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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去。
离了城门一里路,那二人才分开来。
高大的妇人一开腔,那声音竟是个男子,还有些郁闷。
“谢宁,我都看到你在笑了。”
原来那书生正是谢汝澜,而扮作妇人的人自然就是萧邢宇了。
早上谢汝澜出去一会儿,回来时便拿了一套女子的粗布衣裳,还有一些胭脂头花,将糊里糊涂的萧邢宇按在镜子前好好地装饰了一番,而后谢宁再抹黑了脸拉着不情不愿的萧邢宇出城去了。
乔装改扮却是没毛病,扮作夫妇也没毛病,但为何谢汝澜要扮演丈夫的角色,还偏要他来做妻子呢?萧邢宇想不出来,兴许只是谢汝澜被逼着喝了许多天药后对他的小小报复吧。
可能够光明正大的占谢汝澜便宜的感觉也不错,只是出了城门后,谢汝澜的身体就开始抖啊抖,原来是一见到萧邢宇被他糊得乱七八糟的脸就忍不住想笑,一边笑着还有一边假装咳嗽。
看得四周的人都离得他们远远的,生怕这人患了什么重症,会传染他人。
“那我不笑了。”
谢汝澜放声笑够了,那张抹了青黛的脸上却比往常更有活力些,准确些来说,是他的眼睛,开心时,便会很闪很亮。
此处已经到了山道上,没有别的什么人了,萧邢宇有些郁卒地走向小河边,捧起冰凉的河水洗了把脸,身边多了个阴影,不用猜也知道是谢汝澜来了,只是对方笑得软绵绵的强调似乎带了几分调笑之意,勾得萧邢宇心底痒痒。
“这么快就洗掉了,若是那些人追上来又该如何是好?”
萧邢宇明显听出他话中的笑意,鲜少见他这么开心,将面上妆容抹去,洗过的脸分明是张明俊逼人的容貌。
萧邢宇道:“那你再化吧,反正我都洗了。”
心道他开心就好了,再出一次丑也值了。
只是谢汝澜还真没有那个意思,手中鞠了一把水洗干净面,而后甩着手上的水珠,眼底笑意融融,道:“那就算了,我们快走吧。”
“对了,接下来我们往哪里走?”
谢汝澜问,他真的听了萧邢宇的话,要跟他一起上路。
萧邢宇喜道:“我们去云州吧。”
过了云州,不远便是金陵了。
届时谢汝澜兴许就要与萧邢宇分别了……
突然有点淡淡的忧伤,萧邢宇除下了那身灰衣裙,一边换上了自己的衣裳,系腰带时头上头花未摘,却是显得有些滑稽了,谢汝澜忍不住抿了抿唇瓣,脸上忍笑到红扑扑的。
细小的笑声还是让萧邢宇听到了,萧邢宇无奈地低声一叹,忽然头发一松,三千墨发尽数散落下来,萧邢宇愣了眼,抬眸看去那解开他头发的人。
谢汝澜手中拿着那支今早随意在门口摘的露水芙蓉,花开得正盛,氤氲着淡淡花香,嫩绿的花茎被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捏着,谢汝澜低眉轻嗅,笑道:“收拾好了就赶紧走吧。”
美人拈花一笑,实乃是祸国倾城。
萧邢宇忍不住咽了咽喉咙,全身像块木头似得一动一动,而谢汝澜也没注意他,只身走在官道上,萧邢宇反应过来立马跟上。
在官道上劫了一架小马车。
其实是谢汝澜凭借自己的武功打倒了一群杀人越货的山贼后得到的战利品,虽说谢汝澜其实连剑都没出鞘。
平安喜乐的日子过惯了,忽然见到谢汝澜一展身手,最后还不能尽兴的叹一句,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萧邢宇茫然了片刻,其实谢汝澜也跟很多江湖上的年轻人一样的,心中也会有热情似火,不是吗?
