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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离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就只剩下走神的顾谦,上前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别说顾谦了,就连他自己也总是失态,当年诸神联手才勉强拼回了花葬骨的残魂,可实在太过虚弱了,受不得顾离的神力,千钧一发,还是月朗从九泽的无妄海寻到了一枚琥珀琉璃,这才将花葬骨的魂魄稳固下来,再塑人身。
可到底魂魄受损严重,沈君白将花葬骨接去了山海界静养,顾离自然跟随,看着花葬骨睡了三百年,醒过来的时候一脸懵懂,除了自己的名字他几乎什么都记不住,这或许是好事,虽然有些难受被阿爹遗忘了。
顾离安慰自己这样也不错,只要还活着,不记得也没关系,他记得就好……值得欣慰的是,花葬骨终于不再执着于夙兰宸了,现在对薛槐这个名字都没有感觉,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别多想,总会好起来的。”
听到顾离的安慰,顾谦释然的笑了,是啊,总会好起来的,想当初他们不因为花葬骨的灰飞烟灭一蹶不振,可如今人已回来,天大的问题都不算问题了。
“也是,舅舅让我带了些稳固魂魄的仙草灵药,等下见了人也别僵着,都这么多年了,爹亲都放下的事情,你也差不多就好。“
听着顾谦的话,顾离笑而不语,眼神变得悠远,他继承了花葬骨的记忆,对帝祸拂昭,也就是如今的花问海和花葬影是不与亲近的。若说顾离最讨厌的人,薛槐派了第一,那花问海就要排第二,第三自然是伶仃窑镇压着的夙九,这前两者一者为父,一者为舅,顾离觉得自己没有冷言以对,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再者,七重楼的瑶华映阙顾离可是至今都没让他进过院子,远远看见就直接关门落锁,干脆利落,除了瑶华映阙,花葬骨其他的师兄们还是可以进来探望的,反正第二天就都忘记了,几次之后,瑶华映阙也不强求了。
只是每月都会送来大量的稳固魂魄的珍惜灵药仙草,这些东西可不仅仅产于九泽,更多的是从九州和山海界寻到的,花葬骨如今看似无恙,着实虚弱得紧,魂魄仍有溃散的迹象。
据说,花葬骨在九泽时身中离魂和青铁之毒,这便是如今的隐患,好在顾离继承了大道最不缺的就是修为,故而他每日都会给花葬骨渡修为,其他人四处奔波寻找解决的方法。
“我是不是见过你?”
花葬骨泡在温泉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看向坐在温泉边往水中撒药粉的明臣,不时地扫眼明臣身后,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瞪他呢。明臣小心的将药粉洒在花葬骨周围,笑道:
“是啊,上次也是我陪你泡温泉呢。”
明臣自然也感觉到了身后的不速之客,算算时间,他们也该来了,仔细想想的话,明臣自己都觉得幼稚,他们把花葬骨从山海界接到九泽的海市蜃楼,到底是没瞒过薛槐的……
“带我去见他。”
薛槐一身魔气的站在明臣面前,后者皱眉,天道入魔可就麻烦了,可是想起守在花葬骨身边的顾离,明臣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他和薛槐约法三章。
“他魂魄不稳,你如今这样他定不愿见到,我可帮你,但要约法三章。”
“只要让我见他,做什么我都愿意。”
“一,你不可泄露气息,要是被顾离发现,你我都没好果子吃。二,他如今前尘尽忘,严重的说,他现在除了那三个孩子,谁都记不住,你不可轻举妄动。三,想去整理下自己吧,他魂魄不稳可受不得你这一身魔气。”
薛槐是真的疯了,明臣想着心中惋惜,本是一对极好的璧人,如今却是这般下场,他擅作主张也只是因为,若是花葬骨还在,定也不愿看到这样落魄的薛槐。
“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花葬骨的眸光有一瞬的清明,竟是有些失落,明臣一震,再去看时,花葬骨已经闭上眼,呼吸平稳,无奈笑笑,泡个温泉都能睡着,这人啊……如今越发的嗜睡了。
“我来吧。”
明臣想要把花葬骨抱出来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动作一顿,明臣往一旁让开,看着薛槐小心翼翼的把花葬骨抱出来,明臣忙取了毯子将人裹好,抱紧自己的怀里。
“他总算可以好好的睡觉了,再也不会梦到那些不堪的事情了。”
薛槐只是低着头,看着花葬骨熟睡的样子,唇边有了笑意,他的声音嘶哑的厉害,明臣一惊,薛槐这声音不对劲啊。薛槐却不管他,转身看向正朝这边走来的重九夜,一声叹从喉咙里溢出,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明臣叔叔,人都到齐了,哥哥让我来找你。”
“嗯,好,这就回去。”
重九夜仿佛是没看到薛槐一样,明臣看在眼中,不甚唏嘘,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可留下的伤害却不会淡去,重九夜亲眼目睹了花葬骨的灰飞烟灭,封闭自我,如果不是顾离阴差阳错的寻到了花葬骨的残魂,将其复生,只怕是终其一生,重九夜都不会再开口说话了。
第164章 摊破浣溪沙·风絮飘残已化萍
半夜时下了雪,花葬骨从睡梦中醒来,他好似做了一个梦,可每每醒来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空荡荡的院落里,静可听闻落雪压树枝的声音,花葬骨摸黑起身,燃了烛台,推开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花葬骨闭上眼静立半晌,才缓缓的送出一口气,迟来的寒凉让他得手有些不稳,烛台倾斜,一串蜡油眼看就要落到手背上,一只手覆盖在他的手背,花葬骨抬头,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
“他们今晚有事,我来陪你。”
花葬骨歪头,这声音好似不曾听过呢,眨了眨眼,手中的烛台已经被另只手接了过去,花葬骨被牵着往屋子走去,回头不舍得看眼外面,好想去看雪啊。
“想看雪?”
