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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沮丧被期盼取代,但当阳光点亮了海面,埃尔罗伊的计划却遇到了点小意外。
埃尔罗伊很早就等候在他的客人喜欢的水域,但人类比她更早出现。他们的人数比平时更多,埃尔罗伊遮掩着自己的身影,耐心等待他们离开。
人类用机器模仿人鱼的歌声,反复呼唤他的客人。他们——还有埃尔罗伊——等待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个头小巧的小人鱼才一脸懊恼地游到了水面。
“她好像不太舒服。”埃尔罗伊注意到客人尾部的动作有些别扭,出于担心,他稍稍游得更近了些。
新的距离让埃尔罗伊暴露踪迹的可能性很大,但这个距离能够让他听清客人和人类的谈话。
小人鱼的尾巴没有什么问题,人类搞清楚了她不舒服的原因,埃尔罗伊松了口气,打算退回到安全的距离等人类离开。
但在他有所动作之前,他可爱的小客人却发出了一连串的抱怨:关于他的抱怨。
她在埋怨埃尔罗伊的冷淡,她甚至还数出了埃尔罗伊没有回应问候的次数——这些细碎的、音调轻快的抱怨让埃尔罗伊听得入迷,也让他的胸口被某种柔软的情感填满。
“我会好好道歉,”他想,“在告诉她我喜欢她之后。”
埃尔罗伊没有退开,于是他听到了接下来的对话。
他的客人向人类询问他不进行交流的原因,也询问了他出现在她身边的原因。人类没能回答出第一个问题,就在埃尔罗伊认为他们也回答不出第二个时,人类却给出了一个让他僵在原地的答案。
“可能是因为他喜欢你。”
古怪的发音拼凑出的曲调无比生硬,但它的含义很明确,毫无歧义——埃尔罗伊不知道人类是真的猜中了他的想法,还是只是凑巧:他们播放出的表示“喜欢”的旋律,正是埃尔罗伊所想要使用的。
“她……会有什么反应?”埃尔罗伊紧张起来——紧张,并且期待。
他所处的位置避开了水上和水下的人类,但同样也让他看不到和人类待在一起的小人鱼。埃尔罗伊有些焦急,耳边却迟迟没有响起那个甜美的声音。
人类很快表示刚才的话只是玩笑——这说明刚才确实是个巧合——在他们这样表示之后,小人鱼确认的声音响了起来。
“开玩笑?”她问。
人类回答:“只是个玩笑。”
埃尔罗伊微皱起眉,而随后客人的发言让他的眉皱得更深。
“不是真的就好。”她这样轻唱着。
歌声中的含义让埃尔罗伊再也按捺不住。“为什么?”他出声问她,“为什么不是真的就好?”
顾不上再避开人类,埃尔罗伊迅速浮到水上。
他的小客人涨红着脸,羞恼地指责他的偷听——她害羞的样子很可爱,埃尔罗伊却只觉得慌乱。
“你要离开这里?”埃尔罗伊试图让自己冷静,但效果不大。
“你在赶我走?”客人没有听明白他的问题。
“不……”埃尔罗伊想要重新组织自己的语言,可对方之前表露出的意思占据了他的心神,让他无暇再去解释。
——她希望“他喜欢你”是个玩笑,她希望埃尔罗伊不是真的喜欢上她……
那些来自男性人鱼的故事浮现出来:主动示好的异性,无可救药的热恋,接下来的,就是毫不留恋的告别。
“你到底想说什么?”
对方不满的催促传来,埃尔罗伊移开视线不去看她,才能让自己发出声音。“你要求成为我的伴侣,却不希望我的喜爱……”沉闷和钝重填塞着他的心脏,埃尔罗伊叹息着,却无法感觉轻松,“你是想带着孩子离开吗?”
对面的小人鱼没有成年,看起来也没有能够回去的近海领地,但她还是选择像其他只想要个孩子的成年异性那样,只在他的海里停留一段时候就离开吗?
