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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的两人正是严鸿和阿言。
不久之后,两人冒雨到了破庙。严鸿从马上下来,张承宇才发现他马背上还有一个人,那人似乎昏迷了,被严鸿横挂在马背上。严鸿扛起那人进了破庙,阿言将两匹马栓好,也进去了。
这是一间荒废了许久的破庙,杂草丛生,隐藏在荒山野岭里。庙内到处都是蜘蛛网和灰尘,供台上的石像少了个头,也不知供的是哪路神仙。
然而,张承宇无心去关注这些,看这幅情形,应当就是严鸿没有遵从朱元璋的密令,遭到了朝廷追杀。
严鸿寻了个地儿,将扛进来的昏迷之人放在地上。那人头发太长,又淋了雨,湿漉漉的头发将脸盖住大半了,张承宇看不出到底是谁。严鸿身上也好不到哪去,盔甲破烂不堪,还少了个袖子,露出里面的一大块血渍,须发凌乱,看上去很是狼狈。
显然,严鸿已是累极,将人放下之后,自己也一个趔趄倒了下去,半跪在地上。刚进门的阿言见此情景,脸色倏地一变,上前搀扶道:“将军!”
严鸿面色十分苍白,好不容易借着阿言的力站起来了,狠命的喘了几口气,摆手道:“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让原本沉重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闷。不多时,阿言在庙内生了个火堆,这才让湿冷的庙宇多了些人气。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阿言坐在一旁,脸色涨的通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连受伤的严鸿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道:“怎么了?”
他一问,阿言的脸更红了,手足无措了好半晌,在一旁看着的张承宇都不由得替他别扭。严鸿叹道:“阿言,到底怎么了?”
“……那个,将……将军,你衣服,要不要脱下来……烤?”阿言终于说出了这憋了许久的话。
张承宇:“……”
严鸿:“……也好!”他说着,就开始脱身上的衣服。
阿言专注的看着面前的火堆,耳根越变越红。张承宇狐疑的看着他,心道:“这孩子是怎么了?”
严鸿很快就解下了外面的盔甲,露出里面的中衣,此时,他雪白的中衣已经变成了血红色,背上划开了一大口子,显出里面狰狞的伤口。片刻后,中衣也被脱下来,他背上的伤口彻底的露了出来。
张承宇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道刀伤横贯了严鸿整个背部,从左肩一直到右腹,伤口很深,皮肉外翻着,宛如一条巨大的蜈蚣斜卧在他背上。看着“另一个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张承宇顿觉背部一抽,仿佛受伤的是他自己。
阿言一直低着头,直到严鸿脱下里衣,才顶着一张通红的脸要接过来帮他烤。严鸿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了,可阿言低着头没看到,仍然固执的伸着手。
严鸿:“……不用了,你衣服也湿了,脱下来一起烤吧!”
“啊?”阿言这才茫然的抬头。这一抬头,终于看到了严鸿手上血色的中衣和背上可怕的伤口,他脸上的红色登时褪得干干净净,随即冲出了门外。
严鸿:“……”
张承宇:“???”谁能告诉他,这孩子怎么了?
火堆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张承宇只能在屋内看着另一个受伤的自己思考人生。过了许久,外面的雨还在下,阿言还没有回来,严鸿终于忍不住了,起身似乎想出去,但又想到了什么,回头望了一下地上昏迷之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往外走去。
他刚走了两步,一个黑色的身影就从雨幕中冲了进来,两人撞了个满怀。
张承宇:“……”
严鸿扯到背上伤口,发出“嘶”的一声。阿言浑身湿透,手中总却紧紧的抓着一把植物,他怔了一下,待看清撞到的是谁后,脸色又变了一下,忙上前扶住了伤员。
严鸿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可看到那抹绿色植物后,又硬生生的把原来的话咽了下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阿言重新将严鸿扶好坐下,在庙内寻了个干净的石头,将手上的植物砸碎了,敷在严鸿背部伤口上,他动作极其轻柔,生怕弄疼了受伤之人。期间,两人一直无话,沉默中透露出独一无二的默契。
张承宇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一个可笑的外人。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一些东西,阿言对严鸿的感情,并不止是救命恩情、亲人之情那么简单。
原来是这样,可笑自己现在才看明白。张承宇苦笑,或许,在陆博衍心里,自己只是严鸿的一个替代吧,多么荒唐的一件事!如果可以,他想立即离开这里,什么记忆、什么过去、什么古墓,什么女鬼,他都不想再管了。
张承宇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往外走去。雨势越来愈大,雷声阵阵,然而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梦,环境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大雨也淋不到他身上。张承宇浑浑噩噩的走了许久,恍然想起,这里不是原来的世界,天大地大,他无处可去。
如此,他干脆不走了,就那么站着,站了很久很久。直到一阵慌乱的马蹄声响起,才将他的神思拉回来。一队人马快速的从他身上穿了过去,马上之人个个身着斗笠蓑衣,配着长剑,气势汹汹。
张承宇呆呆的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们前往的正是破庙的方向。破庙?追兵?张承宇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会儿,重新朝着破庙方向而去。
他方才走了许久,居然没有走出多远,因此很快就回到了破庙。张承宇赶到的时候,破庙已经被大队人马团团围住了。严鸿和阿言来不及撤离,如今还在里面,除了他们屋内还多了一个人——林知里。
林知里皮笑肉不笑的道:“怎么样?严将军,看来还是我的人马快啊!”
