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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染站在阶梯上,眸光沉静,轻薄的衣衫随着夜风摆动。他定定的回望住陆长亭,朝着磨磨蹭蹭不时回头的他挥了挥手,微笑道:“快回去吧。”
已经走到院中央的陆长亭突然折身返回,欺身上前按压住云染的后颈,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大拇指摩挲着云染的耳根,陆长亭眸光渐渐变得深邃起来,他低声对云染说了一句:“不管发生什么,你要记得,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说完,他便松开云染退后两步,转身走了,这次他加快了步伐没再多加停留,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云染缓缓抬起手指抚了抚自己的唇,上面好像还沾染着陆长亭的温度和气息,有些失神。
他知道,如果阿辞的确是父亲遗失的那个孩子,那么此事中他最最对不起的就是陆长亭了。
他把陆长亭的孩子给弄丢了,又让他帮着养了这么多年的弟弟……
云染脸色苍白的深呼一口气,他未尝不明白陆长亭对于他今晚的反常有疑虑,但是……在那个孩子找到之前,这件事情他暂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的父亲。否则的话,就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痛苦了。
阿展走过来望着陆长亭离开的方向,又收回视线,看向云染。
云染闭了闭眼,气息不可抑制的轻颤着,“阿展,去把方平叫来。”
夏日,就算是清晨的阳光也足够的让人出一身大汗,特别是阿辞这样精力十足的小孩,在院子里疯跑一阵,额前的头发都全部汗湿了。
“累了没有?”云疏缓缓蹲下身,手里拿着干净的布巾,阿辞跑到他面前站着,连呼吸都是热烘烘的,他将脸主动凑上去让云疏给擦汗。
很遗憾,云疏的眼睛就在昨晚好了一阵,今晨一起来便又恢复了老样子,看什么都是模糊不清,只得将黑色的布条给重新戴上。
尽管如此,他也并没有表现的太沮丧,因为至少他如愿看到了阿辞,阿染,还有长亭的模样。
看过了,便深深的记在了心里,也就并没有之前那么深的遗憾了。
“我不累啊,祖父。”阿辞小手接过布巾也要给云疏擦汗,结果发现他脸上额头上干干净净的,一滴汗也没有,不由好奇,“好奇怪,这么热祖父都不流汗,为什么?”
云疏歪了歪头,轻笑道:“可能是祖父老了吧。”
其实,听了阿辞的话,闯入云疏脑海里的第一个人就是楚明亦,虽然云疏并不愿意想起他。
因为那家伙火力旺盛,是个极其怕热的人,每年夏日,房间里总是冰块不断,到处散发着幽幽的凉气……
“祖父才不老呢!祖父是我见过的最年轻的祖父!”
阿辞一连串绕嘴的话逗的云疏大笑起来。
阿辞片刻闲不住,身上的汗刚消停一点,又兴致勃勃的牵着云疏去摘花,两人在满是露珠的花园里穿行,云疏虽然看不见,但是被阿辞的小手拉着干净非常安心,唇边带着适宜的微笑,任由阿辞将花带到头上,跟他一起笑闹,仿佛丢掉了所有的烦恼忧愁,一下回到了刚出来时的那种无忧无虑。
云染跟陆长亭就在廊下远远看着,都没有过去。
“父亲看起来真的很喜欢阿辞。”陆长亭笑道,“长得像,又投缘,这真是令人惊奇。”
云染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眸子有些放空。
陆长亭担忧的盯着他,最终只能暗自的叹息。
“主子。”方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染猛地回头,紧缩的黑眸盯着他看了一下,陆长亭目光在他们两人中间扫了扫,说:“我过去找阿辞。”
陆长亭自动避开后,方平直起身,神色郑重的冲着云染摇了摇头。
昨晚云染吩咐下去,让他们去全城寻找赵烟儿,并亲手画了一幅画像,但是东阳是都城,人多地广,找一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他还得留一部分人守着宅子防着楚明亦的人探进来,人手并不充足。
云染眸光陡然变得凌厉,“继续找,最迟三天内把她找到。”
方平起身准备离开,云染却又突然叫住他,给他说了一个地址,就是他上次遇见赵烟儿的地方,或许她会再次在那里出没。
云染纵使心急如焚,却也只能耐心的等待。
“娘亲,你看我跟祖父一起编的花环。送给你的!”阿辞小脸红扑扑的跑来云染面前,举起手里花环要给云染戴上。
云疏跟陆长亭立在花园里,都含笑朝着这边看了一下,然后低声交谈起来。
云染配合的蹲下身,阿辞却笑嘻嘻的凑过在云染脸上啵了一下,才将那散着馥郁香气的花环罩在了云染的头上。
“真好看!”阿辞眼睛黑亮黑亮的。
红花绿叶,衬着黑发雪肤,就算阿辞是个小孩子,那也是有正常审美的,他简直觉得云染这样美上了天,软乎的小手又抱着云染的脸啵啵啵亲了好多下。而云染这回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逗乐,反而用那双秀长漂亮的黑眸静静的望着他。
“阿辞……你喜欢祖父吗?”
阿辞习惯性的扑进他怀里蹭了两下,猛地点头,“当然喜欢啊。”
云染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目光贪恋的注视着这孩子精致的眉眼鼻唇,一开始他十分笃定的以为阿辞就是自己的儿子,从未怀疑过。可是现在却摇身一变,儿子成了弟弟……虽然仍旧是最亲的亲人,他也仍旧深深爱着阿辞,但是这种猝不及防的身份转变和令人窒息的落差还是令他心如刀绞!