埃尔罗伊沉默地等待一个答案。
对方的反应却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听懂他在说什么了吗?”埃尔罗伊听到她茫然地向人类发起询问,而人类发出的响动也很莫名。
这样的反应让埃尔罗伊再次皱起了眉:似乎有什么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客人的茫然很真实,她看起确实没有听明白埃尔罗伊的问题。
“难道是因为年纪太小,还没有考虑过这些事?”埃尔罗伊想到了这个可能,“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不是要离开?”
这个可能让他的心脏又开始激烈跳动,埃尔罗伊放慢了节奏,提醒对方:“你希望我们成为伴侣,而我答应了你。”
客人匆忙否定:“我没有!”但她很快又承认了:“我只询问过我们是否可以成为朋友。”
埃尔罗伊被这个矛盾的答案逗笑了:“这和我说的有什么区别吗?”他看向自己的小客人:她的脸还红着。埃尔罗伊忍不住问她:“你在害羞吗?小姑娘?”
人类惊叫起来。
在他们的惊叫声中,小人鱼的表情变得非常不开心。
他瞪着埃尔罗伊,怒气冲冲,用力拍打起鱼尾。
“我不是小姑娘!”他说。
8
重音分明的旋律准确地传达出对方的意思——他不是个女孩儿。
埃尔罗伊听懂了,却无法相信:在他眼前的小家伙有着极其柔软的线条,体长和骨架的大小也不像是足以在远洋中生存的男性人鱼该有的——他(也许是她?)展现出来的一切身体特征都和埃尔罗伊所知道的不同。
远洋的生活没有磨灭旧时的记忆,埃尔罗伊清楚记得自己刚离开母亲时的情况。那时他的体长早已和母亲不相上下,声音也发生了变化,有力的肌肉和坚硬的骨骼成为他在远洋中的依仗,而这些,面前的小人鱼都不具有。
“她在说谎?”埃尔罗伊感到了怀疑。
这份怀疑让他在更加深入的思考之前就忍不住出手验证。
如同狩猎大型鱼类那样,埃尔罗伊迅速冲向了这一次的“猎物”。他冲得很快,年轻的同族还没来得及逃到水下,就被他抓住了手臂。
身体和力量上的差距太过明显,埃尔罗伊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困在了自己怀中。小人鱼惊叫起来,奋力扭动着身体。
“猎物”的反抗激起了人鱼的本能。埃尔罗伊立刻改变姿势,单手把他的双腕扣在身前,近乎强迫地让他的后背紧靠在自己身上,然后,用另一只手探向了“猎物”的尾部。
“猎物”的挣扎更加激烈。埃尔罗伊不得不用鱼尾固定住他乱动的尾巴,才找到了那个足以证明他性别的狭缝。
骨质指甲轻轻分开那里——缺乏鳞片保护的内部很脆弱,埃尔罗伊还记得这一点。
他没有用力,但他的动作还是引来了怀中小家伙惊恐的尖叫。
尖利的叫声持续不断,并且很快带上了哽咽。无用的挣扎被放弃,埃尔罗伊掌中的手腕软软垂下,贴在他胸口的身体也清晰地颤抖起来。
那样的颤抖直接传达到了埃尔罗伊的心脏。
埃尔罗伊的动作停住了。
他低下头:这样的角度看不到小人鱼的表情,但对方的抗拒和害怕显而易见。
“我到底在做什么?”理智在这一刻终于回归,埃尔罗伊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妥。
巨大的慌乱席卷而来,他用自己所能达到的最轻的动作抽回手,并松开了对年轻同族的钳制。
重获自由的小人鱼没有立即逃开,他垂着头,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不再尖叫,只是压抑地呜咽。
低哑的呜咽让埃尔罗伊的胸口疼痛起来。那是一种沉闷的疼痛,就像被一头虎鲸撞在了心上,钝重得令人无法呼吸。
