝成冰霜,“他在京郊大营。”
朔舟脸色也变了。
“有人设套?!”朔舟喃喃道,“若是这样,胡少爷岂不是有危险?!”
朔舟心急如焚,花樊却突然沉静下来。
“这个时候进不了宫。”他站起来,手搭在剑鞘上。
手心感受到冰凉,花樊缓缓握住,“明日,我去找他。”
他看向门外。
院中黑魆魆,静的吓人。他手指轻轻一推,寒芒从剑鞘中划出,冰冷的像他此刻的眼神。
于此同时,胡樾在屋中找到一件白色披风,也不知是谁的,随手往身上一披,出了门。
外头不下雨了,空气又凉又湿,他低声咳了几下,正想转身回屋,眼角余光却忽然划过一丝光亮。
胡樾顿住脚步,又朝那头看了看。
那一处天色似与别处不同,仿佛被什么照亮一般。他心中疑惑,继而皱起了眉。
这是……
同一时刻。逐水阁。
容妃站在门前,看着不远处明光点点。
身侧已经没有云裳的身影,她低声道:“来了。”
“今天就要结束了。”她喃喃道,“五天……”
花府。
花樊面对院子,朔舟小声道:“少爷,你去睡一会儿吧。”
“累了就去休息。”花樊道,“不用陪我熬着。”
朔舟默默叹了口气,也不做声了。
没有月光。院子里树影重重,一层一层的墨色堆叠在一起,压在人的眼前。
疲劳让花樊有些头痛。那痛感并不深,只是一下一下的,尖锐的刺着人的神经。
他已经许久没有休息。连日赶路不断消耗他的精力,按理说该是很累了,可精神上却是极度的冷静和清醒。
明日,无论如何,他也要去把人带出来。
倘若胡樾已经……
花樊眼前蒙上一层血色,强压住自己的思绪。
不能去想。还不到这个地步,胡樾那么聪明的人,总会有方法保全自己。
府外忽的远远的传出嘈杂的声响,若有若无的,听不清楚。花樊皱起眉头,朔舟小跑着出去,不一会儿慌乱折返,道:“宫里走水了!据说好些宫殿都在烧!”
失火?!
花樊拿起剑,脚步匆忙。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喧哗声忽的大了起来,夹杂着人的哀嚎和刀剑碰撞的声响。
花樊翻身上马,一入主街,就见人马混乱,一队队武装整齐的异族面孔拿着刀剑与禁军厮杀。
他一夹马肚,弯腰展臂,捞上来一把弓;而后从身边路过的士兵身后抽来几根箭,直射出去。
百步之外,几人应声而倒。有人发现了他,又惊又喜,大声唤道:“花樊将军!”
花樊并未着甲,发也未成冠,只用发带束着,一席黑衣,面色沉如寒冰,手中剑出鞘,目光沉沉的看向敌军。
刚下过雨,地面屋瓦都还是湿的,此时一被点上火,立刻浓烟滚滚。
花樊回身远望。城楼上火光熊熊,他收回视线看向皇宫的方向,握紧手中剑柄,一路纵马杀向前方。
奈何
京城四方正门,敦肃厚重实铁而铸,若是从外强攻,不知得多久才能攻下。
但今夜分明没有攻城声。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入的城,只等反应过来时便已经是大火灼面。胡人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似得,从北门内部突破,打的大梁士兵措手不及,不多时便无法坚持下去。
北门洞开,早已得令的胡人涌入城中,恍然间大火漫天,喊杀与刀戟碰撞声震地。
一场大雨并未让京城苏醒。但今夜如此境况,到底还是不能让全城百姓安眠了。
大梁坐拥江山万里,国盛民富,自不是塞外荒凉之地能比的。更别说京城是大梁最为富庶繁华之城,城中一草一木、一楼一阁、甚至一片屋瓦,一块青砖,都是令胡人惊奇羡慕的存在。
莫托率众人直攻入宫城,一路踏至宫门,终与邓扩所率禁军狭路相逢。
两方在门前对峙,莫托坐于高头大马之上,神色阴狠,手中刀还在滴血。
邓扩目光沉沉的盯着莫托,而后举起手向前一挥。大梁士兵立刻向前进发,双方人马装到一起,登时大战起来。
“殿下!”太子拿起剑,面沉如水看向门外,就要向外走。身后花晚浓抓着他的手拉住他,“殿下不可!”
“外敌已至宫门,我身为太子,若不能以身作则,与京城共存亡,又有何脸面说要庇护大梁百姓!”太子回身,拂上花晚浓的面颊,“你去陪着太后。若敌军破了勤政殿,你们就带着侍卫从西门出去,去帝陵。今夜这事,想必现在已经有人去传与秋杪,他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你先在帝陵待几日,然后再寻个机会去找秋杪,让他安排。”
花晚浓眼泪簌簌而下,却露出了笑容。她看着太子,为他整理好鬓发,道:“若殿下决意如此,妾也不再相劝。”
她声音低了一些,虽哽咽却带着下定决心的决绝:“只有一点。若大厦将倾不可挽回,妾绝不独活。”
太子闻言动容,将花晚浓拥入怀中,应了下来。
花樊持剑纵马,一路厮杀,终于来到宫门下。
这里并非胡人主攻的区域,敌军只有一个小队。花樊过去时战局已到尾声,禁军胜的惨烈,只有寥寥几人还站着,此时正在努力搀扶受伤的战友。
突然见到花樊,众人自是惊诧,花樊却没有时间和精力与他们多说,只问:“皇上呢?如今是谁在指挥禁军?邓扩在何处?”
离他最近的那位队长道:“大统领在南门亲自守宫城,太子殿下不知在何处。”
花樊紧皱着眉,略点点头,拉着缰绳准备进宫:“皇上现下在何处?”
“皇上,皇上近日身体不适……”那队长分明听说了些什么,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