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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一直低头不语的蒋燕终于缓缓地转过身来,带着刺般尖锐的目光扫过了夏晓北,望定了面色阴沉的宋钲。
空气仿佛停滞了一般,蒋燕沉默地与宋钲对视着,脸上的神情,是夏晓北从未见过的冷薄。
她知道,眼下的场面已不是他们俩平日里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了。事情恐怕真的大条了,而且罪魁祸首和她脱不了关系。宋钲是当真糊涂了吗?蒋燕再如何宽容大度,也是不起他这样张口闭口都是自己的初恋情人。
夏晓北想要做点什么,可光是焦急,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思索不出什么好主意。一面考虑到自己现在还不不要碍蒋燕的眼比较好,另一面想着或许宋钲更好说话,于是她便下意识地转而欲对宋钲劝些什么。
然而她才挪了挪脚,便察觉到宋以朗隔空对她送来满是警告的眼神。那意思不言而喻,她当即滞在原地不敢乱动。
紧接着,只见始终保持观望状态的宋以朗慢慢地朝蒋燕走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想要将她手里的菜刀拿过手。
蒋燕并没有立即放手,而是将目光从宋钲脸上移到了宋以朗的脸上。
母子两对视片刻,宋以朗温声开口道,“妈,我来帮你吧。”
说完,也不知是蒋燕松了手,还是宋以朗使了劲,菜刀已是换到了宋以朗手上。随即,宋以朗没再多说什么,默默地转身面对料理台,继续处理砧板上的排骨。
一时之间,厨房里只余菜刀砍排骨的声响,蒋燕不再理会宋钲,安静地站在宋以朗身旁,一动不动。
半晌之后,宋钲冷哼一声,面色不善地甩手往外头走,夏晓北犹豫了几秒,终是紧跟着宋钲离开了厨房。
“爸!爸!”宋钲走得很快,任凭夏晓北喊他,他也没应,径直一路来到后院,才停住了脚步。
夏晓北亦随着他站定,呼吸着这外头冰冰凉凉的空气,顿觉自己混乱的脑子逐渐清晰了下来。
“爸,桔梗花地,还是收拾掉吧。”
听到她的提议,宋钲扭回脸来,不是很高兴:“为什么我连种个花都要看她的脸色?”
夏晓北微微一笑:“这不是叫做看她的脸色,而是,尊重她的感受。”
宋钲应声愣了愣。
“爸,”夏晓北往前走出一步,望定角落里的桔梗,缓声道:“我替她感谢你的记挂,但我相信,她并不会高兴,你的这份记挂影响到了你和妈之间的感情。况且,你明明很清楚,对你来说,谁才是更重要的人。不是吗?”
边说着,夏晓北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宋钲的脸上瞬间浮出被看穿心事的尴尬。夏晓北也不再揶揄他,一如既往亲密地挽上他的臂弯,靠上他的肩,“花地在不在,都不会影响我们对已故之人的记挂。但那些我们爱着和爱着我们的人,才更值得我们去投注感情。不要再做出一些让他们误会和伤心的事情了。”
静默良久之后,才听到宋钲长长地叹了口气,手掌抚上了夏晓北的头,“晓北,你是个好孩子。我不是不知道,她对你的态度…………”
“爸,”夏晓北打断了他,“妈对我已足够好了。有些隔阂,总是需要时间去慢慢擦拭的。何况,我可是一直相信,终有一天,我和妈会成为所有人都羡慕的模范婆媳。”
宋钲闻声笑了笑,睨着夏晓北的眉眼弯弯,摇了摇头。
以下是
情,浅尝辄止 第74章 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场即将燃起的硝烟暂时被掐灭了火苗,安然无恙地迎来了夜幕的降临。|||小|说||……
在宋家的餐桌上,虽讲究食不言,但往年年夜饭是特例。今年吃得却是异常安静。
不动声色地瞅着面色各异的宋家三口,夏晓北有心想要活络气氛,可心里清楚,打破沉默的人,怎么着都不应该是她。所以,她时不时便暗暗地朝宋钲挤眉弄眼,希望他能主动化解之前在厨房里的不快。
宋钲沉默大半天不愿意表示,最终还是在快吃完时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然后有意无意地瞥了蒋燕一眼,才道:“都说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如今我们一家人能聚在一起过年,和和睦睦才是最重要的。(我)可能有哪里做得不太对,(你)发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个……小摩擦小矛盾是在所难免的。反正都及时发泄出来了,一家人一起解决了,就痛快了;痛快了,那可以皆大欢喜了……既然除旧迎新,那就忘记过去的不愉快,高高兴兴地迎接新一年。””
话说得别别扭扭上下句不通,但意思大致是传达清楚了。对于向来爱撑面子的宋钲来说,已是很大的让步了。
夏晓北大不敬地对宋钲笑得孺子可教,接口对蒋燕谄媚道:“妈,你的手艺日益精进了。我真怕在家呆了这些天吃好喝好,等回了南城后,会很不习惯。”
话闭,宋以朗破天荒地附和道:“妈,你的排骨,做得确实是一绝。”
夏晓北小有诧异地看了看宋以朗,随即见宋钲适时地站起来,对大家举起了酒杯,眼睛却是看着蒋燕的,试探性地问:“那我们,来干个杯?”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蒋燕身上。顿了两三秒后,她神色舒缓地起身,亦对大家伸出了手。
见状,宋钲暗暗松了口气。夏晓北乐得有些得意忘形,颇为矫情地道:“这个家庭很温暖。以后每一年,我们一家人还要这样在一起!”
