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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爷偏偏就是放不下，偏偏就是对你这种不起眼的女人动了心……”
他低声冷笑，带着明显的自嘲。原本愤恨狰狞的语气也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爷面前？为什么要让爷总是不经意地注意到你，然后慢慢对你在意、动心，到最后竟然不知不觉地被你占据了爷的整个心思，想赶也赶不出去……”
“你看——”他说着；抬起一只手臂撑着墙面稳住身体；另一只手则紧紧揪住了自己的心口，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朝着正前方的陶沝，且一眨不眨。“爷的这颗心里满满装着的都是你，可是，你却始终不肯相信爷的一片真心……”
他的语调缓缓，但话里行间却透出一股莫名的沉痛和哀伤。
“爷是皇阿哥，岂能容许自己被一个女人给轻易牵制，可是，却偏偏对你例了外……除了你，爷哪有这般低三下四地求过人？连额娘、瑾嫙她们都没有……你说你自取其辱，可笑爷才是真正自取其辱的那个人——满怀期待地把一颗真心捧到你面前，结果却被你毫不留情地拿来任意践踏，包括爷的自尊，也一并被你毁得分文不值……”
看着他这副模样，陶沝突然觉得有些不忍心；当即将原本停留在对方脸上的视线慢慢转移开去，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你之前猜得没错，当初皇阿玛把瑾嫙赐婚给八哥的时候，爷的确有想过去闹的，甚至还想过带着瑾嫙一起离开皇宫……可是瑾嫙却说，她虽然也喜欢爷，但在遇到八哥之后，她想嫁的那个人就只有八哥了……她当时哭着求爷成全他们，所以爷心软了，在此之后，爷便负气娶了你……”
“涟儿说的对，爷娶你——不，应该说是娶衾璇，只是因为这个名字和瑾嫙相像……一开始，爷的确不喜欢你，打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不起来——不是因为你不是真正的衾璇，而是你让爷觉得奇怪——人长得普通也就算了，所用的勾引伎俩也拙劣得要命，还有你对爷说的那些话更是莫名其妙……像你这样的人，还妄图来吸引爷的注意力，实在是可笑至极！”
九九仍旧维持着刚才一手抵墙的姿势絮絮述说着，头却不知在何时已经垂了下去，声音也越来越低，语气亦是越来越悲怆，就像是梦呓一般——
“可是，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就是爷把你从都统府里重新接回来之后吧——爷的眼睛好像就再也离不开你了，明明不喜欢你，明明不应该去在意你的，可是，却无论如何也管不住自己的心，仿佛着了魔一样……”
“你总是能轻易牵动爷的一颗心——因为你一句话，爷可以跑遍大半个北京城；因为你一句话，爷心存愧疚，患得患失；因为你一句话，爷几乎丧失了整个理智……”
“爷就像是个傻瓜一样不求回报地依你、容你，你要做什么，爷都可以毫无保留地满足你，而且，甘之如饴……”
“你在外头恣意闯祸折腾，爷想尽各种办法保你，哪怕是向别人跪地哀求……”
“你不喜欢爷碰其他女人，爷毫不犹豫地把她们全体都送走，甚至不顾她们正怀着爷的骨肉……”
“可是即便如此，纵然爷再怎么宠你、怜你，却还是得不到你的心……”
话到这里，他的嗓子已然有些沙哑，但他还是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用一种几近绝望的语调：
“告诉爷，你有心吗？”
他的嗓音很轻、很幽，有哀痛，也有不甘——
“……一直以来，都是爷在跟你表真心，那么你呢？你的真心又在哪里？你对爷，难道就真的从来都没有一丁点动过心吗？”
不得不说，九九最后这个问题问得陶沝心里一阵内疚。她的脑海里忽然又莫名回想起那晚九九在康熙面前为她磕头求情的场景，当时那幕画面让她看得极为心疼，如果说她内心真的对九九一点也不在意，那她是绝不会有这样的感觉的。
所以，她忍不住伸手抚上对方的脸——
“对不起……”
她语气轻飘地道歉出声，如蚊吟般轻若罔闻，俨然如同幻音。
但她的手指却是冰凉，尤其是在触到九九滚烫面颊的时候，那种冷热相交的感触可以清楚得让人感觉到这一切是那么真实。
九九当场一震，而后不敢置信地立刻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她的脸。原本充斥在他眼中的那抹朦胧醉意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尽数抽离。
陶沝也仰头温柔地回望着他，眼神无比清澈。
然后，她上前一步，伸出双手轻轻抱住九九，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胸口——
“九九，对不起……”
嘴唇一开一合，她说话的声音依旧低低的，依旧低得几乎让人听不到。但从她嘴里呼出的那股温热气息，却是有条不紊地打在九九的胸口，也再度向他证明了此刻的她绝不是幻影。
这一次，被她抱着的九九也终于有了反应。尽管他此刻的神情仍像是被晴天霹雳劈中一般难以置信，但他还是慢慢地伸手回抱住了陶沝，然后，将手臂一点一点收紧——
“真的……是你？”他将头深深埋进她的颈窝，他问话的嗓音轻颤，像是在惧怕这一切全都只是一则梦幻。“……你真的来找爷了？”
“对不起……”听到这话，陶沝内心愈发充满了异样的歉疚，双手下意识地将九九抱得更紧了。
而她的这一举动显然也让九九觉得格外踏实。后者悬在半空里那颗不确定的心也随之落了下来，嘴角亦缓缓扬起了一抹如愿以偿的弧度：
“没错，爷没有看花眼，影子是不会说话的，真的是你……你来找爷了，你心里果然还是有爷的……”
他用力地将她整个儿压向自己怀中，几乎将大半个身子都倚在了她身上。他语气欣慰得就像是一个终于讨到了糖吃的孩子——
“爷一直都在拼命灌自己酒，因为爷怕喝得太少，会忍不住再像前几次那样重新跑去找你……把自己灌醉了，醉到连路都走不动了，就不会去找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
