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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张曦君不慕美衣华服,几个侍婢面面相觑,眼中皆有诧色,暗暗记在心头。
未注意到侍婢们的异色,张曦君低低垂下眼睑,不忍去看许嬷嬷满含喜色的目光,她实在很想告诉许嬷嬷除了初嫁当夜,她和齐萧一直都清清白白的。不过,再见许嬷嬷面上难得的笑颜,她想了一想,还是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吧。
换上簇新的杂裾垂髾服,张曦君施施然走出浴室。
到底是女孩子,见身上新衣有锦帔挽在臂间,裙围里又有丝织的飘带垂下。走起路来,如燕飞舞,却有几分飘飘欲仙之态。心中不免新奇又欢喜,但碍于一旁簇拥着的侍婢,只能缓缓而行。
出了右室,穿过厅堂,来到东室。
室内陈设简单,却也不乏床榻几案等家具,连女子用的妆台也陈列在内。
齐萧早已沐浴过了,此时就在室中,正支肘侧躺在榻上。许是室中火墙烧得过旺,混着沁人心脾的檀香,隐隐有些暖热之感,他身上的中衣竟衣襟大敞,露出结实精干的胸膛,一头微湿的披散在身,恰好遮住胸前一道尺口长的刀疤。
听到悉索的脚步声,齐萧从假寐中醒来,睁开眼睛。
室中着袜而行,本以为脚步轻微,可径自走到妆台梳妆,未料齐萧睁眼定定的看来,张曦君只好走上前,敛衽一礼,道:“将军。”心中微跳,希望齐萧不要再有出乎意料之举。
“嗯。”齐萧淡淡一应,目中却是一紧,怎么越发显小?
本就娇小的身量,在垂至腰下的湿发及长长曳地的裥裙衬托下,显得犹如孩童一般稚嫩。
闻声,张曦君暗暗吁了一口气,走到一旁的妆台前坐下。
齐萧目光相随。
众侍婢又是一诧,却不为齐萧的目光,而是诧异于这位小夫人居然知礼?
身后的目光太不容易忽视,张曦君略偏了偏头,便在黄铜镜中窥见齐萧的面庞。心里实在纳罕不解,也没心思新奇妆台上的物什,随意拿起一只梳篦在手中把玩。
许嬷嬷随卢氏身居乡野,对衣服发饰等并不在行,于是退居其后。一个年纪略大的侍婢上前笑道:“小夫人您脸型椭圆,梳堕马髻、飞天髻、百花髻、灵蛇髻都好看,不知小夫人要哪一种?”
“你看着吧。”张曦君闻言愣了一愣,她对这些发髻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形。
侍婢抿嘴一笑,正要说话,齐萧走了过来,众人退后,他挑起张曦君的下颌,目光深思似海。
“将军?”张曦君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齐萧不予理会,只是专注的看着张曦君,剑眉时拢时松,看得众人一阵紧张。良久,他抬头吩咐道:“梳这种的。”说时手向着众侍婢比划。
“将军说得可是双环髻?”侍婢为愕,时下贵妇人以繁复华丽的高髻为好,然这双环髻虽说又名双环灵蛇髻,也属高髻的一种,却多为未嫁的少女在梳,不大符合小夫人如今的身份。
齐萧蹙眉点头,负手一旁,缄默而视。
多了一道审视的目光,侍婢们似乎顿感压力,手上的动作不由加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湿发已熏成半干,侍婢着手将头发分两股,用粉色丝绦束缚成环形,高耸于头顶。转眼双环髻成,侍婢又拿起粉盒欲以白|粉敷面。
张曦君一见,立时想起那阉人白渗渗的面妆,却不想齐萧先一步摆手制止,然后拿起一盒口脂,以指蘸取少许抹在她的唇上。手指粗粒,触在柔软的双唇间,有些硬人,又有些……
“将军,大公子来了!”正在怔愣中,侍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齐萧手一顿,继而在张曦君唇上抹下最后一笔,随手朝妆台扔掉口脂道:“再眉间贴一副……”顿了一顿,略沉吟道:“梅花钿。”说罢留下二字“更衣”转身而去。
