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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流光万千炫目异常,花葬骨似是没有看到一样,低着头看朝他走来的薛槐,到底是变了,记忆中的温柔早就不复存在了。或许一开始就是他的痴心妄想,罢了罢了。
本就是笔糊涂账,事已至此,想再多又能如何呢……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陪他百万年,你做过什么,凭什么要他对你念念不忘?”
权瑟跟在薛槐身后走来,花葬骨看着那稚嫩的眉眼,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张熟悉的,陌生的脸,他身体里所剩无几的鲜血汇聚在后背,纹身灼热的时候,花葬骨的五感开始消散,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在九泽的重生是以五感缺失作为开始的,如今在九州以五感的消散作为结束,这一场因果将他的一生串联起来,混沌之前的相遇,洪荒之中的朝夕相处,记忆中的温柔早就被夙兰宸取代了,所以他不后悔用一生谋一个局。
“大言不惭,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有何资格在吾面前叫嚣!”
万圣殿中的寒兵利刃随声而动,权瑟上前一步,以一敌千,勉力挡下,夙九已无再战之力,任由那股凭空出现的神力将他带到空中,像丢垃圾一样的丢到花葬骨脚下。
“生死何故,恩仇笑泯,这最后一程你我也算是有伴了。”
没有人想伤害花葬骨,夙九也不想,他们从洪荒一路走来,是这人在前面替他们撑着天,他的苦,他的笨,他的执着都叫人心疼,所以,当南柯找到他们与他们说了花葬骨的心思,他们连犹豫都没有就答应。
可是啊,花葬骨不愿意放过自己,便是他们这些外人再如何的相帮也是白费,只能暗暗期盼夙兰宸能对他好一些,可惜事与愿违……
“阿九啊!”
“某神逆天,罚你永生永世镇守伶仃窑!
这一声叹很是微弱,花葬骨已经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夙九抬头,一滴泪落在他的额头,异变突生,夙九四肢被贯穿,随着那道声音飞去了伶仃窑,息泽挽见此追了上去,他到底是舍不得吧。
“东西?如此说来,你也算是个东西了?”
薛槐走完最后一步,对上那个笼罩在黑袍之中的神,他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并非不信,而是因为这个不该存在的存在,花葬骨身上的气息很复杂,属于天道,却不属于他夙兰宸。
夙兰宸一直都知道花葬骨心中有一个存在,久而久之,这个存在也成了一根毒刺扎在他心上,逼他发狂。可无论如何的折辱,花葬骨都只口不提,他的沉默才是压垮夙兰宸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今一切都明了,是他错的离谱,颠倒了善恶,亲手将那人毁灭了……
“悔之晚矣。”
那声音说道,薛槐上前半步,几乎要融进那黑袍之中,融合天道以后,他才知道平衡失调的原因,一个不完整的天道如何撑得起这天。
是花葬骨用自己的修为和命抵消了崩溃的平衡,他如今撑不住了吧,薛槐越过黑袍看向花葬骨,他垂着眸子站在那里,幽紫色的火焰忽明忽暗,如他的魂魄一样,似乎随时都会消散。
“救他,我知道你可以。”
薛槐再次贴近斗篷,要被吞噬的时候,花葬骨抬头朝薛槐看过来,他的手一点点的抬起来,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混沌,无知无觉的动作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凭本能而已。
“能救他的只有你,我来,是为了弥补当年的一念之差。”
黑袍说完钻进了薛槐的眉心,消失不见,薛槐看着与他一步之差的花葬骨,脑海中是混沌之前的一幕幕,一股凉意游走在四肢百骸,让他不敢再前进一步。
是他的一时兴起,误打误撞的进了混沌,渡了花葬骨的魂,葬了他的骨,造就了这一场孽缘……也是他一无所知的将花葬骨的一颗真心肆意践踏,无数次的机会,他都可以抓住那只手,哪怕一点的温柔也好,他怎能吝啬的连一分真心都不愿给花葬骨……
“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还能说什么,花葬骨听不到了,权瑟瘫倒在地上看着这一幕,笑容讽刺,莫说听不到,就算听到了又能如何,一句对不起就想抵消这百万年来的伤害,简直痴人说梦!
火焰消失,薛槐伸出的手还没触碰到花葬骨的指尖,所有的温柔付诸一炬,百年不悔的情深到头来只剩下了这一句……
“我累了,就这样吧,……”
第163章 摊破浣溪沙·一宵冷雨葬名花
“阿爹,在看什么?”
顾离从院外进来就看到花葬骨蹲在花池前,不由问道,花葬骨回头咧嘴一笑,竖起食指压在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站起身走到顾离身边,才压低了声音道:
“你看,黑色的蝴蝶。”
顾离闻言看了一眼,不由失笑,黑色蝴蝶少见却不罕见,收回视线,微皱了眉,顾离把手上拎着的东西放到地上,把花葬骨打横抱起就朝屋子里走去,且不说衣摆上沾染的泥土,赤裸的脚上没沾泥土,却已经冻的发红了。
冬末春寒,花葬骨的五感太过微弱,对于寒冷疼痛饥饱他自己是浑然不觉的,或许最大的安慰是他的眼睛还是完好的,顾离将他放到床上,又去烧了水给花葬骨泡脚,一边检查其他地方有没有被冻红,一边碎碎念道:
“阿爹又不穿鞋子乱跑,要是被筱坤叔叔看到了,又要碎碎念了,还会告状,到时候明臣叔叔,箬离叔叔他们轮流来守着阿爹,可别说阿离不管你啊。”
“好啦好啦,我下次一定记得。”
“一定要记得啊,阿爹身子不好,更要注意!”