炙热的夏日照耀着大地,幽静山林间的官道上,知了声声鸣叫催人入眠,前方不远便是云州,是不能预测的道路,谁也不知道会碰见什么,会有什么样的风险。
两人坐在马车外边一起赶车,偶有微风吹过,在这炎热夏季里得几分清凉,闲聊几句别的什么,幸好萧邢宇天生话唠,谢汝澜话不多的人跟他待的久了,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不知聊到了什么,谢汝澜忽然解下了后腰处的短剑,递给萧邢宇。
“怕是云州也不大安全,这短剑你拿着,剑不是什么好剑,但也算锋利,拿着防身也好。”
萧邢宇呆愣着接过那约莫一尺长的短剑,剑鞘银制,上刻雕花,却是是比谢汝澜的长剑要轻巧许多,但也很明显刻意看着这是一对鸳鸯剑。
握着剑柄拔剑出鞘,剑身蓦地发出细微声响,清冷剑鸣,再看剑刃锋利无比,如伴雪光,冰冷骇人,这的确是一把制作精良的好剑。
萧邢宇将剑身翻转到另一面,眼尖的见到了剑刃上的刻字。
“羡鱼……”
萧邢宇收剑回鞘,问谢汝澜:“这把短剑名唤羡鱼?”
谢汝澜神色淡淡地点了头,竟也解释给他听:“这是我爹几年前得到了一块玄铁,托铸剑师朱九亭打造的长短双剑,长剑临渊,短剑羡鱼。只可惜他用不上,后来朱九亭见了我,就把剑交给我了。”
玄铁本就稀罕,更何况还是铸剑师朱九亭亲手打造,这般削铁如泥的宝剑更是价值千金,谢汝澜嘴上说不是什么好剑,到底还是宝贝了好些时日。
萧邢宇念了一遍,眼中蓄满笑意。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这的确是个好名字,只不过打造一把好剑需要的时间很长,你爹让人铸这双剑,其实,是打算送给你的吧?”
谢逸是想告诫谢汝澜,做事不能空想,要付诸于行动的意思吗?
谢汝澜闻言愣了下,低垂着眸看着干燥的泥地面上,声音有些低低地道:“小时候我想要跟爹一样当大侠锄强扶弱,匡扶正道,只可惜,我做不到什么大侠,也没有那般侠义心肠。”
他没回答萧邢宇的话,但也算是默认了,实则这对双剑是他爹送他的弱冠礼,在他十五岁那年就开始准备,谢逸想送儿子一把称手的剑,可谢汝澜去年才收到这对双剑,还是由他人转交到自己手上。
萧邢宇顿时哑然,猜测其实谢汝澜不是做不了,只是不敢去,他怕人多的地方,会有人认出他来,也或者是因为遭受的一些经历,觉得世道对自己不公,对许多人都失望了,从而失去了那份豪情壮志。
可转念又想,这么宝贝的一对双剑,谢汝澜去将其中的短剑给他了?这是不是说明,在谢汝澜心里的他,其实也很重要呢?
不知不觉间到了云州城门前,只是空气中十分缄默,可刚到城门前,他们便被一些人包围起来了,衣衫上统一绣着祥云纹路的仆从们抬着一顶软骄子,层层白纱珠帘遮住了骄子上的人,但隐约可见是个女子。
萧邢宇和谢汝澜对视一眼,纷纷下了马车,站在一处警惕起来,那顶软骄被放了下来,肤如凝脂的纤细五指撩开纱帘,露出一张巧笑俏兮的倾城容貌,这是一个年轻的仿佛活在画中的娇柔女子。
那妙龄女子一手握着精致的檀香扇,欲拒还迎般遮住小巧的下巴。
却是熟稔地在人群中找到了萧邢宇,樱红的唇倏地嫣然一笑,柔水眸中脉脉含情,声音亦是甜甜腻腻,低低缓缓地唤了声——
“四哥哥!”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那一声百转千回的四哥哥可将萧邢宇喊得浑身僵硬生无可恋,而他面前的人正是之前他用儿时一串糖葫芦的借据换取一笔重金的真苦主——端木家现任家主端木词。
端木词年方双十,生父是个有头有面说出来也能吓唬人的世子爷,算起来和萧邢宇算是亲戚关系,所以端木家才会把女儿嫁给他,可端木词爹娘都在她五岁时死了,于是她的名字由萧词改为端木词。
而她十年前执掌端木家家主之位,但她的家主之位却是从小就定下的。
端木家世代家主皆为女子,而端木词能小小年纪就当上家主绝非是因为她的几位姨母都死绝了,而是她最得老太太欢心,而且大姨母一生没有嫁人也没有亲子,见老太太早早定下家主的继承人,只能将端木词视如亲女严加管教。
这个大姨母雷厉风行地替她扫去了所有阻碍她坐上家主之位的亲姐妹,到端木词十岁时,老太太。安乐长眠,端木词当上家主,她大姨母端木离若则是垂帘听政,也算是当了一把家主。
而正不巧的是,端木离若死了。
小半年前刚死的。
现在端木家,家主年轻,又没了最大的靠山,那些姨母们又纷纷回来娘家,意图抢这一块肉饼,已经是乱成一团了。
而萧邢宇之所以忌讳端木词,就是因为她很麻烦,非常非常麻烦!