蒋燕不明意味地瞥了眼夏晓北,似有若无地应了声“嗯”,而这一应,让宋钲彻底放开了绷着的神,笑得皱纹都起来了,“好,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按照这边的习俗,年夜饭后是要放鞭炮的。而这事,每年都是由宋以朗来做。
为了留给宋钲和蒋燕两人更多的独处时间,夏晓北也离开了餐桌。等她走到正门外时,宋以朗正半蹲在地上,将一千响的大地红摊平在地上。
夏晓北静静地倚靠门框,望定低头专心做事的宋以朗,心里微波涟涟。
虽说宋家三口的性格各异,但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很多事情都喜欢默默地藏着自己消化,而不愿意直截了当地讲明白。宋钲偶尔死要面子活受罪,蒋燕对文沁的介怀讳莫如深,两人的这点气性遗传到宋以朗身上,则完完全全演变成了他如今甚讨人厌的性格。
能一句话概括,决不会多说一个词,简直惜字如金。或许在商场上是一种值得夸赞的品质,但在生活中,着实会把人气得噎死。如果可以,夏晓北真的很想把宋以朗的心扒开,好一探究竟,就用不着抓破脑袋也猜不透了。
宋以朗恰在这时整好了鞭炮抬起头来,两人的视线毫无阻隔地撞在一起。胶着了两三秒后,夏晓北当先垂下了眼皮,随即便发现宋以朗往她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她的神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这次终于要主动求和解了吗?
心跳随着他的靠近而越来越快,眼看他的脚步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夏晓北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住。
“让一下。”
下一瞬,淡淡的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再度将夏晓北的满怀希望从天堂打入地狱。
她幽幽地抬起头来,正与他平静无波的眼眸对上。目光微闪片刻,她的指甲慢慢陷入掌心,然后往一旁靠了靠,将过道留给了他。
宋以朗径直掠过她,过了一会儿再出来时,手上多了半截香。将鞭炮的引线点着后,他快步回到了门边,和她并立而站。
“噼里啪啦”的声音刺激得耳膜嗡嗡作响,连心脏似乎都跟着一起在震动。夏晓北眼神涣散地盯着四处炸开的火花,并没有心思像往常一样捂住耳朵。
“以后不要什么事都瞎掺和。”
鞭炮声掩盖之下,熟悉的嗓音模模糊糊地传进耳中。夏晓北愣了愣,下意识地偏头看向身侧的宋以朗,见他的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鞭炮上,不像说过话的样子。
以为是自己产生幻听,她失望地垂下了脑袋,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在这时继续传出:“很多事情,不是你多付出一分努力,就能快一些解决。就像等待日出日落一样,无论你早一步或者晚一步,它该在什么时间点升落,就在什么时间点升落。揠苗助长,往往只会得到反效果。”
“我说过,我妈心里的刺是铁板钉钉的,可能永远都消除不了,但终会因为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你不必刻意讨好她,做好份内的事就行。而我爸和我妈之间,也是一样的道理。他们共同生活了几十年,自有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你掺和在其中,只会破坏他们的平衡。吃力又不讨好,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
“你才傻!”没等他说完,她哽咽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转头看到她眼里的泪水悬而欲落,宋以朗习惯性地拧起了眉头,口吻很是不悦:“你又哭什么?”
夏晓北用袖子把湿润的眼睛擦干,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们的矛盾追根究底和我脱不了干系,我自是无法和你一样事不关己地在一旁围观。我确实傻,所以我才想不到好办法来阻止,反令她更生气,做不到像你那般,轻而易举就让她偃旗息鼓。”
“夏晓北,我刚刚的话都白说了吗?”她的反驳,让原本心平气和的他生了恼意。
却见夏晓北摇了摇头,眼睛里依旧水光湛湛:“我就是傻,所以才会把你这番教训人的话当作甜言蜜语听进去。我就是傻,所以前一刻才和你吵完,下一刻就在心里千百次地原谅你……”
她发誓,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哭。可是当发现宋以朗的的确确是在认认真真和她说话时,她便完全控制不住鼻头的酸楚了。
骂她也好,教训她也罢,起码他开口了,他主动开口了。
恼意立即随着她的话消了下来,神色微动间,宋以朗深深地凝视着夏晓北红红的鼻头,缓缓道:“话我只说一遍,你听清楚。我和董恬微不是你想象的…………”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她只能看到他像演默剧一般动着唇瓣,却听不仔细的。偏偏似乎连老天都在帮夏晓北,耳畔的鞭炮声在最后半句话时消停了下来。
显然,宋以朗也注意到这一点,话语戛然而止,脸上即刻浮起一丝几不可闻的窘意。
尽管没有听到主语,尽管没有说完,但并不妨碍她的理解。而理解过来后,夏晓北赫然呆呆地愣怔着,半晌反应不过来。
他、他、他这是在解释吗……?
恍过神来时,宋以朗已丢下她兀自快步地往厅里走回,夏晓北亦完完全全意识到,他方才,真的是在为那天的争吵做出回应。
一瞬间,她的身体好似忽地绽开一朵花,兴奋劲儿就像源源不断的泉水一般汩汩地流出来,禁不住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你说不是就不是!我相信你!”
宋以朗的背影应声顿了顿,然后迅速消失在门后。
那天的话,他还是放在心上了!他放在心上了!虽然他消化的时间过于长,回应也过于迟钝,不过没关系,全都没关系!她等到了,她等到了!
想着,夏晓北已然笑得合不拢嘴,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紧随其后飞奔回厅里。
一进厅,宋钲便好奇地问:“晓北,你刚刚都在外头喊些什么?”
夏晓北偷偷瞄了一眼背对她坐在沙发上的宋以朗,抿嘴笑着摇了摇头,打谎道:“没事没事!过年嘛,所以我高兴!随便嚷嚷了两句