薛槐看出花葬骨所想问了一句,花葬骨一愣,回头看他,笑着点头,薛槐的唇边也染了笑意,他把花葬骨按坐在床上,替他穿好鞋袜,又去翻了一些厚实的衣服,把花葬骨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把人抱进怀里朝外走去。
“……去哪里?”
“带你去看雪。”
花葬骨被薛槐一系列动作惊得目瞪口呆。被抱起来的时候,双手下意识地搂住了薛槐的脖子,望着那双幽深的眸子,花葬骨感觉到心中莫名的欢喜,还有一些心疼,让他不愿拒绝这人。
其实,他只是说说而已。
晚间的时候来了很多人,很热闹,花葬骨睡下的时候听到顾离的说话,好像在说他的身体。
“阿爹越发的嗜睡,这不是好事。”
“便是洪荒七十一尊拼尽全力也只能稳他魂魄百年不散,离魂青铁若不早些解决,怕是他的魂魄终有受不住的那日,再次溃散的话,便是身为大道的你也无能为力了。”
“我寻到一处秘境,或许会有收获,单凭我一人之力闯不过。”
“那今晚我随你们走一趟。”
“不可,他若醒了……”
“不会,你忘了,他现在没有修为,是不能离开海市蜃楼的。”
后来实在困得厉害,花葬骨就睡着了,等他醒来就只剩他一个人了,还有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怪人。花葬骨打个哈欠,他有些困了,头一偏,枕着薛槐的肩就这么睡着了。
“你我还有百年的时间,便是逆转乾坤我也会寻办法救你,若不然,百年后我随你一起去了,再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薛槐抱着花葬骨站在海市蜃楼的最高处,俯瞰云海,他的一念,本是小雪,突然就成了鹅毛大雪,天地间纯白一片,真的很好看。薛槐低头看眼靠在他肩头睡着的花葬骨,轻轻的用下巴蹭了花葬骨的额头。
“爹亲身子不好,你不能纵着他。”
重九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薛槐回头,当初那个哭的凄惨的女娃早已经亭亭玉立,只是在花葬骨面前习惯了女孩的样子,那眉眼和薛槐是极像的。
“知道了,你带他回去吧。”
薛槐走到重九夜身边,把睡着的花葬骨交到重九夜怀里,看那孩子头也不回的离开,薛槐苦笑,明明是最像他的孩子,如今却成了最厌恶他的孩子,若不是他的力量可以压制花葬骨体内的离魂青铁,怕是这孩子绝不会让他靠近花葬骨,也不会让花葬骨知道他的存在。
还真是……自作自受啊……
重九夜把花葬骨放到床上,拽过锦被给他盖好,看了会,低头亲吻花葬骨的额头,动作很轻,月光从敞开的门口照进来,顾离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眸光又深了几分。
初春雪寒,顾离本是感觉不到的,当他不放心花葬骨回来查看时,看到院落中不该出现的薛槐,以及在他身后无动于衷的话重九夜,顾离觉得有些冷,他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服,可是没有用。
“九夜,告诉我,为什么?”
听到顾离的声音,重九夜起身退出房间,把门关好不让寒风吹进屋子,转过身,月光下双瞳隐有异色,弦音微颤,顾离的指尖泛着光在点在虚空,重九夜垂下眼,再抬眼,她知道顾离起了杀心。
“只有他能救爹亲。”
重九夜说着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指尖在眉眼间轻轻描摹,兄弟三个只有她继承了薛槐的容颜,顾离继承大道本就七情淡薄,如今因为这张脸多少是有些不待见重九夜。
“你说什么?”
顾离面色阴沉的厉害,重九夜毫不怀疑下一句话没有解释,顾离会杀了她,成为大道之后的顾离孤僻乖张,可以说是喜怒无常,当然若说花葬骨清醒的时候他还会顾虑一些血缘亲情,可如今他是真的六亲不认了。
“青铁之毒,离魂之咒,这世上只有他可以缓解爹亲的痛苦,你是大道也无能为力,因为他是从最初给予爹亲魂魄安详的神。”
重九夜的掌心都湿透了,她不知道顾离会不会相信,但她必须说出来,她受够了看着爹亲强忍痛苦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轻笑言谈,她几乎翻遍了九州和山海界,才找到这唯一的方法。
她也是恨着薛槐的,若非是他,他们不会是如今患得患失的样子。顾谦不说,可重九夜总是看到这位长兄彻夜燃烛翻阅古籍,寻找稳固神魂的方法,诸神不说,却都各自想着办法,就连山海界的沈君白都隔三差五的送来一些用得上的古籍。
她能做什么呢?重九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没有人发现她的不对劲,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人,重九夜出来的第一件事就失去了九州,见了诸神口中疯了的薛槐,她名义上的父亲。
“离魂和青铁当真无法可解?”
这是重九夜与薛槐说的第一句话,薛槐看他一眼,皱了皱眉,似是想到什么,失了焦距的瞳仁瞬间清明,一脸紧张的抓住重九夜的胳膊,急切的问。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是不是……这世上只有他能抗过离魂与青铁……一定是要他回来了!”
真的是疯了吧,看着抓着自己自言自语的薛槐,重九夜如是想着,不着痕迹的从薛槐的手中抽出胳膊,重九夜嫌弃的看一眼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薛槐。
“你且等着。”
看到重九夜严重的嫌弃,薛槐竟有些局促,这孩子长得可真像他,是花葬骨为他生下的孩子呢,一息间薛槐又成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重九夜有些不耐烦的又问了一句。
“离魂青铁当真无法可解?”
“有!只要你让我见他,我就可以有办法不让他受那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