且不论她如今自身难保,此女自小便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表里不一是出了名的,面上笑得越开心,心底就越记恨你,想着一百种、一千种甚至是一万种法子折磨死你,还有便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她不痛快了,别人更别想痛快。
曾经和萧邢宇的六妹临安公主一块在皇宫归云亭里上过学,大家都是皇亲国戚,萧邢宇更是皇子,十一岁时得父皇恩宠什么天大的事情都敢做,而端木词那时刚进来,跟萧邢宇的妹妹一块习字,大抵是五岁模样,小小的女娃白白嫩嫩的非常漂亮。
因为跟六妹关系不错,萧邢宇会常去看她,然后就见到了端木词。初次见面时,萧邢宇没忍住去逗她了,然后小女娃娃果然很是可爱,总是笑眯眯地看人,笑眯眯地说话,做事一丝不苟滴水不漏。
萧邢宇小时候很贱,忍不住想看这个小女娃哭,于是假装不小心碰到了端木词正在练字贴的墨笔,而后墨色的水渍洇湿了端木词衣袖一大片,而后满怀期待的等着她掉金豆豆,看得六妹在旁边瞪他眼,居然欺负她的新朋友。
但那小女娃反倒没哭,仪态大方地说要去换衣服,接着缓缓起身,碰到了书桌边上的砚台,哐当一声,那砚台上的墨汁全数泼到萧邢宇身上,脸上都溅到了,顿时笑得他六妹肚子都疼了,然后端木词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鬼才信她不是故意的,但小小年纪就如此,也让萧邢宇记恨上了,和这丫头明里暗里的斗过一段时间,最后在半年后她要回去端木本家时用一串糖葫芦换来了一份借据,当时那字啊,扭扭歪歪的,其实是萧邢宇的六妹写的,她也就做了个见证人。
回想起端木词从小时候就一肚子坏水,隔了这么多年没见,那肯定是从笑里藏刀的小恶魔变成了笑里藏刀的大恶魔了。更何况萧邢宇在如今端木词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还用了小时候□□年代的黑历史借据来激她。
虽说不是故意的,但是端木词肯定不会痛快就是了。
从她一开口,温温柔柔地唤哥哥那一刻起,萧邢宇就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烦了。
果不其然,那画中人一般的年轻女子嫣然笑道:“四哥哥,你在黄桐镇用借据时我就知道你还活着,还想让人请你来端木家做做客,不过那些下人不中用,没留住你,说起来也是惭愧,所以我就在云州路上都安排了人,只要您一来,我马上就能来迎接你了。”
“你看,我这不就来了吗?”
不但是来了,还劳师动众的来了,仿佛藤蔓一般缠定了萧邢宇,断不会让他轻易走掉。
这女子和萧邢宇说话的态度很亲昵,谢汝澜望向萧邢宇:“端木家主?”
萧邢宇木然点头。
“好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几乎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容貌,还是那双永远在笑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