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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万分抱歉,老身中午就让小儿出去取东西,不想他还在家里……”
萍儿撇撇嘴:“吓死了…”又回头给莫倾红张罗椅子安慰:“他没有看见小姐,咱们看完衣服就回去。”
“嗯…我没事。”莫倾红点点头,让老太太赶紧起身。她走到衣架前,细致的查看起礼服来,看到亡母的遗物被仔细慎重的对待,她的神色逐渐和缓。只是看着看着,突然意识到这件衣服是出自男子之手,不由脸红。
谢吴氏看出她的想法来,一时间也没法瞒过去,只好又跪下:“不瞒小姐,这几年老身眼睛不行了,很多细致活都是小儿做的,他的手艺也确实比老身好许多……”
萍儿惊呼起来:“啊?那这几年的衣服,都是、是你儿子做的啊?”
老太太诺诺的应了声:“……小儿心疼老身,费眼睛的事情都抢着做了……”她小心的瞄一下莫倾红,看到对方没有生气,只是帽子下的半边脸,愈加红。
这是莫倾红与谢敏的第一次见面,整个过程慌乱又匆忙,与人间无数个初遇一样,惊心动魄又乏善可陈。段十六垂下眼睛,类似这样的开头他已经看过无数次。
“后来他们如何了?”他问道,但心里早已经知道结果,之后的发展无非是团圆或破碎,只是可惜,这人间大多是破碎。
“你后来再见到莫小姐了吗?”
老人不安的记忆数度变换,从杨柳依依的春天到樟叶飘零的秋天,莫倾红的身影总是惊鸿一瞥,活泼的萍儿也总是紧随身侧。终于有一天,谢敏欢天喜地的跑回来,像孩子一样拉住谢吴氏的胳膊:“阿娘,莫老爷同意了,他同意了!”
谢吴氏看着儿子欣喜的笑脸,高兴得红了眼睛,摩挲着儿子的头发:“好,真好啊!”
苏守言静静地看着,眉头越来越紧,右手拇指惯性的摩挲着食指的侧面,画出一个个看不见的圆。
段十六看着老人有些动荡的灵魂,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莫小姐是怎么死的,你现在做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第61章 化鬼(九)
“莫小姐”和“死”两个字刚落,老人的灵魂重重晃动,记忆几乎要碎裂开。
谢敏被打成重伤的样子闪过,不久,谢吴氏在晚上推开工作间,看到他面目青白,专注的忙碌,架子上,鲜红嫁衣里的金线在月色下闪着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你伤得这么重,这是做什么?”
“阿娘,你别担心,我没事……”谢敏咳了两声:“我要把倾红的嫁衣赶制出来,不然就赶不上日子了。”
谢吴氏心疼的看着儿子:“这件嫁衣在谢氏好几代了,样式花纹都是最好的,你稍微改一改就好了。”
谢敏看着嫁衣,温和的笑起来:“我想让她穿上最美的嫁衣,我亲手缝制,我想让她一辈子都幸福……”
他说着,执起喜服的袖子放在唇边,似乎是想起莫倾红,满目温柔。
但这温柔下一瞬间却被打破,他突然抑制不住的咳起来,一口血毫无征兆的咳在袖子上,将血色的喜服浸染得更深。
谢吴氏的惊叫刺破了夜色,那之后一片混乱,即使是回忆,她也不想再记起儿子死亡的情景,包间里的画面动荡着,几乎要破碎的时候,画面突然跳到了初冬的风景。她站在一条蜿蜒的山路上,寺庙的屋顶在山腰另一侧隐隐约约。
萍儿带着莫倾红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莫倾红一路走一路咳着,已经生病,看到谢吴氏,她眼中含泪,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谢吴氏也急忙跪下来,她脸上两行浊泪,看着有缘无分的儿媳,颤抖着捧出一个包袱。“这是敏儿亲手缝制的,病成那样也仔仔细细……他看不到你穿上的样子,但我想……就当是他最后为你做的,在你出嫁的时候可以穿上。”
莫倾红泣不成声的接过,打开包袱一脚,看到里面鲜红的嫁衣,抱在怀里几乎要哭倒在地。萍儿跪在旁边,脸深深的埋在地上,听着她的哭声,从始至终都不敢抬起来。
