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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山的风裹了血腥气,宣陵剑势越发凌厉!荆玄鱼从进攻到格挡,看起来有些吃力。
“这就是你所谓的三十年的努力?不堪一击!”
听着耳边心爱女人的嘲讽,荆玄鱼涨红了脸:“阿陵,你莫要逼朕!”
宣陵狂傲大笑:“生死危机前你尚要优柔寡断,荆玄鱼,你不配为君!你有哪点值得我倾心相爱?当着阿黎的面,你落魄至斯,十几年前如此,十几年后亦如此!”
剑光一瞬暴涨,荆玄鱼恼怒道:“那你再试试!”
春意被无情的剑风粉碎,宣陵反手撩剑,足尖一转灵活地避开攻势,须臾便削下荆玄鱼一片衣角。
她一字未言,但那副姿态却高傲地要将人踩在脚下。
荆玄鱼以剑撑地大口喘着粗气,不过三个呼吸,再次提剑而上!
“我为何会配不上你?实是你眼中没我,黎家长女连剑都提不起,柔柔弱弱的,你不也照样爱得死去活来?说什么我不配为君,是你!是你从来不给我配得上你的机会!”
剑锋夹杂了疯狂之意,荆玄鱼字字泣血:“阿陵,我从来没把我的爱放在眼里,对不对?”
“就凭你,也敢当着我的面说爱?你的爱是什么?荆玄鱼,你告诉我,你的爱是什么?!你若爱我,何至于闹得如今兵戈相向的地步?你老老实实当我竹马不好吗?你偏要强求,那你今日必死!”
“阿陵,你非逼我杀你?”
“那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荆玄鱼深吸一口气,眼眸染了血色,他倒退两步,一剑从下到上斜斜劈出,四围的花花草草被剑风摧残落地,宣陵眸光微惊,拼了性命迎上去。
几番交手,鲜血自她口中涌出,紧要关头看到她唇边血渍,荆玄鱼心神大乱:“阿陵?”
也是这稍纵即逝的功夫,宣陵眸光发狠,一剑刺透他心窝!
“阿陵…你……”
荆玄鱼死死抓着她衣袖,体内生机快速退去:“你果然比我心狠!阿陵,来世…来世我还想遇见你…为你当牛做马,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我只求你…求你不要…不要忘记我……”
“荆玄鱼,有件事我骗了你,你要听吗?”
宣陵目色悲凉地掀起唇角:“十二,不是你我的骨肉。”
“你…你……罢了。”
叹息消散,长剑被她果断抽出,鲜血溅了宣陵一身,白衣被血水浸透,荆玄鱼眼角含泪,微笑着闭上眼,眉眼依稀残存着少年纯真。
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
一代帝王,开创了大禹国‘昌宁盛世’的禹皇就此撒手人寰。
春光隐没,姜槐去时,荆玄鱼已彻底没了生息。
她呆愣在那,哪怕早有准备仍忍不住嘴唇颤抖,音节在她唇边破碎开:“父皇?父皇!”
一声声的悲哭回荡山头,桃源之地,阴阳相隔,长风扫过,情仇入土。
一只白猫不知何时跳上黎祯的墓碑,睁着一对清亮的猫眼俯瞰人间。
与此同时,北绵山。
云瓷身披星辰袍于四海宴席中不声不响退出去,门外山雨忽来,卷起阵阵凉意……
第135章
北绵山峰峦叠嶂; 枝弦眼光不差; 选的是一处宝地。
山雨大作,噼里啪啦的雨珠打在屋檐,而后顺着檐角滴落,云瓷呼出一口长气; 泛着温热的白气很快被风雨里漫开的凉冲散。
从今天起; 天地道法之一的合欢道重归,已无道子来干涉。不管是正道; 还是邪道,过去了五百年,很多东西早就物是人非。
枝弦一身粉红色的道袍; 领口特意绣着一枝桃花,她摇曳着腰肢笑吟吟走过去:“怎么,在相思?”