严鸿已经重新穿上了盔甲,手肘撑着长剑,神色淡然的坐在火堆旁,似乎并不把眼前的一切放在眼里,阿言站在他前面,拦在他和林知里之间,目光如炬。
双方皆沉默了一阵,林知里语气徒冷,道:“行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把人交出来吧!”
人?张承宇下意识的看向另一侧地上的昏迷之人。然而,那处空空如也,刚才还躺在那里的昏迷之人不见了!
严鸿依旧不说话,连坐姿都没变过。
林知里终于有些恼怒了,喝道:“来人,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一声令下,门外的侍卫立即蜂拥而入,将本就不大的破庙翻了个底朝天。
可是,什么也没有!一个昏迷的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张承宇正奇怪那昏迷之人是什么身份,就听得林知里道:“严鸿,你明知道陛下要鹤拓族所有人的性命,还敢带着鹤拓人逃跑?你这是欺君罔上,罪不容诛。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你把那鹤拓公主交出来,待灵药到手,我就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留你个全尸。”
张承宇吃了一惊,那昏迷之人是鹤拓国的公主?严鸿带着鹤拓公主跑了出来?吃惊之余,他又很快明白了严鸿这样做的理由:朱元璋要得到灵药,就必须杀了鹤拓族所有人,差一个都不行,可如今被严鸿救了一个,也就是说,刚好差一个,那么朱元璋心心念念的灵药就无法到手,难怪林知里急成这样!
严鸿终于抬了下眉毛,看了林知里一眼,道:“无可奉告!”
林知里怒极反笑,道:“我真是不懂你在坚持什么?鹤拓族六千多人都已经被灭了,就差这一个,只要再杀这一个,陛下就可以得到灵药了!前面那么多人都杀了,你何必在乎这最后一个?”
“你错了,林大人!”严鸿道:“鹤拓一族何其无辜,他们没有人该死,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无辜的,只要是无辜之人,我严鸿就绝不会去伤害,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哈哈哈……”林知里忽然疯狂的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边笑边道:“不会去伤害?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严将军?鹤拓一族可是由你受的降,进城屠杀鹤拓一族的士兵可是你麾下的士兵,每一个鹤拓人的死都和你息息相关,是你亲手毁了整个鹤拓部族,我的严将军啊,难道你想撇清这一切?”
“并没有!”严鸿忽然站了起来,沉声道:“我并没有想撇清这一切。他们的死的确是我亲手造成的,时至今日,我身上的罪已经洗不清了,所以,你们要杀要剐,随便!”
鹤拓公主
“将军!”阿言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林知里阴测测的笑道:“要杀要剐?看来严将军是不肯把人交出来了,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把他们两个都给我抓回去,好好地严刑拷问,我就不信你们不说!”
他话音刚落,屋里屋外的侍卫都围了过来,欲将两人捉拿,阿言手持长剑,立即将上前来的侍卫击退,同时他还不忘祭出好几张黄符,黄符在空中形成一个简易的阵法,将两人包裹在其中,一时间,这么多侍卫,竟然无法靠近两人。
林知里怒极,在阵法外破口大骂:“废物!你们这些废物!连两个人都抓不到,我养你们有什么用,看什么看?还不快给我上!”
随着他一声令下,方才还犹豫不止的侍卫们又重新朝阵法袭去,可惜,他们一靠近,就会被阵法外围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弹开,怎么也无法进入阵法捉拿两名嫌犯。
阵法内,严鸿叹了口气,主动朝外走了一步,阿言一把将他拦住,紧张道:“将军!”
严鸿看向他,目光有些复杂,好半晌才道:“阿言,让开!”
“我不!”此时的阿言像个赌气的孩子,“他们会杀了你的。”
“那也是我咎由自取!”严鸿神色略带悲戚道。
“将军!”阿言沉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能把鹤拓人的死全部归结到自己身上,这对你是不公平的!”
严鸿苦笑道:“阿言,这世上很多事情是没有什么公不公平的。鹤拓一族的死虽然不是我谋划的,但林知里说得对,是我受降的鹤拓,是我麾下的士兵屠杀的鹤拓人,我是导致六千多鹤拓人死亡的最直接因素。这一点永远也改变不了!我欠下了这么多条无辜的生命,就算真的要我千刀万剐,我也无话可说,而且,说不定这样还能让我心里舒服一点。”
阿言:“将军……”
“别说了,我意已决!一会儿,我被他们抓回去,你找个机会脱身,这些事与你无关,你没必要跟着我丧命,记住,好好活着!”严鸿目光有些动容的看着阿言,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抚上阿言的脸,但又意识到什么,手伸到一半改为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出去,将军……”
阵法外,林知里还在叫嚣,二三十个侍卫对着法阵轮番进攻,还是没能攻破,反倒是侍卫躺倒了一大片。忽然,林知里指着角落里的一个侍卫道:“你,愣着干嘛,还不给我上!一群饭桶!几张符纸就把你们都难住了,哎,你怎么还不上?说的就是你,你个饭桶……”
他骂得很凶,然而角落里的那个侍卫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被骂了好几句后,才跟着其他人一起对着法阵冲去,但又像没吃饭似的,整个人软绵绵的,很快就被弹开了。
张承宇作为局外人,都察觉到了那侍卫的不对劲,更不用说林知里了。
林知里怒道:“混账东西,怎么做事的?”他狐疑道:“你给我过来!”
闻言,那侍卫的头低得更下了,磨蹭了半天就是没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