话虽如此,顾离还是心有余悸,哪怕现在他守在花葬骨身边,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始终记得那日在火焰中灰飞烟灭的花葬骨,到最后了,他的唇一张一合,还是在唤着他们的名字。
那时的顾离才恍然大悟,承欢膝下何止是他们的心愿,花葬骨也如他们一样,想要活得更长久。他孤身入局就是不愿他们眼睁睁的送他离开,可这世上的事与愿违太多了,他们到底还是送了花葬骨最后一程……
一步踉跄,双膝跪地,九幽琴落地一瞬,弦音颤如哀哭,裂纹攀上一角,顾离却无心在看他一眼,他跪在地上心中悲戚如苦海中沉浮,苦苦挣扎却再没有浮木让他抱紧,茫然的环顾四周。
顷刻间,泪如雨下,天地齐悲,日月同天,万花枯萎,顾离看着天尽头逐渐清晰的人影,唇角抽搐却是再也无笑意,悲痛一瞬,听到重九夜的哭声,顾离才彻底的清醒,摇晃着站起身子,面无表情的听着耳边声声。
“……爹亲……爹亲……”
“……”
稚女无辜,声声哭喊,多是不忍,顾谦死死地抱住重九夜,仰着头,双眼紧闭,眼角血泪流淌,顾离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死掉的人如今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天尽头走来的是早已陨落的洪荒七十二尊,就连被花葬骨亲手杀死的四十八神尊也回来了,权瑟摇晃着站起来,踉跄两步摔下去,被不知何时醒来的臣简接住,相看无言。
“为了一个夙兰宸,他可谓是算尽天命,此后,再无任何动摇天道,花葬骨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死去的人都回来了……我哥呢?我哥回来了吗?!”
权瑟听出了臣简的话之音,抓着臣简的袖子追问,身后有人轻咳一声,权瑟转身一把抱住那人,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权烨无奈的回搂住权瑟,对臣简点头,顾离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攥住,痛得他都不能呼吸了。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回来了,只有他的爹亲……他的爹亲不见了啊……
顾离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开,背影落寞,他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很长,之后的事情他也是道听途说的,据说天道得诸神臣服,登临九州……
他离开的第一个百年,九州稳定再无祸患,诸神们也纷纷离去,值得一提的是沈君白在睡了五十年以后,醒来第一件事提剑拆了天道的宫殿,抱着两个小团子怒而远走,界主至今还没有把人追回来……
顾谦带着重九夜回去了九泽,离开之前,顾离去见过他们,其实他是很羡慕九夜的,小孩子可以随时撒娇,可他已经长大了,无论是对阿爹还是兄长,撒娇这种都不适合他了。
“如果累了,就回家,别一个人硬撑着,爹亲会心疼……我也会心疼……”
破天荒的顾谦脸红了,顾离眨了眨眼,对这个突然变得可爱的兄长有些不太适应,却还是扯出一个笑容,重九夜自从那日之后就不说话了,她抓住顾离的手贴在脸上,亲吻手背,顾离觉得心中的冰原似乎有所缓解。
送走了那两个人,顾离又开始漫无目的四处流浪,他把记忆中花葬骨的足迹踩了一遍,让他重新振作的某一日,突然就感受到了花葬骨的残魂,虽然虚弱的快要消散了,顾离捧着那一缕飘忽的魂魄,只觉得天地都变了模样。
顾离身为大道却也只是个挂名的而已,空有修为却从来不管什么事情,帝水天仍是空着的,顾离有时会去小住几日,解筱坤和箬离的离恨天宫就在不远的对面,怕他一个人触景生情,总会过来陪他。
“……还有救……阿爹,还有救!”
顾离冲进离恨天宫的时候,头发凌乱,眼睛红肿,哪里像是天道,巧的是,明臣和倾天也在离恨天宫,顾离小心翼翼的将用神力包裹着的花葬骨的残魂捧出来,明臣和倾天当机立断去找了其他与花葬骨故有渊源的几位,解筱坤和箬离也没闲着,翻阅古籍寻找补魂之法。
虽然各有动作,却都默契的避开了天道,自花葬骨死后,薛槐闭关不出,也只有局中人清楚,薛槐疯了,受心魔之困将自己锁了起来,顾离听到风声也只是嗤笑,不予理会。
如此才是最好的!他的阿爹对这人执念入骨,如今阿爹不在了,他薛槐凭什么要若无其事的坐享其成,疯了也好,也让他知道知道阿爹当年的痛苦……
“阿离在想什么?”
花葬骨的声音把顾离从回忆中唤回来,感觉到微凉水温,顾离忙将花葬骨的脚从水中抬起来擦干净,放到床上,才起身端水倒去外面,花葬骨坐在床边看着顾离的背影,不经意的笑容让抱着重九夜过来蹭饭的顾谦,楞在了门口。
“爹亲……”
脱口而出的话如石子落水,溅起涟漪,花葬骨脸上的笑容消失,又变回了那副懵懂的样子,顾谦压抑住心中的失落,花葬骨茫然的看着他,他的名字是葬骨,为什么总有人喜欢喊他阿爹或者爹亲?
“爹亲,我给你买了好吃的!”
重九夜可不管那么多,从顾谦的怀里反扑向花葬骨,差一点就要得逞了的时候,一只手拎住重九夜的领子,照着窗户扔了出去,花葬骨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醒来这么久,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啊。
“别看了,那丫头鬼灵精怪,摔不着。走吧,我带你去泡温泉,等会他们也会来看你的。”
看着明臣递过来的手,花葬骨咧嘴笑了笑,把手递了过去,他还是不记得,也想不起来这些人,可每次见到这些人的时候,心中有着莫名的满足,仿佛有个声音与他说,这一切本该如此。
顾离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就只剩下走神的顾谦,上前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别说顾谦了,就连他自己也总是失态,当年诸神联手才勉强拼回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