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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他的家。
卫子青飞奔着下楼,此时雾气消散了些,露出周围的建筑物来。他这才发现整个小区,包括身侧的花花草草,都是用纸糊成的。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家人都去了哪里,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疯了。
“幻觉,一定是幻觉。。。。。。”卫子青喃喃念着,伸手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但于事无补,眼前依然是那个荒诞怪异的世界。
卫子青脸色苍白,他死死搂住了公文包和雨伞,飞奔到大街上。那薄如蝉翼的白雾里,有纸做成的马在奔跑,有纸做成的人在笑。
雾气笼罩的长街上,他狠狠攥住了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地骇叫了几声,然后跑向了和那些纸人相反的方向。
卫子青像只无头苍蝇乱跑了一阵,猛然间听到了很多人的哭声。里面有他女儿的声音、有他妻子的声音、也有他父母的声音。
卫子青认真听了会,确定是家人无疑。他喘息片刻,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然而没走出几步,一个花圈挡在了路中央,长长的挽联在风里轻晃,上面白纸黑字,写着:
“君往黄泉,丹心千古。——沉痛悼念人民教师卫子青先生。”
花圈上还夹了张黑白照片,照片中的男人目光沉静,笑得谦逊。
赫然是卫子青自己的遗像。
卫子青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向后退去。他把怀里的公文包和雨伞搂得死紧,脚步踉跄,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摔倒的模样。
有几只像蝉一样的青色虫子,闪着光,落在了黑色的雨伞上。
就在卫子青手足无措的时候,有只手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卫子青一个激灵,回过头去,发现是兴华路173的老板。
赵素衣。
不过赵素衣的穿着打扮与在店里时不同。他没戴眼镜,一头长发用簪子松松挽着,浅青色的长袍曳地,右手上还托着个铜烟锅。
“卫老师,又见面啦——”停在黑色雨伞上的青蚨振翅而飞,栖在了赵素衣的肩膀。他看着他,笑着说,“欢迎光临,黄泉。”
卫子青的双唇因害怕而微微发抖,他紧紧抓着公文包和雨伞,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黄,黄泉?”
赵素衣抽了口烟:“不信看看你自己的手。”
卫子青低下头,举起一只手来瞧,发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大火燃烧后的灰烬,滑腻腻的。他发疯一样去蹭手上的灰,却怎么也蹭不干净。
赵素衣面色平静,缓缓说:“卫老师,你已经死了。”
“死?我死了?”
公文包和雨伞突然掉在了地上。
这句话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匣。卫子青记起桌椅在烈焰中燃烧变形的画面,嘴角咧出一个难看的笑。
是啊,自己的确是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高中的时候,放学去车棚推车子。正巧那天年级主任心血来潮,来车棚转悠,一下就逮住好几对在车棚卿卿我我的小情侣。其中有一对,男孩子骑了车子就跑,女孩就在后面追,年纪主任在后头追他俩。所到之处鸡飞狗跳。
男生跑到快,一会就不见了。女孩追不上他,就不跑了,被年级主任逮住,蹲在地上呜呜地哭。
我平时看书啥也记不住,这破事居然记了五年。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将军(3)
卫子青教书十余年,头一次遇上张猴儿这样的学生。
张猴儿的大名叫张鹏,因为他长得瘦,又爱调皮捣蛋,整日上蹿下跳,跟只猴一样,所以得了这么个外号。
某日数学课,张猴儿在最后一排睡得天昏地暗,碰巧那天来上课的是个代课老师,不晓得张猴儿德行,点了他的名字到黑板前做题。
张猴儿的同桌赶紧摇晃他的肩膀,小声说:“猴儿哥,老师叫你上去做题呢!”
张猴儿最恨旁人扰他清梦,皱皱眉头,睁开眼从座位上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理直气壮说:“老师,张鹏是哪个?我叫张猴儿。”
代课老师脾气还算不错,忍着这位敢当众顶撞自己的学生没有发作:“那张猴儿同学,你来做题。”
张猴儿嘻嘻一笑,两手一摊:“老师这道题我不会,你可不能强人所难,是吧?”说完,他收拾收拾东西,拿着书本纸笔开始往外头走。
代课老师又惊又怒,用手里的板擦猛地一敲讲台:“张同学,你哪去?!”
张猴儿:“我快人快语,肯定惹老师生气了。我知道老师看见我就烦,免不了要赶我出去。不用老师动口,我自己出门,自我流放,自我反省。”
这话一出,代课老师觉得自己像吃了一大锅老鼠屎。让张猴儿坐下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只得看着他在一片哄笑声里溜溜达达地出了门。
“这课没法上!”事后,代课老师将教案拍到卫子青的桌子上,“卫老师,就你们班上那个。。。那个张猴儿,满嘴歪理、胡搅蛮缠,眼里没有一点秩序!有他在我根本没办法上课。”
卫子青拿了个纸杯,给被气得脸色通红的代课老师到了一杯水:“先消消气,下来我说说他。”
“说管什么用,我看他这样的学生,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代课老师怒气冲冲,“反正现在都要初三了,上头要抓升学率,张猴儿这样的学生依我看也考不上高中。你是班主任,干脆叫他父母来,劝他去读中专,好歹有个一技之长,现在他学校混日子还碍大家的眼。”
卫子青愣了愣:“我想一想吧。”
送走满腔怒气的代课老师,卫子青翻出放在抽屉里的花名册。花名册上记录着班上每一位同学的名字和父母的联系方式,以及家庭住址。
卫子青找到“张鹏”那一栏,仔细记下后头的电话号码和地址,合上了册子,扭头对刚来送学生作业的班长说:“让张鹏过来找我。”
班长“哎”了声,撂下小山似地一摞作业,风风火火地跑到教室。他用力拍了两下门,压住下课时教室里打闹的声音,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扯着嗓子嚷道:“张猴儿,堂哥有请。”
“好嘞!”张猴儿应了声,从座位上站起来,套上校服往外走。他经过讲台,对底下的同学挥手,“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张某拜别!”