他这话一出口，陶沝心中也跟着再度一软。她真的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会伤九九这么深，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来道歉，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嘴里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帘突然被人从外面撩起了小半边，有一个熟悉的脑袋正偷偷向内张望，是小厮毛太。
陶沝此刻正被九九紧搂在怀里，断没想到这样的场景居然还有人在外面偷窥，待她闻声转向门边时，正好对上小厮毛太那略显惊愕的目光，陶沝脸上顿时涌起一阵尴尬。刚才九九喊了半天外面都没动静，她还以为这家伙已经不在了呢！
正脸红呢，小厮毛太那厢却率先朝她比了个注意的手势，然后无声地冲她做口型：
“福晋，回府的马车已经备好了，这就送九爷回去吧……”
正文 264而今才道当时错
陶沝不知道毛太是怎么认定她一定能劝服九九；居然不打招呼地就提前跑去准备了回府的马车，难道他就这么相信九九一定会听她的话而不是两人再度闹翻？！
不过她自己的确也不想和九九在这间酒楼包间里继续待下去了——之前八阿哥说的对，还是先送九九回府要紧！否则传到康熙耳朵里；九九这两天告病的事肯定就穿帮了！
于是乎；在小厮毛太的帮助下；陶沝扶着九九上了回府的马车。
九九虽然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但一路上却始终紧紧地搂着陶沝不放，用的力道极大；生怕她会中途逃走似的。
陶沝挣不开，只能任由他抱着。不过毛太看起来倒像是挺高兴的。
马车很快回到了九爷府；九九这时已然双目紧闭；像是已经睡着了。陶沝小心翼翼地扶着九九走下马车，正要进门，忽然发现后方不远处又驶来了一辆马车。
那名驾车的小厮看上去很眼熟，是小厮全安。马车也不陌生，陶沝记得她之前就是坐这辆马车被十阿哥强行带出宫的。
“九嫂留步，十弟我有话想说！”
马车才刚停稳，十阿哥便立刻跳下车直奔陶沝而来。他身上穿着一件靛青色的常服，并不是之前带陶沝出宫时的朝服装扮。显然是回府换过衣服才来的。
陶沝有些弄不懂他这会子还跑来做什么，但看到他脸上那副郑重其事的表情，微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把九九交给了一旁的小厮毛太：“你先扶九爷进去吧！我跟十爷说完事儿再回房！”
毛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十阿哥，继而便恭敬地应声领命，从陶沝手里接过九九进府去了。而九九这次也配合得没做太多抗拒，估计是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缘故。
“九嫂，我不知道你和九哥今次究竟是为了什么吵架，但我想对你说的是，九哥他对你，绝对是动了真情的……”
待府门外只剩下陶沝和十阿哥两人，十阿哥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样一句话来。陶沝显然也没料到他会这般开门见山，当即猛地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对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到十阿哥那厢又径自源源不绝地继续说了下去：
“之前我一直以为九哥不喜欢你，而九哥他打从一开始也的确没有表现出对你有多在意，可是后来突然有一天，九哥拉着我跑了大半个京城，说是要选一根上好的白玉簪子送人，我本以为他是要送给……八嫂的，因为他先前送给八嫂的那根簪子八嫂拒不肯收，但没想到，结果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根簪子隔天竟带在了九嫂你的头上……”
他一面说，一面细心观察着陶沝的脸色。
“那时候，我就觉得，九哥他可能已经对你改观了……再之后，九嫂你回都统府去跳水，九哥听到这一消息当场就冲去都统府兴师问罪，后来知道十四弟把你带进了宫，他又立刻进宫想去把你抢回来，若不是宜妃娘娘当时发话说把你留在翊坤宫休养，九哥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记得九嫂你当时伤得很重，太医曾诊断说你大概没希望治愈了，但九哥却死活不肯相信，他甚至跟宜妃娘娘说即使你一辈子恢复不了，他也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后来你因为倾城的婚事被皇阿玛关进大牢，九哥那次费尽心力地为你向皇阿玛求情，还求着宜妃娘娘帮你一起说话，之后你被皇阿玛遣去伺候十四弟，九哥也为此自责内疚了好些日子……那次以后，我就知道，你在九哥心里是不一样的……”
“他之所以会这样做，不过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嫡福晋罢了……”陶沝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插嘴打断了十阿哥的喋喋不休。
“不，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十阿哥斩钉截铁地继续抢白：“九嫂记不记得那次南苑行猎，九哥之所以不让你去参宴也是不希望你会受伤，因为……”话到这里，他明显犹豫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重新接下去道：“因为我们事先得到消息，知道那天有大事发生，所以八哥他当时就……希望九哥能帮他在事发时护着八嫂，九哥也是怕两头顾不过来才阻止你去的……只是没想到，九嫂你后来还是偷偷跑去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明显有些无奈，似是在为九九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