这思的是谁,想都不用想。
枝弦望着她眉眼浸出来的温婉明媚; 以她堪称老辣的目光来看; 眼前的小姑娘已经与阿星做了真正的‘夫妻’; 既然是阿星的人; 当着四海道主的面她便收了那些狠毒的计谋。
阿星的人,学不会流殇曲; 又怎敢出现在她面前?
流殇曲以清正为名; 曲动,引得是天地正气,好好的称道会; 枝弦还不想与她斗法。
于是慢悠悠地审视她,枝弦点点头,赞叹一声:“还真是好看。”
云瓷闻言不甚在意地轻笑。
人站在屋檐下,手臂伸出,雨滴落在她指尖,她耐着性子道:“合欢道主一朝称道,门下弟子众多,就凭这本事,我也得敬你三分。若不谈阿兄,你我许能聊几句。”
“那就聊几句?”枝弦歪头看她。
云瓷百无聊赖道:“里面的都是四海道主,那你不陪着他们,跑我这来作甚?”
“都是道主,凭什么你能跑出来,我就不能?”
她轻忽抬眸,手指微微拢起:“都是道主不错,可你今日作为东道主,哪能失礼于人?”
“东道主,管饭就够了,我敢陪,那些人敢应吗?”枝弦妩媚笑开,眉眼间的风情着实醒目:“都是道主,可除了阿星的道,谁又能压制我?你能吗?”
“试试?”
“好啊,那就试试。”
有意思的是两人谁也没动。
片刻,枝弦粲然一笑:“好了,不与你说玩笑话了。你若在我这里出个好歹,阿星可会找我拼命。”
她语气里透着淡淡的难过:“你知道吗?以前的阿星,哪怕再恼都不会掐着我的脖子说要了我的命,但她为了你,却能。当日我魅惑于她,她也只是拂袖离去,柳云瓷,我想不通,我到底差了你哪点?”
“世间情爱,有几桩是能容人想通的呢?”
云瓷取了锦帕细心擦拭每一根沾了水的指节,不欲与她讨论这话题,她道:“我要回去了。”
“这么快?”枝弦眼里闪过一抹讶异:“不再多留一日吗?”
“不了。”云瓷蹙眉道:“这场雨,下得我心不安。你看够了没?”
枝弦收回满含嫉妒探寻的视线:“我很想彻底留你在北绵山,但情况似乎不允许。”
她忽然想到什么,本着最后的善意嘱咐道:“小心。”
这话来得太突然,容不得云瓷细想。
棋道山负责接应的十位护道长老以及三百名护道使者等候在不远处,天空电闪雷鸣,浩浩荡荡的队伍冒雨离开北绵山。
直到看不到人影,枝弦沉声道:“你看到了吗?”
良久,那人一身黑袍执着酒杯潇洒而来,叹道:“绝色。”
她提醒道:“不要忘记答应我的。”
黑袍人掩去眸光深处的冷笑:“好说。”
二月二十,大太监明恩坐镇深宫,秘不发丧,死死掩下禹皇驾崩之事。
姜槐守在殿内腰间缠了素带,她一声不吭地跪在灵位前,三日滴水未进。
大太监不好多劝,踏出门站在花树旁细细问道:“广弘宫可有异动?”
“十二殿下今晨天刚亮就去了顾大元帅府,两个时辰后又秘密联络重臣。”
明恩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陛下算无遗策……”内监关心道:“陛下龙体欠安,何时才能出来主掌政事?”
“不该问的别问,还想不想活命了!”大太监厉声低喝!