许久,莫倾红勉力擦掉眼泪,将包袱小心的抱着要离开,萍儿却搀扶着谢吴氏目送她,她回头看着萍儿,又哭起来:“你我情同姐妹,你代我照顾她,我很感激你,但可不可以偶尔来看看我,除了你……我不知道该和谁说……”
“……我知道的小姐,我隔两日都会偷偷回去,你留好西巷的门,我……”萍儿说着止不住哭起来,再也不敢多言,她眼中痛苦又悔恨,几乎万念俱灰。
莫倾红的背影渐渐消失,萍儿的身影也慢慢淡去,谢吴氏一个人站在山间,满目憔悴哀伤,她的记忆停在这里,再之后,似乎怎么也不愿意想起。
苏守言却不愿意再等,他上前一步,沉声问道:“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谢吴氏一颤,恐惧的捂上脸,狂风突然吹过,秋日的金阳被狂风所替代,明媚的午后变为浓重的夜色,老人的眉目间满是惧色,风从记忆里吹出来,带着风雪欲来的泠冽。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谢吴氏在内堂里趴着睡了,眼泪却还在流着,她手里紧抓着新漆的牌位——谢敏的名字整整齐齐的写在上面。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残忍的事情,她睡着流泪,头发里满是银丝,更显得沧桑。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来,若有似无,契而不舍。
她慢慢被惊醒,摩挲着牌位以为是梦,喃喃的唤着儿子的乳名,终于将敲门声听得真切。她很害怕,冬天的午夜,谁会敲响孤寡老人的房门……若是歹人……
她想着,若是有歹人,就将我也送到冥间吧!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了勇气,颤颤巍巍的穿过荒凉的内院,听着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向侧门走去。
天太冷了,她哆哆嗦嗦的问了句:“谁啊?”
大风吹过,她仿佛又听到那句“阿娘”,眼泪就流下来,原来是梦啊,她想着,是儿子托梦相见来了。
木门在寂静夜半的低哑声中打开来,一阵狂风从门口灌进来,她挡着风睁开眼睛,那一瞬间,心脏都要停下来。
冬夜寂静的黑暗中,莫倾红一身血红的嫁衣,微笑着站在门口,惨白的脸上鲜红的唇,比嫁衣的红色还要浓。
她身旁直直站立的,是低垂着头、面目青白的谢敏。
老人张着嘴,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嘶哑气声而不能言语。
巨大的惊恐笼罩在寂静夜色中。
苏守言的拇指停了下来,红尘珠突然发出微弱的低鸣,段十六看着那身鲜红的嫁衣,垂下眼睛不想再看,白泽站在他身后,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然后轻轻握住他的手,段十六讶异之后想要挣脱,他便松开,安静的站着。
三人面色微沉,包间安静,像是被谢吴氏的记忆冻了起来。
“呃……”趴着的谢吴氏仿佛陷入噩梦,发出痛苦的梦呓,她的灵魂抖动得更厉害起来,仿佛要被扯碎一般。段十六见状就要收手,苏守言突然冲过去着急的问道:“萍儿是怎么死的?”
谢吴氏的灵魂只来得及摇头,记忆便已经破碎,段十六见她身体微动,马上就要醒过来,示意苏守言出去再说。
三人刚刚出门,谢吴氏就醒了,她看着桌上的空茶杯,责怪自己如此不经累,忙收拾好小包袱也走出来,老鸨恰好迎上去,将她好好地送了出去。
“就这么让她走了?”苏守言往日的散漫消失殆尽,面上冰冷一片。
“她并不知道萍儿的下落,恐怕还是要问莫倾红……”
莫倾红的名字一出,那个冬夜的画面就浮现出来,三人沉默,走进去却发现谢吴氏将香囊的包袱留下来了,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慌乱。
“看来所有答案都在裁缝铺里,只是这些香囊……”段十六看着白泽:“这些香囊应该出自莫倾红之手,你能找到她吗?”