一切太过意外,除了那一夜从未交流过的两人,却在今日亲密似一对举案齐眉的夫妻……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作为,应该更像男子对宠妾的一种亵玩。
一念至此,忽感唇间几许残留的余温炙手,张曦君霍然放下手指,下意识的紧咬双唇。
“小夫人。”见张曦君面色似有不豫,贴梅花钿的侍婢附耳低语,言带讨好,“将军对人一向不假辞色,如今却对您宠爱有加,相信小夫人不日就有喜讯传来。”说时不住的朝床侧的屏风看去,唯恐让更衣的齐萧听见。
张曦君不明所以,敛回心神,眨了眨眼,目带疑惑。
侍婢见状,心想竟是一个木头美人,可惜了这难得一见的宠爱,早知就不多这一句嘴了。可话已说出口,只好接着道:“小夫人如此得宠,若能再为将军生下二公子,将来——”
声音戛然而止,只见一抹玄色身影从屏风转了出来。没有一身令人生畏的甲胄,只有一袭褒衣博带的玄色大袖袍,头戴漆纱笼冠,脚蹬黑色高筒靴。一望之下,添了几分斯文贵气,却依旧不减凛然之气。
侍婢心中害怕,反射性的拔高嗓音,掩饰性的叫道:“小夫人,妆容好了!”
众侍婢闻声一看,忍不住眼前一亮。想不到这位本属清秀的小夫人新妆模样如此亮眼,虽然梳得是再平常不过的少女双环髻,又无珠钗点缀,仅一抹额红一点朱唇,却别有一种无邪的天真浪漫在,比起王府中那些或端庄或华丽或娇媚的姬妾,更多了一份当世难见的朴实无华之美,让人移不开视线。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夫人看起来年纪更小了,跟将军站在一起不是父女更似父女。
较之其他人的惊讶,齐萧面色如常,仿佛本该如此,又上下扫了一遍道:“走吧。”
话落,门扉吱呀一开,一个五六岁的男童出现在视野中。
男童一身锦衣华服,生的唇红齿白,见齐萧走到厅堂上席坐下,随即上前跪伏一拜:“拜见父亲。”
张曦君在门口怔住,望着眼前一幕,久久不得回神。
第二十一章 拜见(下)
出嫁前,她曾听闻齐萧不好女色,没有贵胄圈蓄养家妓的嗜好,也无狎昵娈童之癖,可谓与“风流相放,唯色是尚”的当下格格不入。然而即使如此,作为一个成年的宗室子弟,还是一位手握重兵的将军,又怎会未娶妻生子?
只是相对于他的彪炳战功,妻妾子嗣太不足为人道哉。
于是,至今她也不甚清楚他的家室情况,只知他在六年前娶京中贵女为妻。当然,她也曾想过他会有子女,本也以为自己已有准备,却不想真见到的时候,心中竟有一种难以言喻之感。尤其是在那孩子得知她身份后,眼中的防备与怯弱,让她隐隐生出几分莫名的愧疚。
不由自主地,张曦君又一次看向那孩子——齐萧唯一的子嗣,亦是他的嫡子——齐瑞。
是一个很漂亮的孩子,一眼就可以看出生于富贵之家,也唯有这样的人家才养得出这般金尊玉贵的孩子。可惜,他身上没有一点齐萧的影子,更不像将门之子,倒像是长于江南的小公子,有些文弱,也有几分不足之态。
“前面就是宴厅了。”引路的侍者突然指着前方道。
张曦君收回齐瑞身上的目光,顺着侍者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有座面阔三间的大堂,堂门大敞,四周站满了身穿铠甲的王府侍卫。一目望去,竟不下六七十人,个个皆精神抖擞的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一派肃然。心想,宫中守卫之严怕也不过如此了。
正远望着,不料齐萧步伐微微一顿,张曦君连忙将脚步慢下,确保未与齐萧并肩而行,方飞快地朝齐萧一瞥,见他冷冷地看着前方,眼中似有寒芒掠过。
心中悚然一惊,难道这些侍卫有问题?