他一路大摇大摆地走到教师办公室门口,随便敲了两下,就推门走进去了:“老师,我来了。”
“坐吧。”卫子青抬头瞅了瞅张猴儿,拿起手边一张语文卷子,“我记得你语文上次是年纪倒数第一,这次还好,勉强及格了。虽然错字连篇,字迹潦草,但总体来说还是有不少进步。。。。。。”
“卫老师。”张猴儿觉得有点不对劲,忍不住打断了卫子青的话,“老师叫我来,是要表扬我吗?”
“怎么,不喜欢听表扬?”卫子青看着对面的张猴儿,稍稍坐正了些,“上课顶撞老师,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啊。其实我批评与不批评,你都听不进去,嘴上说下次改正罢了。你自己说,你哪次不是这样?”
张猴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卫老师说的有道理。”
“还在这嬉皮笑脸。”卫子青摇摇头,慨叹一声,“张鹏,你不比那些好学生差的,稍稍努力些,就能考上个不错的学校。”
张猴儿开门见山:“老师,我不想读书。我觉得读书无聊又没前途。”
卫子青有些生气,问:“那你想去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张猴儿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是有好些成功人士都是草根起家吗?我觉得我也行。”
“时代不一样啦。”卫子青瞧了眼手机,“快上课了,你先回去吧。记住,不许再顶撞老师了。”
“知道啦。”张猴儿一个劲点头,态度诚恳,叫人分不清是真知道了还是假知道了。
张猴儿走后,上课铃便响了起来。卫子青独自坐在办公室,手里摩挲着记录张猴儿家庭住址和父母手机的小纸条,思索良久,决定去他家里。
张猴儿的家在“水果街”上。那片是亟待开发的老城区,整条街上的住户大部分都是外来务工的,鱼龙混杂,买卖以水果批发为主,所以被称呼为“水果街”。
周六下午两点,卫子青跟家里交代了几句,骑了辆小单车往水果街去了。夏天正是西瓜的季节,随处可见满载西瓜的大货车停在路边,小喇叭里重复着机械地叫卖声,此起彼伏。时不时还会有几个光屁股的小男孩沿着马路牙子跑来跑去,整条街混乱至极。
卫子青按照纸条所写,找到了张猴儿的家,一间小小的水果铺子,店里还有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因生意不好,她们坐在角落里玩手机。
因为卫子青之前没有跟张猴儿父母打招呼,两个女孩子以为他是来买水果的客人,放下手机起身招呼。
卫子青忙对她们摆摆手:“我是来找张鹏的家长的,我是他班主任。”
两个女孩子听了,回头朝二楼喊:“爸,妈,三鹏子的老师找你们!”
“来了来了!”屋子里的人应了几声,匆匆忙忙地从堆满杂物的楼梯跑下。张猴儿父母与卫子青在之前的几场家长会上见过,张鹏爸一见卫子青,热切地向他伸出手。但张猴儿爸随即想到什么,又把手收了回去,在衣服上蹭干净,这才和卫子青握手,“卫老师,欢迎欢迎,进来坐!”
卫子青礼貌笑笑,他注意到那两个女孩子,因为职业缘故,忍不住多问了句:“她们是您女儿?今年在哪上学?”
张猴儿爸摇头笑笑:“哎呀,女孩子家家的,能帮家里干活,会认字就行了。我也没指望她们光宗耀祖。”说至此,他脸色微变,“卫老师,您亲自来找我们,是不是张鹏惹事了?这小混蛋出去玩了,等回来我好好收拾他。”
“不是,我只是想来找两位谈一谈张鹏的学习情况。”
其实,卫子青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是接受了代课老师的建议,想要劝退张猴儿。这不是小事,所以他亲自找过来,也是给张猴儿留个面子。
可是卫子青看见那两个女孩子之后,劝退的话竟说不出口了。依照张猴儿那副德行,就算读中专,也免不了被劝退,小小年纪就得卖水果或是打工。
他作为他的老师,忽然不忍心了。
张猴儿的父母还不清楚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热情邀请卫子青到楼上坐。
刚到二楼,一张贴在墙上的A4纸映入眼帘。纸上画着一个火柴人,火柴人脑门上一个大大的“卫”字,旁边还用碳素笔标注“权贵”。纸下一行潦草字迹:“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卫子青哭笑不得:“这字写得颇有李白侠气。”
张猴儿的母亲不明所以,微笑着说:“张鹏写着玩的。”
二楼有三间屋子,最大的一间是客厅,也是张猴儿父母的卧室,和全家的厨房。卫子青接过张猴儿爸递来的小马扎坐下。
因关系到学生的未来,卫子青一五一十地将张猴儿在学校里头的表现告诉了他的父母。
他只是希望他的学生能上进些。
而张猴儿父母听自己的唯一的儿子如此顽劣,怒不可遏。尤其是张猴儿爸,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我还指望他光宗耀祖,日后能出人头地。他到好,整日在学校给我丢人现眼!”
卫子青听得皱眉:“张鹏爸爸,现在孩子也大了,能辨别什么是对,什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