他甚至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阿辞。
云染唇轻轻扯动了一抹弧度,柔声对阿辞道:“祖父也很爱你,你以后要多跟他亲近,多陪他,把他当成亲人,知道吗?”
“哦。”阿辞观察着云染的神色,突然眯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将云染上下打量。
云染道:“怎么了?”
“娘亲。”阿辞一脸认真的问,“你……是不是吃醋了哇?”
云染:“……吃醋?”
阿辞一脸“我已了然”的表情凑近了些,搂着云染的脖子软声道:“哎呀呀,阿辞知道,这两天太粘着祖父,娘亲这么喜欢阿辞,肯定是吃醋不开心了,对不对?对不对?!不过阿辞告诉你一个秘密喔。”阿辞红着小脸,嘴巴贴在云染的耳边,说话间一阵清新的热气袭来,“其实,在阿辞的心里,最最最爱的就是娘亲你啦!!”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终于破两百了!
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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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阿辞的话让云染不感动是假的,但是时至今日,此时此刻,他听起来却越发感觉愧对父亲。
但他也突然明白了,孩子的感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不能因为自己的愧疚就逼着阿辞迅速做出感情的转变。况且,阿辞对父亲本来也是很亲近的,他其实不用多此一举。
用过饭后,云疏趁着陆长亭把阿辞抱去午睡,牵着云染的手坐到了椅子上。虽然云疏蒙着眼睛,云染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能从他紧抿的嘴唇和微颤的气息看出他定然是情绪不太稳定。
“阿染,你告诉我,我们是不是根本没办法离开这里?”云疏迟疑片刻,似乎很不愿意吐露那个人的名字,“楚明亦的人将我们包围住了是吗?”
云疏虽然跟阿辞在一起的时候可以暂时抛开所有顾虑和忧心,但是不代表他真的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
阿染到现在都没有提出离开东阳的事情,肯定是被绊住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楚明亦了。
云染抓住他的手,柔声安抚,“放心吧,我一定会把您带走的。只是现在,我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完。”
他没有否认,云疏脸色更惨白了,回握住云染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发抖,“我真的要被他逼疯了,他到底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云染感受着他的仓惶无助和疲惫,沉默了一下,才带着些试探的问出口:“父亲……您对他是否还有情?”
云疏大概没料到云染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不由狠狠怔了一下,然后哂笑且坚定的摇头,“再多的爱,也早就消磨干净了。”
这些年,但凡是有点机会他都会逃,但是楚明亦将他看管的严严实实,别说逃了,他几乎连喘气都难。
就算那次东珠拼尽全力筹谋多时带着他逃走,也只为他挣得了不到一年的自由而已。云疏不敢逃回族里,怕连累族人,但只要在这个国家,他哪怕藏到最隐蔽的角落,也会被丧心病狂的楚明亦给揪出来!云疏已经厌倦了那种东躲西藏,提心吊胆,居无定所的日子了,所以当再一次被抓回来之后,万念俱灰的他没有再起过这个念头。
他也想过死了一了百了,可是两个孩子在他心里始终是一个巨大的难以忘怀的牵挂,他舍不得。
所以他苟且的活着,世事难料,说不定还有跟孩子相认的机会呢?
现在,他果然等到了!他的心也重新活过来了!至于对楚明亦的感情,他说的是真话,他当年的确爱过那个意气风发,爽朗体贴的姜澈,而不是现在这个越来越偏执,越来越阴沉的摄政王楚明亦。
他的爱意,早就在这些年无尽的失望和凄苦中,如同天上的云烟一般流走消散殆尽了。
但是楚明亦是一个固执又可怕的疯子,就算他冷漠以对这么多年,竟然到了现在还不死心。那种至死方休的纠缠让云疏实在感到心力交瘁了。
云疏多么想和云染还有阿辞一起离开东阳,从此天高路远,逍遥自在,但现在看来,终究那人不会轻易让他如意。
云染听出云疏话里丝毫不做假的苍凉和疲倦,他一开始十分担心父亲对那个男人还留有余情,现在见他能如此清醒,心里稍微安定一点了。
云染拍拍云疏的手,“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回去的。我会抓紧时间处理好这边,再带您去治眼睛。”
云疏顿了顿,道:“我实在怕他对你……”
“别担心了,他不会怎么样的。”云染道:“我留下来主要是有一条关于……弟弟的线索查证一下。”
云疏呼吸陡乱,不敢置信的问:“真的?!”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有眉目!
云染嗯了一声,黑眸望着云疏,嗓音轻轻柔柔的,“我有非常强烈的预感,那孩子一定好好的活着,正等着我们去找他……所以您别思虑太重,对身子不好。您只管跟阿辞在一起好好放松,别的什么都不用想。”
云疏终于是弯起嘴角笑了,不得不说,就算这番话也只是云染安慰他的,但是也起到了强烈的安定的作用。
虽然知道云疏看不见,但云染也跟着笑了一下。
他起身离开了椅子,蹲在云疏身前,伏在他的膝盖上,当脸触到他身上柔软的衣料时,云染嘴边的笑意却再也坚持不住,一颗心沉得快跌落谷底。
“阿染……”云疏感觉到了云染的低落,伸出手拍了拍云染的背,突然轻声问:“是不是阿辞这两天太粘着我,你吃醋了?”
跟阿辞问了同样的问题。
云染身子动了动,低柔的回了句:“哪有的事,你们都是我最爱的人,看着你们亲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吃醋呢。”
云疏幽幽叹气:“真希望你早点跟长亭把误会解释清楚,让阿辞知道他是你亲生的才好。阿辞现在虽然也喜欢你,但是终归亲生的感情才会更牢固更深刻,那是世间什么都比不了的。”
云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