念头还未转完,只听“噗通”一声重响,齐瑞的乳母惊呼:“小公子!”几乎同一时,摔到在地的齐瑞朝乳母哭喊,乳母赶紧蹲下查看齐瑞安好。
有了乳母的柔声相慰,齐瑞这一路行来的害怕去了不少,也不管在一旁的齐萧,伸手让乳母抱他。
“下来!”齐萧皱眉喝道。
齐瑞小脸闪过一丝害怕,有些犹豫的想要下来,又一想这路上走得辛苦,却是一扭头就躲进了乳母怀中。
齐萧面上一沉,隐有勃发的怒气。
乳母吓得放下齐瑞,跪地解释道:“小公子体弱,入冬又病了整整一月,平日行走大多都由奴婢们抱着。”齐瑞虽不如一般孩子长得壮实,却已满五岁,乳母抱着说话不免气喘吁吁。
齐萧神色稍霁,却见齐瑞躲在乳母身后,有些害怕的探头看他,一副怯懦之态,顿时面沉如水,凛声命道:“你,过来!”
“父……亲……”齐瑞到底还是害怕了,泪水就在眼眶里直打转,战战兢兢地走出来,却刚走了两步,忽然脚下一停,愤恨的望着齐萧哭道:“我讨厌你!不是祖母让的,我才不要见你!”话没说完,一个转身已朝廊下跑去。
齐萧一愕,继而神色微僵。
“小公子!”四下惊呼迭起,乳母率先追了过去。
引路侍者在旁劝道:“将军毋需担心,小公子从小长在王府,有乳母看着不会有事的。”说着看了一眼齐萧,小心翼翼道:“不过若是再耽搁的话,赴宴却是要晚了。”
齐萧抿唇不语,往前面的大堂看了一眼,目光又在众人身上一扫。
众人只感身上气压一低,无一不微慑的低下头,张曦君也不免在内。
齐萧无声冷笑了一下,神色如常地走向大堂。
众人暗吁了口气,继续尾随其后。
张曦君略略抬眼,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齐萧身上,难怪她纳罕只见其子未见其母,原来齐瑞竟是寄养在河间王府!
可这也太令人意外了吧?
齐萧已建府另过,就是从河间王府分了出来,只要河间王还有继承人存在,那么河间王府的一草一物他都无权继承。换句话说,现在的将军府和河间王府就是两家人,可齐萧却将嫡子寄养在此,这也太不合乎情理了!
脑中还未消化这个消息,便听阉人独有的声音高唱道:“平西将军到——”张曦君连忙收敛心神,跟在齐萧身后。
一进大堂,就觉暖香酒气,狂热扑人。
张曦君也不敢多看,目光低低的粘在地上,余光倒是瞥见大堂两侧人不少,且多为女子的裙裳,不由动了动眉。
走了十数步,齐萧驻足,张曦君知是要行礼了,随即跪伏拜下,却见齐萧并未屈膝跪下,只拱手俯身一礼——这不是子拜父之礼,而是以军礼相见。
不及诧异间,便听齐萧道:“下臣拜见河间王。”
下臣?
河间王?
不是应称父王么?
张曦君顿时觉得自己大脑有些不够用。
可就在这时,头上传来了一道极为平淡的声音:“哦,平西将军此次蜀地一行,可谓劳苦功高,请坐吧。”
齐萧直起身,扫了大堂一眼,径自朝左上首走去。
张曦君亦起身,低垂的目光再次向两侧一瞥,确定四张席位只有左上首是空的。看来,果真没给她安排席位,心中沉了一沉,依旧跟在齐萧的身后。
然而,就在微顿一步扫视大堂之际,不妨一抹蓝色身影从右下首起身,两三个大阔步上前,挡在身前,目光恣意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