埃尔罗伊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才忍耐下这样的疼痛。他微微吸气,然后控制着自己的音调,轻声道歉:“我不是想弄哭你……抱歉。别哭。”
他的道歉没有被接受。
被冒犯的小人鱼愤怒地抬头瞪他,眼睛里还不断落下泪水。
埃尔罗伊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道歉,越真诚越好,但在对方的瞪视下,积蓄在他胸口疼痛开始蔓延到全身。
每一寸骨骼,每一片鳞片,埃尔罗伊觉得自己完全僵硬起来,只能沉默地注视他的客人。
在人鱼的沉默中,人类从船边游到了小家伙的身旁,并用他们的语言呼唤他。
人类的语调很柔和,还带着安慰的亲昵。他的声音不会比人鱼更加动听,却比埃尔罗伊的更加有效。
年轻的同族不再用混杂着委屈和愤怒的目光瞪视罪魁祸首,他的视线转向了身边的人类——他似乎很信赖这名人类,在面对对方时,他的泪水流出了更多。
强烈的歉疚感让埃尔罗伊握紧了双手,而在看到小人鱼手腕上的红痕之后,他的歉疚达到了顶点。
“对不起。”满含歉意的旋律再次出口。
埃尔罗伊并不奢望获得原谅,被道歉的一方也确实没有原谅他。
被冒犯的客人因为这句道歉又变得激动,他一边发出愤怒的尖叫,一边用鱼尾重重地拍打水面。
愤怒的指责让埃尔罗伊无言以对,但保持沉默也没能让对方的情绪变得更好——在这样的局面下,人类要求他离开的决定显得很正确。
“你并不想再吓到迪伦的,是吗?”
人类的询问带着强硬,他们试图保护仍在哭泣的小人鱼。
保护他的客人——从他的手里。
埃尔罗伊看向远方的海面,想起自己在清晨进入这片水域时的打算:那时他在期待一个圆满的故事,而现在,这个故事或许再也不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了。
“我总是在犯错。”埃尔罗伊垂下视线,海面闪动的光亮刺痛了他的眼睛。
人类还在等待他的离去,他的客人也是如此要求。
埃尔罗伊没有再看向他们。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可是直觉告诉他,就这么一言不发地游开并不是个好主意。
强烈的冲动和不甘让他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这个他早该告诉对方的名字——然后,不敢面对对方反应的无措又让他迅速离开。
小人鱼的哭声被逐渐拉开的距离抹消,埃尔罗伊却没有感到丝毫放松。
他漫无目的地在自己的领地游荡,水流掠过他的耳畔,发出叹息一样的微响。
海豚们似乎也发现人鱼之间出了问题,它们呼唤着埃尔罗伊,并在不久之后找到了他。
“你还好吗?”海豚们不安地用鳍轻抚他的脊背。
埃尔罗伊拍了拍其中一头,没有说话。
他的情绪很低落,发现这一点的海豚没有再询问什么,它们安静地陪在他的身边,一起在阳光照不到的深度游动。沉默的陪伴持续了很久,直到需要上浮换气时,海豚们才发出安慰的轻叫。
作为回应,埃尔罗伊告诉它们:“我没事。”
“好吧,”海豚们试着邀请他,“要一起捕猎吗?”
埃尔罗伊同意了。
他们就近袭击了一个鱼群,熟悉的激烈厮杀让埃尔罗伊渐渐恢复冷静。
海洋从来都不会给予她的子民太多伤怀的余地,慌张和消沉也解决不了埃尔罗伊面对的困境。
在和海豚分享完食物之后,埃尔罗伊独自回到自己的“卧室”,夜晚还没有开始,但他需要一个不受干扰的地方进行思考。
9
关于客人的性别,已经没有再去怀疑的必要。埃尔罗伊搞错了一切:客人的性别、来到这片海域的理由,以及“成为朋友”的示好,所有这一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