白泽点点头:“还不到时候。”他说着,拿过一个香囊,手指微动,桌上的那些突然无火自燃,十几个泛光的红线跟着香囊一起消失,连灰都没有剩下。
苏守言这才注意到白泽,盯着他看了一眼,却发现这个面目普通的人,自己从他身上一丝痕迹都看不出来,就连他是不是人类都不知道。
心里便闪过一丝惊讶,又被他放下,只是看向段十六:“莫倾红现在到底算什么?还有谢敏……”
“你说呢。”段十六轻轻说着,朝外面走去,苏守言有一刹那的沉默,轻轻回答:“段先生,苏某必须知道凶手是谁。”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段十六走到悦椿楼外的大街上,站在傍晚和煦的暖阳之下,正要离开,却看到苏守言也跟着出来了,便停在那。
苏守言从悦椿楼的阴影中一步步走过来,缓慢优雅,他脸色发白,像是并不习惯阳光,却又贪恋着某些温暖,不愿放弃,阳光下的他,五官越发单薄暗淡。
“令人怀念。”他的脸色在日光下变得青白,表情却满足而享受,
“苏老板,你还可以回头。”
苏守言没有回答,却看一眼白泽:“他的妖火,什么都能杀吗?”
白泽轻轻一笑:“除了人。”
苏守言点头:“甚好。”
他说着,又慢慢走回悦椿楼,依然缓慢轻盈,仿佛一只猫从阳光下走入阴影中。
段十六看着他的背影,转身朝外走去。
“那些香囊,里面的线,是用来吸收人的生气,”段十六难得皱眉:“只是他们要维持半鬼的样子,会需要越来越多的生气,到时候,这些香囊……”
白泽看到事情已近尾声,便将“不许插手”的命令放在一边,轻轻笑道:“不止如此,香囊里还有别的气息。”
“……什么?”
“她怀孕了,”白泽看着段十六略微吃惊的神色,笑道:“只是你说,她肚子里的到底是什么?”
段十六终于吃惊,阳光穿过樟州的层层绿意,既明亮又轻柔的漫过他的脸,折出一层淡淡的柔光,白泽看着他,仿佛闻到淡淡的清香。
这样有生气的样子,倒是少见。
第62章 化鬼(十)
白泽的调侃并非耸言,仅仅隔了一天,恰逢圆月,段十六百无聊赖的和白泽吃过晚饭,正在考虑要不要找陆展旗聊聊猫妖王胤晨,白泽目光微动,拿出了那只香囊。
香囊一改往日的沉寂,淡淡的红光从里面透出来,段十六看过去,皱起了眉头。
“她等不了了,去看看?”
白泽一片闲适,话音落时,香囊灰飞烟灭,他跃上客栈高高的屋顶,看段十六跳上来,看向裁缝铺的方向。
“不是那。”
“我知道。”段十六点点头,苏守言在谢吴氏走后派人跟踪,跟丢之后就派人潜入了裁缝铺,仍然一无所获,裁缝铺大约已经被他们放弃了。
只是他也有些惊讶,莫倾红和谢敏明明已经那副样子了,却拼着命一丝踪迹都没有露出来,如今显露,也不是为了自己。
从屋顶往下看,樟州寂静的午夜渐渐被各处的响动打乱,散乱的人声、车辙声甚至是马蹄声从各处传来,隐约听见呼喝,有人突然倒地,有人着急的找大夫,静悄悄的天幕下,乱成一团。
白泽抓过他的手,他想挣开,却发现眼前多了些东西——一道道红痕在天空中闪着微茫,朝同一个地方汇聚。
“今晚会死很多人。”白泽轻轻说着,语气并不在意。
段十六叹口气:“如果她怀孕,只能是鬼胎,需要的养分可不是小事。”
“你要救他们吗?”白泽看过来:“我以为你并不在乎苍生。”
段十六心中一动,许久说道:“也不能眼看满城杀孽,无动于衷吧。”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