“是…是,奴,奴这就掌嘴……”
清脆的掌掴声中,大太监闭上了眼,再过三日,便是陛下为十二殿下预留的最后期限,是生,是死,陛下将选择权交给了殿下,就看殿下要如何选了。
天子称病不上朝,朝堂已经有些许风声传来,一品镇国大将军久不露面,大太监明恩把持朝政,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明恩对那些以下犯上的言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那态度,不仅没制止,还在其中推波助澜。
越是如此,局势越紧张。局势越紧张,越能辨忠奸。
禹州城风雨交加,心思敏锐的大臣不敢再胡乱冒头,闭门不出,求一个清静。
广弘宫,内室之中,一阵暧·昧的声音传来,小桩子低眉顺眼守在不远处。
一声声痛苦嘶哑隐着快感的声音钻入耳膜,他悄悄地吞咽口水,不料惊呼猛地从暖帐突兀响起……
须臾,十二皇子赤着上身从里面掀帐而出。他面色绯红,小桩子尽职尽责地上前伺候他更衣。
“崇政殿那边消息如何,父皇他……果然不行了吗?”
“是,奴才派去的人亲眼见到陛下面无血色,像是…像是……”
荆彦压下那抹从心头浮出来的伤感,问道:“大太监怎么说?父皇可有旨意留下?”
“这…奴不知……”
“罢了。”
荆彦束好腰带,充满欲·念的眼睛第一次露出昭然野心,他漫不经心地扬起笑脸:“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与其为他人做嫁衣,不如本宫率先一步,取而代之!”
二月二十三,守在宫门外的大太监望着广弘宫的方向重重吐出一口气,看来,十二殿下还算仁厚。
那口长气还未完全吐出,内侍急色匆匆而来:“报!十二殿下……逼宫了!”
明恩愕然地杵在那,眼里闪现着失望,果然被陛下料中了吗?这哪里是什么爱子,分明是头贪慕权势,容不得同胞兄弟的白眼狼啊。
他稳住心神,想到陛下对十二殿下的疼爱,不免生出怒火:“护好大将军,就让杂家来领教领教十二殿下的本事!”
深宫混乱,姜槐跪在荆玄鱼灵位前一动不动,世间纷扰在这一刻好似与她彻底没了干系,直到宣陵迈进殿。
她指尖轻颤,缓缓回过头:“母妃。”
宣陵见她一脸憔悴,亲手递了蜜水喂到她唇边:“再是悲伤,哪能不吃不喝呢?”
姜槐就着她的手饮了两口,干燥的唇浸了水,她问:“外面乱了吗?”
天子身死,狼子野心齐齐跳了出来。而其中跳得最欢的,正是荆彦与宣顾。
宣陵不忍她为此事担忧,宽慰道:“他早就做好了安排,你留在此处便是。”
“母妃。”姜槐抬起头,眸子泛着水光,她一字一句道:“我没父皇了……”
宣陵身子颤得厉害:“所以…所以你连母妃都不想要了吗?”
姜槐不发一言。
殿内冷冷清清,淡淡的熏香遮盖了从骨缝里钻出来的悲伤,这对初初解开心结的母女,彼此心上再次添了一道伤痕。
伤人,亦自伤。
姜槐心想:这世上,原来从没有两全法。而摆在她脚下的路,都只有一条。不走,也得走。哪怕前路布满荆棘,跪着、爬着,她都不能后退。
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
她自嘲地笑了起来,笑声充满孤寂。
金乌西沉,血腥味飘荡在皇城上空。
辗转至深夜,一片火光中,十二皇子荆彦领兵杀出重围,扭头大喊:“顾大元帅!事成之日孤必记你大功!”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冲进崇政殿!
顾大元帅见他冲进去,心里松口气的同时越战越勇!
大太监明恩袖手坐在雕花椅子,冷笑:“乱臣贼子宣顾,还不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就凭你这阉人也配叫本元帅名讳?”
明恩嘲讽地掀了掀眼皮:“此时收手,念在宣贵妃的面子,陛下尚且能留你一条命。”
“不必了,今夜,本元帅助十二殿下荣登大宝!容不得你们阻挡!”
“冥顽不灵,找死!”
荆玄鱼筹备多年留下的底牌,一件件在这个深夜露出来,大太监明恩内心对陛下的崇敬到达顶峰,他必誓死捍卫荆家天下!谁要敢反,就割下他的人头为陛下陪葬!
父慈子不孝,该杀!
陛下为十二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